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過貓嗎？你愛貓嗎？作者悉心回顧了三隻貓的生活點滴，貓的形象和性格具體可感，作者的生活感悟也真實細膩。

安臥書房  鐵憨豆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我坐在電腦前打字。憨豆把牠毛茸茸的大腦袋靠在我的腳上，使勁摩擦。我輕聲呼喚牠的名字「憨豆」，牠仰起頭來「喵」了一聲，用金黃色的眼睛凝神注視著我。

牠是去年11月我生日前，一個意外的禮物。原主人要結婚，老公對貓毛過敏，就託人把貓送給了我。

其實我當時已經養有兩隻中華田園貓——老大玄貓黑豆和老二狸白豆花，兩隻兩三歲的青年公貓，皮得很，並沒有接受第三隻貓的心理準備。

去年五月，我反覆做一個夢，夢見自己在街頭遇到一隻輕盈精瘦的俄羅斯藍貓，像一抹夢幻的霧霾藍從我眼前掠過。我緊緊跟隨，牠屢次駐足、回眸注視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醒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我既高興又疑惑——俄羅斯藍貓，可是品種貓中的新貴，怎麼會流落街頭，又怎會入我夢中垂青於我？

憨豆

當我不認識的人，輾轉把這隻胖乎乎的英短藍白，送到我面前時，我一時沒想到這個夢。因為腦袋圓乎乎的英短藍白，和優雅輕盈的俄羅斯藍貓，雖然都是霧霾藍毛色，可是品相氣質相差甚遠。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愉快地接受了這個生日禮物，給牠取名荷蘭豆。

相處11個月，我愈發喜歡這隻貓。因為兩隻土著的排斥，荷蘭豆只能住在我房間，淪為一隻徹頭徹尾的「宅貓」，吃喝拉撒、玩鬧休息都在這不足十平米的斗室。可能是因為做了絕育，牠脾氣超好，可以任你擼擼抱抱，一叫牠就會嬌嗔十足地回應。對我也無限信賴，開始在我面前耍寶賣萌，盡顯喜劇喵的本色，於是我結合牠的原籍英格蘭，給牠起了一個新名字——「憨豆」。這是我最喜歡的喜劇演員的名字。

雖然牠和我的夢中情貓有頗大差距，但有這樣一隻鐵憨憨陪著，我也知足了。

憨豆

打了一會兒字，我有些乏了，站起來伸個懶腰。屁股剛離開藍底白花的艾草椅墊，憨豆就跳上來，強佔了我的位置，還仰著肚皮斜視我，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賴皮相。我剛想趕走牠，轉念一想我還沒吃午飯，就讓牠佔一會兒吧。說不定我回來時，牠已經沒趣自己走了。

誰知吃完午飯回來，發現牠居然在墊子上睡著了。誰能忍心趕走安睡的小貓咪呢？我也休息吧，像牠那樣卸下一切憂慮重擔，安息在主裡。明天可是主日，休息好才有精神聚會禮拜呢。

無處不在  黏黑豆

半夜起來上廁所，沒開燈，「喵鳴」一聲慘叫，一道黑影閃到了一邊。我開燈，看到牠黃綠色的瞳仁裡滿是幽怨。抱歉，我沒看到你，誰叫你長得那麼隱蔽，又總喜歡往我腳邊湊呢。

黑豆，生於2018年國慶節前，愛貓黃土地的長子。未滿月，貓媽就病逝了，牠和其他三兄妹是我用羊奶餵大的。長到兩個多月，四兄妹太鬧騰，家裡被弄得亂糟糟，總瀰漫著一股羊奶和屎尿混合的複雜氣味。看到我整天忙著餵養四兄妹、打掃衛生，還要上班，爸爸很心疼，發話讓我送走牠們。我懇求爸爸給我留下一隻。爸爸說：「留下黑貓吧，牠看起來最乖。」就這樣，三小隻被朋友接到農莊做了山大王，黑豆留在了家裡。

自從由長子變成了獨生子，乖黑豆就成了小霸王。爸爸牠不敢惹，因為爸爸會打牠、罵牠。不好惹只好換個目標，我就成了理想獵物——進出門的抱腿殺，各種伏擊和突襲，所有漂亮衣服和布藝傢俱都難逃其利爪。

