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 9 日星期日

      半夜覺得好冷, 雙腳又無法完全伸展, 所以持續著酸痛. 我把頭整個縮進睡袋裡, 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 天尚未亮, 就聽到帳篷外有人說著要去看日出. 賴大哥躍躍欲試, 鼓吹了幾次, 我終於心動了, 拖著還沒恢復的身體, 爬出帳篷. 乃哥則繼續賴在睡袋裡, 不肯就範.

      此時天際微光初現, 雲海靜靜地瀰漫在群山間. 冷風不興, 極是涼爽. 我在晨暮中緩緩走向畢祿山頂, 早已有四位夥伴在山頂等日出.

      看看時間, 才 5: 35 am, 預計可能要到六點鐘才日出, 所以在四周拍拍照之後, 便坐在一塊岩石上休息. 我這雙登山鞋是出發前兩天才買的, 昨天爬了一天的山, 右腳根已磨破, 在爬坡時, 某個角度會很痛, 所以我得用一種很奇怪的微斜步態來走.

      此時雲海雖密實, 但東邊的雲層看來相當單薄, 大家都有信心可以等到日出.

      果然, 6: 14 am, 東方一道金光閃出, 不一會兒, 太陽開始昇起.

      我一邊拍照, 一邊錄影; 看著阿波羅駕駛金車出發, 享受這一刻的寧靜神聖.

      直到整顆金烏湧現, 我們幾個來賞日出的人才甘願地走回營區. 此時其他人都起床, 開始吃早餐, 並整理營區, 準備拔營離去. 要收帳篷時, 赫然發現內帳上結了一些冰塊! 難怪我半夜一直覺得好冷, 原來氣溫真的在半夜時, 不知不覺地掉到零度以下了!

      但太陽出來後, 豔光四射, 萬物甦醒, 氣溫又驟升至 15-16 度C. 

      今天天氣極佳, 藍天白雲好風光. 大夥兒收拾好營地後, 揮別賢哥, 揮別這斜坡箭竹叢, 揮別這變化多端的一夜天空; 背包上肩, 邁向下一場挑戰.

      挑戰, 沒錯, 真的是下一場挑戰. 我們將從這兒開始, 大約走 3.8 公里到羊頭山分岔點.

      3.8 公里對登山客而言不是難事, 但今天這 3.8K, 是 "鋸山七連峰縱走+鋸山東峰". 也就是說, 我們要在鋸山的連續七座山峰中, 上上下下七次, 最後再穿過鋸山東峰, 才會到羊頭山分岔點.

      鋸山雖然不在百岳名單內, 但每一座山峰還是相當陡峭. 我們往東南方先下山, 接著立刻要爬上坡度約 45 度的鋸山第一峰.

      當穿梭在與人齊高的箭竹叢中上坡下坡時, 我真的很讚嘆, 當初是誰找到這一條路徑的啊!?

      因為箭竹叢把視線都遮蓋住了! 往往要在登上每一座山峰的峰頂, 又看到群山, 雲海, 萬丈光芒的太陽時, 才有 "重見光明" 的莞爾!

      第一峰和第二峰都還算好爬, 但第三峰就非常陡. 要一路走在岩石堆上, 下山兩三百公尺左右, 才又開始往上爬.

      幸好第三峰不用真正攻頂, 後面再回爬個一兩百公尺, 便從峰頸處繞過去, 然後開始下山, 準備爬最陡的第四和第五峰.

      我昨天抓著一把箭竹以輔助上坡時, 被一枝躲在箭竹旁的玉山小蘗扎傷. 當時跟乃哥說這件事, 他說 "那是川上氏薊啦!" 為了證明我知道薊科植物是甚麼, 今天特地在第三峰看到這台灣特有種的玉山薊時, 把它拍下來給乃哥看. 因為昨天的兇手, 真的是玉山小蘗!

      這種小植物的葉緣非常尖銳, 若沒戴手套直接去抓的話, 保證會像鋸子割到般地 "多點式出血"!

      接著, 爬過一段幾乎 90 度, 像是攀岩似的斷崖. 這種斷崖對我而言並不難, 因為手長腳長, 加上登山鞋的抓地力很好, 所以我幾乎不用繩索, 都是徒手便爬上去. 有好幾位大哥爬得相當狼狽, 乃哥笑說 "小畢, 你示範一下怎麼爬好了!"

