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孩子長大，像在看成千成萬的拼圖碎片。

他們細小的動作，毫無頭緒的話語，為什麼笑又為什麼哭？一切關聯也無法預料，堅強的孩子，脆弱的孩子，膽爬上高峰，或，任性的只去呵護一隻布娃娃。

妄想著自己是偉大製圖者，給他們身在其中的一個美好藍圖。

一天天長大，起初你總是看著他們的正面，後來，他們的背影你看得越來越多，給人種背叛感覺，他們羽翼漸豐，準備飛翔。

真長大了，我們都知道，永遠也無法完成那拼圖……

沉默秋過，新的冬來。

國小二年級的大兒子經過秋天後，抱得一張獎狀回來，成績優異獎，表揚他是班上的前兩名，雖然，十人班只剩八個學生，又，轉走的兩個，真是不巧，是成績最優秀的兩名，哈。

虛榮不是？我終是享受了有個兒子「成績不錯」的得意。

但，是沉淪了，我已慣於接受現實，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你明知道是不正確的路，因為，大家都這麼走，不跟著，難保不迷失。

我給孩子的美好的藍圖是很美式的，像我高中時玩的電腦冒險遊戲------威利闖天關，手畫風格中(sierra老牌遊戲公司出的作品)那裡的小學生中午就放學，一整個下午都在冒險，玩青蛙跳遠比賽，跳進垃圾場裡找東西，功課就是應付應付，這也是冒險的一個部份，怎麼樣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

在臺灣也有，小孩沒讀書時，我看鄉下孩子在路上嬉戲，一樣愉快的心情。在巒山村鋪泊油路時，雲低風吹一陣又一陣的稻浪搖擺，小學生在水溝邊丟石子兒玩，做些冒險的事情，爬進亂草堆中玩鬼捉人，或者，跟著我們的機械跑步，趕跑又再來，罵遠啦又皮著臉再跟來.。

想歸想，做歸做，父母也不願說一套做一套，我們生下孩子就是矛盾一族。

孩子像寶，尤其是大兒子，根本就捨不得他離開我們視線，想說，再大一點吧，讓他自己去找同學玩，像我們小時候那樣，騎腳踏車四處去。現在他二年級，腳踏車在家裡騎，要他去戶外走走每一次他都認為是減肥計劃中的一環，無趣極了，他抱怨。

說我自己吧，今年被選為家長會長，第一次露面是在他們的校慶運動會，沒得躲，站在臺前看一個又一個孩子上臺領獎。

除卻我臨時想出的致詞內容，當時，心裡空空地，像是從幾格樓梯跳下的感覺。

離真正的失落差得遠，卻，讓心揪了一下。這情緒複雜不身為人父母不能明白，舞會中每個男孩子都想和最漂亮的女生跳舞，講不來很不公平，事實就是如此，我看著臺下神情迷糊的大兒子，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優秀的？但，得獎總是少數人，不公平，你還是得舉起手拍掌，啪啪啪的聲音多像是拿手打自己臉。

就是你，從不要求他功課，堅信著孩子一定要主動學習才會長久，成績好壞用「相信的」，相信他可以應付所有課業，相信他會找到自己有興趣的科目。

都說了，在幫他畫的圖中，童年就是無憂無慮每天新鮮過活，哪知道，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圖好像「畫錯」了。

只要孩子去讀書了，身為家長馬上體會到教育的失態，踏進校門口後，一切就都是分數。

分數一低，就快樂不起來，就是孩子自己也感覺到成績如是重要，關切著他在學校的身份地位，老師說大兒子沉默很久，這學期才開始會上臺講話分享故事，我心底明白，那是因為他的國語終於接近一百分，有信心的緣故。

不要求他前幾名，但，你會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在幫我要求他，電視會說，報紙會報，廣播會推廣，好好的教育你的孩子，我還是得抱怨，名人怎麼教孩子是他們的事情，我們為什麼要聽誰誰誰生了小孩，又孩子讀那間學校，教孩子怎麼變成一種流行？

與其問明星家長，不如多問問學校的老師，安親班的老師，他們更有資格受到關心與發出聲音。

永是同情，在補教業時我同情所有成績不好的孩子，他們不是自願的，如果我們都體會到，學生成績不好，不快樂，整個社會都有要負點責任時，孩子或許可以享受到片刻的尊重，無關於自己的爸媽是誰，出生於怎樣的家庭背景，是也不是？

大兒子和弟弟成天瞎玩，我總感到背後的涼氣，腦中浮現的是他們考試落到後的慘狀，人人罵，老師罵，回到家爸媽也罵。

如果說成績好會快樂的話，那我們又何苦讓自己不快樂？

就，讓他去讀安親班。

這圖不是我們在畫的，而是那些教育部長官學者們，雖然我覺得他們也在亂畫，如果身為家長都沒這膽量時，其實，我們也不能要求他們能有多大的變格勇氣。

現在，他拿到張獎狀。

為了獎勵他，我們決定讓他不上安親班，老婆說，去學畫畫好了，他在學校都給老師罵不會捏陶土是生活白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