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資深樂評家曹永坤先生

引用文章它們在想你 

且不說記憶如何給了生活耽溺的顏面，心悸氣噓時，你總要啜飲，總要回應生理呼求

 

在一堆實驗數據中泅泳之際，我望了望總在NB前忙論文的你，去夏的林木彷若還在腦勺後發亮，那是美瑛的拓真館。

我們坐上Twinkle bus趕完不及以自行車遊竟的南邊山林。混雜著港日韓台的旅客匆匆脫鞋擠入館內欣賞美瑛攝影，我卻掛念書上讀來的那叢白樺樹，拖著你們直往林裏衝。漂亮的隨車小姐才給20分鐘空檔哩！ 

於我，館內照片屬於攝影師的經驗，我一心只想要屬於自己的記憶。 

園中陽光稀疏下沉，蔭涼的林影讓白色絲綢質地的樺樹皮更顯耀目。撫觸時，看似滑亮的皮層卻帶著長者皮膚的粗重厚實。木本植物堅定仰望天際的姿態，筆筆疤梗，比起柔美的花草感覺上更為踏實，更接近生命的真相。

陰天時期的拓真館，以幽微的語調，敘說著前田先生退居美瑛、買下美馬牛小學舊址植上千棵白樺妝點孤絕的超然。

我們不敢喧嘩，緩步輕行，想像各自身形上前人祝福正灑落著微微發光。 

同樣的白綢在美瑛車站也有，白樺木幾乎成了這個小鎮的標誌。我並不特別與日本文化親近，然而某部份的日本人文氣氛，養成了如前田先生這樣無私的藝術家，也養成了臺灣曹永坤老師這樣寬闊的文藝評論家。館中展示前田先生當年古老的攝影器材，讓我想起曹老不管音響、攝影都是從大學時代起一丁一點自己裝備學習的精神。

 

一回曹老主動借我他的寶貝藏書，巴黎美好時代的攝影大家Paul Nadar攝影集裏有普魯斯特一家與當時化身書中人物的名人，攝影白癡如我滿頭大汗整晚就是烤貝不成反光的銅版紙照片。然而曹老從不把人當傻子，他可能討厭財閥，或許瞧不起學閥，卻最看得起什麼都不懂的晚輩們，只要有與他一般追求生命的熱情。

有關曹老的記憶是活現生動的精靈，他總是微笑，時而在記憶最美的角落現身；有關歡愉輕鬆時的你，亦是。 

我想像自己帶著相同的悠然，一樹百年不變的傲骨，將目光自你的腦後移往現實，回到想像與回憶的墓場，好在多年以後想起時，細細咀嚼乍現的清愁與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