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發現了一個快速讓牙齒變白的方法……」

場地中有現場廣播，我低頭看子誼有沒有注意聽。全家就我倆「牙齒黑黑的」，平常他喜歡把我嘴拉開，很興奮的說你牙齒和我一樣耶，這也好得意的？總冷冷的告訴他，不要和爸爸一樣，一天到晚都要刷牙，知不知道？ 

我相信，人的耳朵有過濾功能，可以只聽到想要聽的。

四歲的孩子，平常大人話都不是很注意聽了，更不要說熱氣球季的廣播，他望著空中的熱氣球，專注的聽瓦斯噴射器發出的嘶嘶聲，許久，他讚嘆，好高喔。

台東縣政府在鹿野舉辦熱汽球佳年華，離家不用二十分鐘的車程，出發前，我們做「怕高表決」，大兒子最怕，他千交萬待的說，不要坐喔，我不要坐熱汽球。他爹我也不要，鋪路鋪了五六年，高於地表兩公尺的地方我就會怕，老婆怕打雷，這天陰雲，所以她也不要，真是奇怪的理論，閃電會打到熱汽球嗎？

都沒人要坐，但我們去幹嘛？不好意思，忘了子誼，他一直很有主見(一說是叛逆)，他已在門口選鞋穿鞋，神情堅決，「我要……」

膽子最小的，是他錯不了。

巨大的熱氣球飛得其實不高，底下有繩索拉著，各國的機師就操作噴射氣讓汽球上上下下，供民眾體驗搭乘。真無聊？喔，不，你很難想像那麼龐大的東西，可以姿態優雅的在面前飄動，鹿野臺地綠色草坪上幾百人就是感動，每個人都孩子一樣的神情，好奇的看著汽球，臉上有控制不了的微笑。

子誼連靠近熱汽球都不敢，假模假樣的靠近一步，倒退五六步，離汽球越來越遠。老婆與我憋著笑，用眼神互相提醒，不能笑耶，子誼最受不了人家笑他，會哭的呦。

我們手拉手遠遠的看，不得不說，飄高起來的熱汽球真是好看。

許多人坐在草地上，啥事不做就是看著汽球上上下下，鹿野高台原本就有絕佳的景觀，大片綠地在山谷間，綠地範圍少說也有四個足球場大，沒有高樓沒有大廈，沒有高壓電塔沒有發射塔，從前在台中大肚山賞景，很難找到片乾淨的雲，這兒有大肚山的開闊感，一眼望去的雲，乾淨得可以來拿擦你淚水汗水或是口水。

山谷裡微風飄，熱汽球上昇，技術好的朋友，可以拍出許多風景明信片，佯裝在英國，熱汽球下降，感情好的朋友該仔細考慮，當場求婚，順便拍婚紗……

我拉著大兒子很仔細的看看汽球的「動力設備」，廣播在解說，這是今天唯一一顆「會飛走」的熱汽球，上頭坐的是考上職照的消防局某員，意外的發現，我告訴兒子，這汽球很像不會轉彎耶。

「真的阿……」大兒子不知道事情嚴重，老大一雙眼看著汽球緩緩膨脹變大，從躺在地上一大塊布立了起來。

吊籃上，除了噴起火的瓦斯噴燃器，見不到風葉舵或是其他供轉向的設備，或是像降落傘一般嗎？藉由拉動吊繩來控制方向？

很快的，它飛走了，越過一座山頭，消失不見。

「會不會飛回來阿？」大兒子問。

不會。旁邊的紅衣工作人員告訴我們。

所以浪漫，熱汽球愛情，搭上了，不知道會到何方。所以優雅閒適，我們講求目的，卻有更多人喜歡這樣的活動，搭乘一種不知道會帶你去哪裡的交通工具。

最後，我們發現，婚姻生活是最類似的，婚紗店還是婚姻介紹所都該用熱汽球當「吉祥物」。讓孩子去玩附近的氣墊屋，我與老婆稻草人一樣的立在旁邊看，結婚當時，我們哪知道會有兩個孩子，哪知道我們竟然要賺多點錢，哪知道，我們每天都得掙扎，在家庭與工作間，在未來與現在交錯之處。

畫上婚約，就是搭上了熱汽球，一家子就飛上去了……

著名的滾石家族遊太空一部科幻小說，說著是兩個小孩，祖父母與爸媽，買了艘破太空船出發上太空的故事，小說很有趣，多年前看的，只是拿來對比當下，大兒子與小兒子在造形氣墊屋裡跑跳溜滑梯，婚姻不就是科幻故事，我們給未來一些設想(想想阿，當時哪裡有Iphone，ipad)，相信會幸福美滿，剩下來的就都是冒險故事。

林老師的出現更增添這種科幻感，他與我父親是高中同學，他女兒與我妹是同學，我國中時到林老師家補習數學，現在，他帶著孫子和我兒子一塊玩耍。

不變的是他的面容，笑笑的，當初，我數學爛，他也都這麼笑笑的……

告別老師，熱汽球也都降下收拾成布景，天色暗了下去。

五六座瓦斯噴射氣還在發動，要把沒用完的瓦斯用完，忽上忽下的火燄像在道別。

老婆貼了上來，問，「那，到底讓牙齒快速變白的方法是什麼？」

把臉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