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買的一碗粥

　　幾年前，突然想起去四維公園旁買一碗素的鹹粥，也許是跟父親有關的紀念日吧。那是父親在世時，經常買給我當早餐的。買到之後，提著鹹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生起不曾有的激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當我還是上班族，跟父親同住的時候，常常當我起床後，桌上就放著現成的鹹粥，他說是跟公園旁的小販買的。

　　當時的我，不懂得感恩，不曾說一聲謝謝，「理所當然」地享用了。青少年時期，跟父親的相處關係並不好，退伍後進入職場，經過朋友的開導後，關係才改善，雖然仍舊彼此不擅於交談。

　　當時的我喜歡晚睡，父親常勸我早一點睡，我只是當耳邊風，並不特別當一回事，直到後來健康開始走下坡後，才後悔沒有聽父親的話，也才開始體會父親關心子女健康的心情。

　　我以為跟父親的關係，會這樣相依為命直到最後，平淡而沒有衝突，直到知悉了父親生了病，不是一般的小病。父親長久以來，時常會咳嗽及作嘔，我只以為那是過去抽煙喝酒的後遺症，並不以為意，對父親的健康也就缺乏關心。跟許多老年人一樣，他也會去買成藥來吃，但我沒有因為這樣而去詢問他的健康狀況或者勸他去看醫生，以為老人都一樣，吃藥只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張轉診單，那是小醫院建議父親去大醫院作進一步檢查的轉診單。在轉診單裡，我看到了一個英文字「CANCER」，頓時如晴天霹靂，很怕會失去父親。父親看起來平靜，是醫生沒有跟他講可能的病嗎（父親當然也看不懂英文），也可能他掩飾了心情。

　　當天夜裡，趁著父親睡著之後，我在神明及祖先牌位前痛哭流涕（當時我尚未學佛，家中還是民間信仰），希望父親可以不要離開我，希望一切可以平安無事。

　　從父親確診到離開世間，大概半年時間。整理父親遺物時，在神桌的抽屜裡，看到一些佛經，其中一本是《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的白話翻譯，便拿出來看，我又再次的淚流滿面，為自己的不孝感到自責懺悔。

　　幾年前，突然想起去四維公園旁買一碗鹹粥，也許是跟父親有關的紀念日吧。那是父親在世時，經常買給我當早餐的。我在公園四周，尋找賣粥的小販，發現了兩攤。一攤的老闆年紀較輕，另一攤的老闆是一位老婦人。我想可能是這位老婦人吧，就上前跟她買了粥，大小、包裝都跟父親買給我的一樣。我稱讚她東西賣得便宜。她說她都賣給大清早來公園散步或運動的老人家。臨走前，我再問老婦人，您在這邊賣了多久了，她說好久了（我不記得賣粥的老婦人說她賣多少年了，也許是十幾年），由此我更確定父親就是跟她買的粥。

　　買到之後，提著鹹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生起不曾有的激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回到家裡，拿起湯匙，看著熱騰騰的粥，食物是否美味我不記得了，但幸福感恩的滋味卻從心底不斷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