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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0 22:52:06瀏覽1423|回應1|推薦25 | |
今年因為新冠疫情,歐洲所有年度盛事一律延期或取消: 十年才一次的德國Oberammergau耶穌降生劇延到了2022年,UEFA (Union of European Football Associations 歐洲國家杯足球賽) Euro 2020改成了2021,而每年五月的盛事Eurovision Song Contest (歐洲歌唱大賽),則是很不幸的直接被取消了. 雖然明年還是預期照常舉辦,但是五月沒有Eurovision就好像十二月沒有耶誕節,感覺整個月都白過了.
這就是為什麼,當我意外看到Eurovision Song Contest: The Story of Fire Saga(歐洲歌唱大賽:火焰傳奇)的預告片Volcano Man(火山人)時,非常激動的笑翻在電視前 – 從預告看來,這部片的音樂演員和動作完全捕捉到許多(尤其是北歐)參賽隊伍的造型與神韻,一整個無厘頭又芭樂到不行 – 有這片可看,多少可以安慰一下今年沒Eurovision可看的失望心情.
十幾年前住在學生宿舍裡的時候,五月的某個晚上,只見大批人潮湧入交誼廳,許多人從自己房間搬來椅子,自備酒水零食,像鄉下廟口看戲那樣興高采烈的擠到投影幕前,等著某個節目開場. 牆上海報寫著”Eurovision”,我一點概念也沒有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能好奇的在門口探看. 希臘朋友看見我,熱情的把我拉過去跟他們一群人坐一起,我很疑惑的問Eurovision是什麼? 她嚇了一大跳: “Eurovision!!! 妳不知道Eurovision嗎??? 怎麼可能???” 歐洲新鮮人我,就這樣在一屋子歐洲人的環繞之下,看了生平第一場歐洲歌唱大賽.
老實說,我看得霧煞煞,只知道每國各派一個歌手/團隊來唱歌,然後各國投票給最喜歡的參賽者,以此定勝負,贏得冠軍的國家,就成為下一年的主辦國. 我的第一印象是參賽歌曲五花八門,有的簡單好聽,有的動作服裝驚人,有的舞台效果十足,的確蠻有看頭. 然而參加的國家有二十幾個,整個節目加投票過程拖了好幾個小時,我看到快坐不住,但是所有歐洲學生都看得津津有味,叫囂歡呼此起彼落,好像人就在表演現場一樣忘情投入. 那年的贏家是希臘 – 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希臘朋友和宿舍裡其他希臘和塞浦路斯人(和希臘人同文同種),那晚全都開心到瘋,轉播結束後,立馬轉戰隔壁酒吧慶祝,鬧了一整晚. 那晚之後,Eurovision在歐洲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深植我心.
對台灣人而言,Eurovision是個陌生的名詞,但是如果提到ABBA (阿巴合唱團)和Celine Dion (席琳狄翁),大家都耳熟能詳: 代表瑞典的ABBA在1974年,以Waterloo (滑鐵盧)在英國拿下冠軍; 而Celine Dion雖然是法裔加拿大人,但她在1988年代表瑞士出賽,演唱法文歌曲”Ne Partez Pas Sans Moi” (別離我而去),以一票之差打敗英國榮獲首獎,也從此奠定她國際巨星的地位.
Eurovision起源於二戰後,1956年的瑞士. 原本立意是聚集幾個戰後重建中的歐洲國家,一同舉辦”電視轉播的歌唱比賽”(在那時候是非常新潮的點子),以達到娛樂與鼓舞人心的目的,形式與後來越來越著重造型特效的商業導向截然不同. 參與第一屆比賽的創始國有瑞士,法國,德國,荷蘭,比利時,義大利和盧森堡,其他國家在數十年中陸續加入,逐漸演變為2019年有26個參賽國的規模.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名為”歐洲”歌唱大賽,但不是所有歐洲國家都有參賽,比如Liechtenstein(列支敦士登)與Faroe Islands(法羅群島),因為種種原因從未參賽,也有些國家曾經參賽,但是因為某些因素不再推派代表. 參賽的也不只限於歐洲國家: 西亞的以色列,亞美尼亞和塞浦路斯,與北非的摩洛哥都(曾)是參賽國. 歐洲以外最大轉播國澳洲,在2015年以”特殊參賽國”的資格加入比賽,後來也升格為正式成員之一.
六十四年來,Eurovision年年舉行,直到今年才第一次被取消. 截至目前,它是世界上轉播年資最久的國際電視比賽,也是最多人看的非運動類電視賽事之一. 由此可見,許多歐洲人都是看Eurovision長大的. 對他們來說,它已經不再是一個電視節目,而是成長的回憶,歡聚的時刻,遠方的鄉愁,國家的榮耀,區域的團結(下段詳)等等複雜的情感綜合體.
儘管廣受歡迎,多年來Eurovision的爭議不斷,大多與國家之間的衝突(例如以色列與黎巴嫩王不見王,因此黎巴嫩始終沒有參賽)或泛政治化有關(有些表演者會藉歌曲表達政治立場),投票程序冗長繁瑣,難以公正也是飽受批評的點之一: 每個參賽國有三票,分別是8,10和12點,各國主持人輪流上直播,宣布哪個點數給哪個國家,以此方式現場開票. 然而相鄰國家因為語言文化民情和曲風接近,多會”友好性的”相互投票,造成鄰國多,人緣好的國家輕易出線,而形象差顧人怨的國家注定墊底.