      這一段攀岩上去之後, 便是阿台口中說的: "鋸山最美的景點, 就在第四峰山頂"!

      上來山頂, 旋身眺望, 好一個一等三角點啊!

      大家在這兒休息十來分鐘, 聽著乃哥介紹這是無明斷崖, 那是屏風山. 73 歲的李先生也不甘示弱, 介紹從合歡北峰走到西峰, 再從福壽山下去, 就不用走回頭路等等.......

      登山客們就像潛水客一樣, 都有著自己的經驗, 有一肚子的心得要和大家分享.

      下山後, 又一段陡坡上下. 阿台說 "鋸山最陡的兩座, 就是第四峰和第五峰, 過了就好了!" 說是簡單, 真要攀爬時, 又是一陣虛累與急喘.

      我在每一次上山時, 心裡默數著 "這是第四峰....... 這是第五峰.......", 以此來激勵自己繼續爬山.

      第六峰和第七峰明顯的輕鬆多了, 像是走在鐵杉幽密的小山丘上, 一瞬間便通過了. 所以阿台才說 "我覺得鋸山應該只有五座山峰啦, 因為後面這兩座常常在不注意中就走完了." 不過, 我覺得既然有 "上坡" 的動作, 外型上又可以顯現出鋸齒狀, 當然要算在內啊! 所以, 今天早上這一段, 依舊要算是 "鋸山七連峰縱走".

      這一帶的植被, 以鐵杉和箭竹為主. 尤其鐵杉的姿態百變, 枝枒各異, 為這陡峭的山勢增添許多樂趣.

      縱走完鋸山七峰之後, 再穿過鋸山東峰, 終於在 4 小時又 10 分鐘之後, 來到鋸山東峰和羊頭山之間的分岔點. 從這兒往羊頭山頂是 1.1K, 回畢祿山顶是 3.8K, 下山到羊頭山登山口是 3K.

      我們在這兒放下重裝, 休息吃午餐.

      我本以為阿台會燒開水給我們泡麵泡咖啡, 我便可以順便加點兒熱水在我的保溫瓶裡; 沒想到, 阿台說 "我沒有多揹水啊!"   我身上的水還有 800 cc 左右, 但根據我這隻水牛的喝水量, 我知道這絕對不夠撐到我下山. 原以為可以利用阿台燒開水, 讓我的水量增加個 300~400 cc 的呀!

      幸好其他人的喝水量似乎沒那麼大, 林先生把他另外一瓶剩下的 300 cc 礦泉水給了我, 鐵人也貢獻了 50 cc 的熱水給我, 才稍稍解了我的窘境.

      可是, 走到此刻, 我真的有疲累的感覺, 心裡有個聲音 "不要去攻羊頭山了, 從這兒直接下山吧!" 但是另一個聲音又說著 "都來到這兒了, 當然要去攻頂. 反正, 以後應該不會再來爬這座山了~ !"

      心裡正交戰著, 忽然聽到李先生說他要燒開水煮泡麵! 我趕忙說 "可以多燒一點兒水給我泡麵嗎?"

      就這樣, 我把帶來的杯麵吃了之後, 整個人精神起來了. 此時其他人已經攻往羊頭山, 我便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 於 12: 10 pm 獨自追過去.

      從這裡到山頂, 只有 1.1K, 但前六百公尺, 幾乎都是下坡. 要一直下到鞍部, 才開始陡坡向上. 我大約在兩百公尺處追上他們, 大夥兒一同前進. 後面攻頂前的四百公尺也滿陡的, 但跟昨天的畢祿山比起來, 這羊頭山算是客氣的了.

      從我出發的時間算起, 花了 40 分鐘走完這 1.1K, 終於在 12: 50 登上羊頭山!

      本來早上天氣很棒的, 但這時候雲霧又開始上升, 四周再度陷入茫茫迷離中. 由於接下來還有非常陡的下坡路程, 所以我們拍拍照之後, 便開始下山.

      我原本是第一個出發的, 在 3.7K 處跨過一片斜降坡後, 遇到一條岔路, 卻發現兩條路都沒看到樹上有吊著小布條!? 我覺得奇怪, 兩條路都似曾相識, 不確定到底哪一條才對! 於是停了下來, 決定等等後面的人.