黑豆和豆花

次年爸爸住院，我搬回來住，身邊只有黑豆。看到牠，我想起了親愛的黃土地，也想起爸爸。那時，有黑豆在家陪我，就等於他們也在我身邊了，我並不寂寞。

安穩日子不久就被打破了。那段時間，有只流浪母貓常出沒在社區中庭，在我腳邊翻來翻去打滾。她媚眼如絲，身著黑絲絨套裙，戴著白手套，踩著白靴子，我怎麼摸都沒事兒。

這乖巧得可以順利把牠抱走的漂亮奶牛貓，回到家就是另一副模樣了。只要黑豆朝牠走來，沒等挨近，牠的連環組合喵喵拳就出手了，牠還發出嘶嘶的恐嚇聲，同時炸毛膨上一大圈。七個月大，還是個寶寶的黑豆委委屈屈地到我跟前來，蹭蹭求安慰。我只好寄希望於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兩個月後，牠生下了豆花和其他兩隻小貓，餵到兩個月大，自己從陽台越獄了。後來在社區散步時我才發現，貓崽們和樓下一隻流浪貓像得出奇：同款的白手套、白背心、狸花紋，那不屑一顧的神態，如出一轍。感情這奶牛就是來我家卸貨的，卸完貨就溜了。

兩隻小貓陸續從沒有封的陽台跌落，香消玉殞了。剩下一隻跳樓落在灌木叢裡，撿回一條命。這就是黑豆最愛的豆花了。

黑豆也從一個黃金單身漢，變成了一個「小弟控」。睡覺時，牠是豆花墊背的黑色抱枕；吃飯時，牠總等豆花吃完，才慢騰騰隨便吃上幾口；舔毛時，牠會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把豆花舔得油光水滑、光彩照人，才潦潦草草隨便舔舔自己；玩耍時，豆花喜歡玩的彩帶，牠從不爭搶，壓抑住自己想玩的念頭，蹲在邊上默默地看......

黑豆和豆花

不記仇的黑豆又湊上前來，在我腳邊蹭來蹭去，打斷了我的回憶。嗯，到點兒餵牠們了，我趕緊在貓糧裡摻上凍乾。吭哧吭哧乾飯的黑豆，又毫無原則地被豆花拱到一邊傻看了。傻瓜，你為啥要閃到一旁？為啥不和牠幹一架？黑豆愛豆花，就一下子從天上落到了塵埃裡。真是一遇豆花終身誤，黑老大秒變「影子帝」，黑大個瘦成「細腰精」。

我的思緒飛向我和姐姐。這兩年照顧爸爸，我們有諸多分歧，因為每次都是我妥協，我內心積壓了諸多不滿，只是不輕易發洩出來。我總是盡量躲著她，從不主動聯繫她。

爸爸走後，我們不得不一起處理很多事情。在這個過程中，姐姐表現得比我成熟——她總是主動聯繫我，把要做的事說出來；也主動承擔讓我最頭痛的和人聯繫辦手續的事；每一次也盡量拉上我，很體恤忍讓我的尖刻和軟弱。

她對我的愛就像黑豆愛豆花一樣，火熱主動，儘管那嘮嘮叨叨就像豆花怕黑豆狂舔，讓我避之不及，但那終究是愛。而我的高冷，也讓她難受至極吧。

兩面貓生  豆花精

砰砰砰，哐當哐當，主臥裡傳來怪聲。

不用看，準是豆花在摳衣櫃門。牠每天都要把衣服刨出來，鑽進櫃裡，捲成花卷躺在角落裡。即使有帶抓板的青花小紙房和上下兩層配軟墊的藤編「別墅」，甚至專門給牠在書櫃底層留了空格，鋪上軟布，牠也視而不見，仍然執著地專寵衣櫃。

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而在豆花這裡，情況又複雜些。

豆花

屁股上印著顆小愛心、嘴邊掛著顆「為食痣」，豆花長相酷似網紅貓達康。達康慣會賣乖耍萌，我家豆花崽卻恰恰相反，高冷得讓人發指。牠從不親近人，聽到點聲音就躲起來。往往我回家剛打開門，黑豆就熱情地衝過來，挨挨蹭蹭；打開臥室門，叫一聲「小藍」，憨豆應聲回應，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可那隻豆花崽呀，不管我叫多大聲，牠仍舊不知道在哪兒躲清靜。

不過，當我打開罐頭或貓糧袋，還沒倒好食物，不過眨眼的工夫，這傢伙便聞聲而至，巴巴盯著我預備美食。我剛放下碗，牠就開始大口楦糧。不到兩分鐘，碗空了，便去搶旁邊黑豆碗裡的。那勁頭，活脫脫一台掘進的推土機。

豆花吃飽喝足，就橫躺在地墊或桌布上，露出潔白的肚皮，斜睨著我，發出無聲指令：「小李子，過來！」我屁顛屁顛跑過來，當起了一號按摩師。捋捋下巴，摸摸頭，肩頸背鬆骨......不一會兒，豆花崽發出了低頻密集的「呼嚕呼嚕」聲，徹底放鬆下來。

