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十二點半，正是小學生吃完營養午餐，準備放學回家或午休。

時間在這時候是匆忙的，小孩子收拾餐具，搬廚餘桶，排隊刷牙，收拾教室，學校中，大部份的孩子在這特定的時間會加快腳步，甚至是小跑步的做所有事情忙著去排路隊，趕著去做老師交待的事兒，我總看到他們紅咚咚的臉掛著汗珠。

學務處也選在這時候全校廣播，要班長到某某地點集合，要音樂社還是美術社的學生到哪裡練習等等……司令臺那裡更熱鬧，整好路隊注意安全，說著沒有人真正在聽的話語。

到大兒子讀的國小接他回家，沒有廣播，整個校就好像只有他放學一樣，沒有壅塞的車隊，成群的家長，苦著臉排隊等放學的學生。

幾個孩子在操場跑道邊打棒球，紙包起來的棒子，紙折出來的手套，當然，紙揉出來的球，宛若動畫畫面的典雅，動作慢慢的，他們的笑容也小小的。

小一的大兒子的頭從教室冒出來，手上拿一個飯鍋鐵蓋說是要拿回廚房，全身上下圓呼呼他動作慢，一點也沒有趕著要回家的意圖，更完全沒想到我和子誼在等他。

身後跟上的是個大飯桶，兩個只有他一半大小的小女生抬……

操場那兒，啪的一聲，打者把球紮實的打中，球越過投手，沒有大聲歡呼，只是一連串的抱怨聲。他們的棒球比賽真正說起來只有投手補手和打擊者，沒上場的都窩在補手身上幫忙揀球，球一打出去，一堆人包括打者又都去追那顆小白球。

我喜歡這裡的學生，看著讓人舒服，從來不相信品德教育的人，在這兒可以獲到滿足，我猜想，這也是所有人，校長，老師，家長，努力讓這間學校存活下來的原因。

「爸爸，你們在看他們打棒球喔。」大兒子手拿牙刷，也很有興趣的和我們一起看。 

「陳同學……」我本想要他快一點，又覺得也沒什麼好趕的，「牙齒要刷乾淨，知道嗎？」

大兒子四十三公斤了，讀了一個學期，體重沒減下來，卻還保有著天真與善良，我們常說讀了國小的孩子慢慢的就沒那麼可愛，他溫吞又脾氣好，從來不在意成績高低，永遠也不知道今天的作業是什麼，最可愛還是他，說，讀國小一年級比讀幼稚園還要輕鬆……(唉)。

講一套做一套的家長我也是，每天追問他成績，就班上十個小孩子，第一名沒問題的吧？

「爸爸，我們沒有第一名啦，老師說我要認真與努力。」

「那考個一百分來看看，我喜歡看你考滿分耶。」

「有阿，我常常一百分，寫作業一百分阿，背詩也有一百喔……」

換個角度問他，「沒有一百的呢？」

「嗯，很多，我常常沒一百分……」

花了一些時間想，怎麼大兒子這麼不在意分數？

除了他自己大而化之的個性，應該是學校教育並沒有強給他們成績高低的觀念，因為學生少，第一名與最後一名的差異不大，所謂小班制的優勢，我們退一步想，小學小學，該會的學得會，應該就夠。

事情卻從沒那麼簡單。

新學期開始，大兒子有些不快樂，笑容變少，學校的「快樂學習」到後來還是一成不變的上課規律，不新鮮，不怎麼有趣了。

我們邊走邊看著操場那群天真的小朋友，大兒子想了老半天，說，「爸爸我很久沒去住旅館了。」

我點點頭，小班小學校，人少事少挑戰少，公立學校也不可能變成「森林國小」，聰明的家長要不是讓孩子去學才藝就是多帶孩子們去遊玩，讓孩子們的心不死寂。

子誼旁邊急忙插話。

「爸爸，我也好想……」

想什麼？

「我想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