      不到一分鐘, 李先生和他表弟張先生在斜坡上出現了. 我叫著: "這兒有兩條路, 都沒有綁小布條, 要走哪一條啊?"  李先生在上面喊道: "你走錯啦! 是平的這一條!"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才發現小布條真的綁在另外一邊!

      於是, 我又爬坡上去, 這才走回正途! 後來才知道, 鐵人盧先生也是在這一段走錯路, 跟我一樣, 來回多爬了約 60 公尺的冤枉坡!

      眾人回到分岔點後, 休息 10 分鐘, 於 2: 10 pm 開始下山. (呼~ 終於真的要下山了!)

      但別看到 "下山" 就開始高興, 因為這下坡山路, 非~常~陡~~!!

      從分岔點下到登山口, 全長 3000 公尺, 落差卻有 1000 公尺! 傾斜度很大, 所以, 每一步踏下去, 我雙腳的大拇趾都會往前戳一下鞋頭, 非常疼痛. 即使我把鞋帶綁緊一點, 落步時略為收一下腳, 偶爾還是會不小心踢到樹枝, 或是頂一下鞋頭, 而因為大拇趾的突然劇痛, 忍不住唉出聲.

      這一段坡道, 可說是我到目前為止, 下過最長的連續陡坡. 前面三百公尺是岩石坡, 又陡又硬, 簡直是無敵大摧殘. 後面雖然出現土坡, 依舊非常陡峭而難走. 我平均每小時才能走 1.1K, 而且還會很喘. 以下坡而言, 實在是破了以前的記錄!

      中間有幾小段略為平緩, 但都不會超過 50 公尺. 天啊~ 我在 2.2K 處時, 就開始產生 "我不要下山了啦! 而且以後也絕不從這兒上山!!" 的念頭.  到了 1.7K, 簡直有一股想要大吼大叫的衝動, 從骨髓裡發出來!

      阿台讓我們在 1.5K 處休息, 他原本就預計我們會花 3 小時走這 3 公里, 如今只花 70 分鐘便走到 1.5K, 所以他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在 4 點半以前走到登山口.

      再度出發後, 我決定要放慢腳步, 因為真的又喘又累, 兩腳還很痛, 於是慢慢地落後.  每下一百公尺, 便坐在里程碑上休息一下.  上山需要毅力, 下山何嘗不是呢? 就這樣, 我終於在 5 點正走到登山口.

      才剛感到一陣欣慰時, 卻發現這登山口別有蹊蹺........

      原來, 這登山口位於慈恩橋旁邊, 我們還得縋降一段山壁, 跨過慈恩溪, 才能走到 8 號省道. 此時, 司機郝大哥已經開了車在馬路上等我們.

      大夥兒逐一經過種種艱難, 回到車上, 立刻享用郝大哥幫大家買好的飲料 (我渴到, 先喝一罐運動飲料, 又喝了一罐啤酒, 最後再喝了半瓶礦泉水). 接著大夥兒換了一套乾淨衣物, 整理好東西, 才坐上車, 前往清境農場的見晴山莊吃晚餐, 於 7: 15 pm 開慶功宴!

      這慶功宴其實有點兒冷落, 大家只顧著吃飯和喘息, 因為真的好累. 每個人走路的姿勢, 都像是台語說的 "生了芒果" 似的, 一拐一拐的!

      (其中我的兩隻大力水手變成這樣, 浮腫, 瘀青, 積血, 甲床微翻.......)

      郝大哥非常厲害, 為了避免我們回台北太晚, 他一路飆車回去. 當我在台北行天宮下車時, 居然差 5 分午夜 12 點! (原本以為至少會是一點鐘以後才到得了)

      我回到家, 檢視損傷情形. (先不管全身酸痛無力) 發現不但雙腳大拇趾瘀青腫脹, 右後腳根破皮, 連雙大腿也因為在箭竹叢中或鐵杉分枝中穿梭, 而撞到黑青! 第一次爬山爬到這麼悲壯啊~

      這一場畢羊雙峰記, 雖然傷痕累累的收場, 但一次飆完兩座大陡峰+八座小陡峰, 對我們這些業餘登山客而言, 倒也是一樁成功的創舉! 至於以後還要不要再來挑戰畢羊雙峰呢? 套一句乃哥在慶功宴上說的==> 下次誰再找我爬畢祿山和羊頭山, 我就跟誰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