有時我也會揮舞一條七彩虹帶，「引貓出洞」。我把彩帶放在身後，拖在地上來回走上幾趟，一會兒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追隨身後。偷偷側身看，豆花崽如影相隨，默默開啟了追蹤模式。牠的目光和我相碰，被抓包似的，連忙偏頭左顧右盼極力掩飾，仿彿在說：「鏟屎的，別誤會，我只是路過，路過......」

豆花

想到這兒，我決定和豆花開個玩笑——我把兒童衣櫃貼黏好，躲在角落看豆花怎麼應付。只見這傢伙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先用左前爪輕輕推移門，門紋絲不動。牠便站起來，把兩個前爪都扒在衣櫃門上，門還是沒動。

豆花崽退後兩步，仔細端詳著門，思考一會兒，就開始跳起來攻擊衣櫃貼。櫃門晃動了一下，被拉開了一條窄縫。牠乘勝追擊，伸出兩隻前爪在窄縫邊緣使勁刨，可門晃了一下後穩住不動了......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下可暴露了，牠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憤恨。

晚飯後，我像平時那樣橫靠在木沙發扶手上。結果屁股一冷，一聞臭烘烘的。啊，不好！這是貓尿，我手忙腳亂地收拾。抬眼一望，黑豆和豆花一左一右，居高臨下地看我出洋相。

「你倆誰幹的？」

黑豆：「喵喵喵，喵鳴。」（十級喵語翻譯：好得很，不是我。）

豆花：「嗷喵鳴，喵鳴喵。」（十級喵語翻譯：就是我，咋地了？）

黑豆和豆花（遺憾，沒機會照到三豆合影）

回首與這三隻貓相伴的日子，每天都是充實的。鏟屎餵糧雖辛苦，也被一地貓毛、滿屋異味困擾，但我的生活也有了牽掛和規律。感恩神賜下三顆小豆子，與我相伴。

從牠們的互動中，我聯想到我自己——

黑豆是家生貓，雖然從小沒有媽媽帶，但被我照顧得很好，對我有足夠的信任。豆花出生後，牠就像大哥一樣罩著弟弟長大，兄弟倆友愛彌深。豆花崽就在這樣的氛圍下，變得任性自私，安然享受大哥和我的雙重寵愛。牠們倆，真是被愛的也有能力愛別人，被偏愛的卻有恃無恐。

可當憨豆來了，竟然住在我的臥室——那可是牠們的禁地，舊愛對新歡的戰爭，就天天在我家上演。寬厚的黑豆，在嫉妒驅使下變得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只要憨豆一靠近臥室門，牠就伸出黑爪狠狠打擊；豆花崽變得敏感抑鬱，到處撒尿標記地盤；憨豆變得膽小敏感，足不出戶。

我不也是如此嗎？有段時間在週日課堂上，牧者很喜歡點我上台讀書、發言。後來新來了一位姊妹，牧者就讓她上台讀書、發言。我的心空落落的，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嫉妒讓我變得鬱鬱寡歡，週日課堂也不能集中精神好好學習。

《大衛與約拿單》瑞士畫家Giovanni Giacometti（1868-1934）

直到有一天晨起靈修讀經，我再次讀到了掃羅、約拿單和大衛的故事。面對軍事才能傑出的大衛，掃羅是深深嫉恨、陷害追殺；約拿單卻是惺惺相惜、屢護周全，甚至不惜與掃羅反目。

大衛也非常珍惜與約拿單的友情，同時敬重掃羅是神所立，面對掃羅的追殺只是逃避卻不反擊，有機會殺掃羅也最終放棄。掃羅父子戰死後，大衛厚葬了他們，並善待約拿單的兒子。約拿單和大衛就如聖經所說，「愛是不嫉妒」、「弟兄和睦同居，如同黑門的甘露降在錫安山」。

相愛相殺不是基督徒當拿的劇本，「彼此相愛」、「恩慈相待」才應是常態。我開始用欣賞的眼光看那位姊妹，發現她讀的確實比我好得多——語速適中，咬字清晰，深含感情，她待人的爽利熱情也是我所不及的。漸漸地，我和她成為了好朋友，經常一起服事和觀影。

希望黑豆和豆花也能接納憨豆。有一天，三顆小豆子能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嬉戲打鬧，那將是何等美的一幅畫啊！

-END-

作者簡介

新路

來自廣西南寧，小學科學教師，自幼喜愛閱讀。2011年信主。2013年4月，參加香港文藝創作營。2017年開始參加創文文字人社群服事。在線上線下創文課程和服事學習中得滋養安息，被神從抑鬱深坑中拉出來，由文字小白變成願意終身服事的「蚊人」。口頭禪「我太難了，幸好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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