後者的代表國,非英國莫屬. 英國雖然從1959年起每年參加Eurovision,但是只贏過五次冠軍,最”近”一次是1997年. 這十幾年來,英國的表現每下愈況,推派參賽的歌手良莠不齊,很多是電選秀大賽出身的表演者,經驗實力都不足,競賽歌曲也不出色,2013年竟然找來過氣已久的八十年代歌手Bonnie Tyler(邦妮泰勒)出賽,次次敬陪末座不令人意外. 脫歐前後,Eurovision也成了箭靶,退出Eurovision的聲浪始終存在 – 基本上是無才無心,又見笑轉生氣的狀況.
更慘的是2018年,代表SuRie(英國的”蘇芮”?)在台上唱到一半,一個示威者衝上台搶走她的麥克風,大叫一句訴求不明的"Modern Nazis of the UK media, we demand freedom, war is not peace." (“英國媒體的現代納粹,我們要求自由,戰爭不是和平”). 儘管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不到十秒,保全人員很快衝上前把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架走,SuRie也很鎮定和優雅的轉個身繼續唱下去,贏得眾人讚賞,但是還是沒能改變”沒人投票給英國”這個無情的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1998年以色列變性歌手Dana International (國際丹娜)贏得冠軍後,Eurovision廣納各種性向的立場就此建立. LGBTQ (Lesbian, Gay, Bisexual, Transgender and Queer/Questioning)的表演者視Eurovision為一個可以公開展現自我的國際舞台,而LGBTQ團體們也成為節目的忠實觀眾群. 說到這裡,不能不點名2014年為奧地利抱了冠軍的Conchita Wurst.
Conchita是本名Thomas Neuwrith的Drag Queen(變裝皇后)”角色” (至於為什麼會取Conchita Wurst這個名字,這裡就不多做解釋,有興趣可參照維基百科),她的參賽造型是極度女性化的性感身材與大濃妝,配上一頭浪漫深棕長捲髮,但是上唇與下顎蓄著濃密的鬍子,集男女性徵於一體,非常搶眼. 她廣受歡迎的程度,更加奠定Eurovision在LGBTQ心目中的地位,也是繼Pride之外,最重要的年度盛事之一.
排除政治與其他爭議,Eurovision其實是一個非常具有娛樂性的節目. 舞台聲光效果十足,各國歌手花招百出,現場觀眾歡聲雷動,光看熱鬧就很精彩. 不過最有趣的,其實是很多出奇不意的誇張,奇特和怪異演出,讓人邊看邊想:”我到底是在看什麼?” 比如2006年為芬蘭奪冠的Lordi團,結合重金屬音樂與全副惡魔裝扮,像一群憤怒的殭屍. 2012年代表俄羅斯的The Grannies from Buranovo (Buranovo的阿嬤們),就真的是一群穿著傳統服飾的阿嬤,上台烤餅之餘順便用方言唱民謠,唱完還秀一下烤好的餅乾. 2014年波蘭隊的伴舞之一是穿著低胸傳統服飾的女人,滿臉陶醉,咬著下唇,拿根棒子在罐子裡不停的上下搗動,據說是在做奶油. (做到這麼欲仙欲死?) 像這樣莫名其妙,荒誕無稽的表演,每年都有許多,歷年不勝枚舉,不過它們也正是Eurovision最大的賣點. 當然正常唱歌的歌手/團體,靠好歌與演唱功力得冠軍也不是沒有,比如2017年葡萄牙的Salvador Sobral,以姊姊寫的浪漫情歌Amar Pelos Dois (兩人之愛),在沒有炫目聲光特效下,仍然脫穎而出贏得大獎.
我們每年都會闔家觀賞Eurovision現場直播,全家擠在沙發上看表演,順便無厘頭的亂扯一通 – 女兒看到瑞典國旗就大叫”這是IKEA國”,兒子聽到Hungary(匈牙利)則是吃吃的笑這國一定很餓(Hungry),兩小看到英國與法國格外興奮,也很苦惱不知該支持哪國(支持哪國都一樣,這兩國通常是榜尾哥倆好) – 簡直其樂無窮.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教育,讓孩子們從小對歐陸地理文化有所了解,聽不同語言,不同曲風的歌(怪奇的舞台表演就當開眼界),還能順便讓他們知道,就算造型莫名其妙,就算歌曲荒誕可笑,每個人都可以上台,以喜歡的方式勇敢表達自己,沒有得獎也不可惜,畢竟任何比賽都有輸有贏.
今年沒有Eurovision,只能用電影聊慰心情,希望明年恢復正常,睽違一年的歌唱大賽能重回舞台,以更新更狂更奇的表演,再次團結因疫情四分五裂的歐洲. 學生宿舍那晚,和滿室歐洲學生一起叫囂著看Eurovision,讓我覺得我真正的來到了歐洲. 而多年後的現在,身在已經脫歐的英國,與歐陸的連繫因疫情斷絕,寫著關於Eurovision的文章,讓我覺得我真正的屬於了歐洲.
歐洲的未來如何沒有人知道,但是只要Eurovision還在,我們就有再次快樂起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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