最近看去年的電影「武俠」，覺得有許多感慨，尤其是裡面甄子丹與湯唯的一場「對眼戲」，然後鏡頭隨著甄子丹在屋頂上飛躍遠離湯唯及小孩，覺得這景運鏡安排很棒。

先從頭說故事：

一個異鄉男子金喜（甄子丹飾）路過小村落的河邊，看到一名女子阿玉（湯唯飾），於是，兩人便結為夫妻。或許古代鄉下人就是如此純樸吧，一見定情！阿玉不清楚金喜的家庭背景，只知跟家裡人起爭執離家出走；阿玉則是自己有身孕而被丈夫拋棄。或許雙方都被家庭的事困擾著，所以才對彼此有一份同情之心。想起汪笨湖早年作品「落山風」，小鎮女子因為婚後沒有身孕，被丈夫嫌棄，於是跑到山上的廟宇裡尋求平靜。看來，鄉下地方對女性不是很友善。阿玉與金喜結婚後，兩人就一起安穩地住在村裡，金喜對自己入贅似乎不太在意，這是不太正常的事兒。古代人、現代人也一樣，對男方入贅不是很認同，因此孩子一定要是男方的姓兒才對。或許，這也是引發捕快徐百九好奇的主因之一。就這樣，夫妻倆安定在一個世外小桃源裡，過著沒有過去，專心活在當下的純樸生活。

原本這幅景致蠻美的，無奈兩名惡匪來村裡鬧事兒，被金喜撞見，他見義勇為地與惡匪揪打成一塊兒，結果竟把他們打死。官府派捕快徐百九（金城武飾）來查案，發現重大緝匪居然被一個默默無聞的造紙工人打死，他覺得事有蹊蹺，於是開始抽絲剝繭地查案。故事鋪陳到這兒。

看完後，覺得這整部片子有許多值得思考的部份：

一、民國以後綁辮子還存在。這在最近幾部以民國初年為背景的電影都看到類似的影像。如「新少林寺」、「讓子彈飛」等。其實，這也隱含著當時存在南北、滿漢的差異。如同「新少林寺」裡，謝霆鋒推翻劉德華的軍閥勢力後，身旁的副官便帶著辮子。

二、世道不論如何，永遠有奉公守法、盡忠職守的好官。「新少林寺」看不到，但「讓子彈飛」裡面的土匪張麻子倒是如此，從跟隨蔡鍔將軍的軍官，看不慣世態炎涼，就落草為寇，頗有俠盜羅賓漢、怪盜亞森羅蘋的概念。用台灣歷史名人來說，他有義賊廖添丁的fu。在「武俠」裡，捕快對「法」的堅持，似乎也是反思法的意義與人性的價值。

三、單親母親阿玉對「幸福家庭」的渴望與期待，因此白天金喜出門工作，她不敢問他晚上會不會回來，因為怕他又像前一任丈夫，包袱款款地不告而別了。也難怪，當十三娘（惠英紅飾演）逼出金喜出招後，阿玉帶著孩子快昏倒了，而金喜看著她與孩子，縱身往屋頂上一跳地將地煞們帶離阿玉身邊，鏡頭不斷往遠移動，阿玉的身影越來越小，有一種穩定的家不見了的感覺。而傍晚準備逃難時，她跟金喜說「不可以這樣說」、「太晚了」，等於是懇求，希望金喜別再離開她了，縱使有難，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唉～看起來這道理還是穿越時空般地真實。在這種男性陽剛片裡，或者說在民國初年男尊女卑的風氣下，湯唯能詮釋這類似花瓶的角色到這地步，已經很棒了。其實Jane Austin的小說與電影，民風也是很「土」的，女人長大就準備被家人推出去參加舞會，找個男的嫁了。想到八年前HBO影集「奇幻嘉年華（Carnivale）」，鄉村人窮，遇到路人經過攔車，把女兒裙子脫了，用給路人的性服務換些錢。或許東西方都在差不多的年代，對女性進行集體性、全球性的壓迫（好嚴重的指控！）。

四、多種方言與國語互通，看來這是電影的手法。華人大概瞭解一些方言的分布，但對西方人來說，根本分不清楚，除非學過中文的老外可以稍微分一點。金城武說起四川話，頗有趣。我相信一定說不標準，但對聽不懂的人來說，更顯得他可愛！裡面的歌謠，更是可愛，只是雲南人唱國語歌謠，這導演玩弄語言的方式頗幽默，反而有客家山歌的風味～

五、這部電影想以「CSI」的科學辦案角度來解構中國功夫，這是一大賣點，如果未來有武俠的續集，可以金城武所扮演的捕快徐百九為中心繼續這條科學路線。而金城武的角色設定不錯，跳脫以往的帥氣造型，類似早期「七先生」的頑固捕快，真是幽默！

六、造紙業興起，從這部電影也可一窺民國初年的經濟型態，紙成為一種鄉村賺錢的產業，看著他們怎麼造紙，也想著帝國主義怎麼以廉價成本創造中產階級以上族群生活的便利。想起「新少林寺」裡面的橋段，劉德華所飾演的軍閥，還算是有中外之分的，看得懂西方人「免費」提供武器的原因在於土地利益。因為開鐵路取得礦產，就是一大利益，軍火成本反而不算什麼。而謝霆鋒所演的副官，後來推翻劉德華成為一霸，就是以土地換武器的反例。而最後「新少林寺」也不免俗地讓外國軍官被殺死，來個阿Q式的平反。不管是「武俠」還是「新少林寺」，我都隱隱約約地看到西方人多麼想取得礦產利益的眼光，台灣早期不也是廉價販售蔗糖、木材到日本？對照最近老共限制稀土輸出，果然是「有土斯有財」。

七、宗祠力量在鄉村是一股穩定的力量。我想在台灣也是如此，尤其是家裡有祠堂的閩南、客家族群，宗親力量是很強大的。而閱讀林海音女士所寫「城南舊事」一書，就是把客家、閩南人在北京胡同裡的勢力不經意地點出來。根據「社會工作」理論，華人的「社會工作」史可以牽連到「宗親關係」。「城南舊事」第一篇「惠安館」證實了他們宗親關係互助所產生的一段淒美愛情故事。

八、佛教力量貫穿戲劇。最近不少華人電影，都帶有佛教色彩。與台灣有關的「劍雨」，編劇與導演是台灣籍蘇照彬，新竹交大研究所畢業，怪怪～裡面將石橋禪搬出來，可惜編劇功力不佳。「新少林寺」則是很清楚地讓佛法成為貫穿全劇的「主角」。反而「讓子彈飛」沒有佛法的橋段，倒是高喊「公平」，果然是唯物共產主義出來的姜文！而「武俠」這部片子裡提到「自性」，說一人犯罪，眾生都有罪，這是有趣的解釋法。我對宗教研究不深，也就隨他解釋了。

九、成人禮儀式：漢人好像對「成人禮」很重視，開台首府台南市，時至今日還是保持「做16歲」的儀式，這是一件有趣的事。電影裡的雲南小鎮也有這習俗，看來「成人禮」似乎是一個華人社會的重要文化儀式，連少數民族也不例外。

結論：

以電影製作角度來看，剛開始以「CSI雲南」的角度來拍攝，的確是武俠片一大突破。但是後來又落回傳統武俠片的範疇，很多場景看得出來，不論是屋頂上跳來飛去，還是最後以「獨臂刀」向王羽致敬，這是有點可惜的部份。期待未來能拍出以金城武扮演的徐百九捕快為主的武俠片，用CSI的方式來解讀，或許可以走出新的一片功夫電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