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拉伯婆婆納的考據，到父親蘋果園裡成簇的蘋果花和盛開的白牡丹，作者細緻描繪，對自然和人生又有新的領悟，讓我們一起遊歷其間。

婆婆納的傳說

一個春光洋溢的午後，我在村子附近的田地裡轉悠，發現色彩斑斕的野花開滿了路邊。深紫色的豌豆花趴在地上；金黃色的蒲公英和苦蒿花互相競爭，站在一起；小米粒大小的薺菜花如滿天星一樣撒落在雜草叢中。

益母草花，像四五個小車輪一樣，沿著莖稈從上到下排列著，讓我想起小時候玩的遊戲：折一段兩頭各有一個花車輪的益母草短莖，用一個細細的小短棍從莖中間穿過，兩手捏著小短棍的兩頭，用嘴吹動套在其上的花車輪子，那兩個輪子就開始不停地轉呀轉......孩童的快樂就跟著那個輪子轉了起來。

這些野花雖然小時候就熟悉，但我之前並不知道它們的名字；現在知道的這些，是我拍照搜索出來的。以前對它們的名字從不好奇，但已進中年的我，竟然好奇起來。也許是因為在外面生活多年，看盡世情，覺得天下人間並無新事；反倒是自然界，奇妙寬廣，使我產生濃厚的興趣。對兒時成長過程中看到的那些植物的印象，在這個年紀忽然變得清晰難忘起來。回到鄉下，回到院子，回到田間，看到那些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花草樹木，竟格外親切，特別想知道它們的名字！

在這些野花中間，總能看到一種藍色小花的影子！這藍色小花開得繁茂而廣闊，麥田裡、果樹下、小路邊......都能看到它們聚集在一起盛開的場景，幾乎搶盡其它野花的風采。

這花的葉子有點像草莓葉，小而繁密，上面爬滿了絨毛。花小如玉米粒，單莖開花一朵，花開四瓣，開在莖頭！這花有一點神奇，從遠處看去，它的花藍白相間，四圍淡藍色的花朵配著中間白色花心；走近一看，卻發現剛才是錯覺。她有四片花瓣，三瓣藍色，一瓣白色。整體看過去，就像一顆顆中間閃耀光芒而四圍帶著淡藍色微光的小星星撒在地上，讓人想起童年時夏夜麥場上空那星光閃爍的遙遠夜空，是那樣深邃而神秘。

這花叫什麼名字呢？我百度了一下，竟然搜出一個獨特的的名字——阿拉伯婆婆納。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這裡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在萬物復甦，大地回春的時候，有一位叫阿拉的老伯，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突然想念起自己去世的老伴。他轉眼看見自己身下那柔軟的草地上開出的藍白色小花十分漂亮可愛，於是就給這種小花取名為婆婆納，以寄相思。

這傳說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但讓我想起伊甸園裡，上帝讓人類的始祖亞當給走到他面前的動物起名字的故事。現在各樣的動物名稱都是那時候亞當給起的，那伊甸園裡生長的各種植物的名字也許也是亞當給起的。

說不定這傳說中的老伯就是老亞當，他因為思念已經先他而去的妻子夏娃，而給這花改名為婆婆納，因為這花是他們未犯罪前在伊甸園生活時夏娃最喜歡的花，亞當以此花名來紀念自己的妻子。也許這是最初的版本，而這故事被一代代流傳下來時，內容稍有改變。

據說這花是外來侵入物種，原產自西亞、歐洲。我不禁猜想，也許它最初就是生長在聖書中所提到的伊甸園裡，據說伊甸園就在現在伊拉克、伊朗的位置。但誰將它的種子帶到了我的家鄉——中國北方一個小村莊的田野裡？是風？是鳥？是人？這花在我們這裡的每一條鄉間小路邊都能找到，它們聚集在某一處，大片大片地開著，看起來極其繁盛。這片土地儼然成了婆婆納的成長棲息之地。

我對這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又認真上網查了一下資料。瞭解到這花雖然屬野花，但被廣泛種植在公園、庭院、廣場等地供人們觀賞，是一種極易生長繁殖、觀賞價值又很高的野生植物。

不僅如此，它還有很高的藥用價值。《百草鏡》中記載，婆婆納又叫雙腎草，味甘、淡，性涼。歸肝、腎經。具有補腎強腰、解毒消腫的功效。常用於治療腎虛腰痛、疝氣、婦科炎症、痈腫等病症。中醫常將婆婆納作為藥引子。

如此平凡的野花，卻如此美麗神奇，為大自然裝點美色，給人類生活帶來益處。除了婆婆納，我在路邊看到的蒲公英、苦蒿花、益母草、薺菜花......仔細去查考，每一樣都是中國古書裡提到的中草藥，都可以治療人身體的某種病症：蒲公英清熱解毒、薺菜花降壓明目、苦蕁花祛瘀止痛、益母草活血調經......這讓我不禁想起那句歌詞「萬物是借著他造的，他所造的都有用處......」

不知有花

果園裡的蘋果花正在花期，遠遠望去，一簇一簇白花點綴在枝繁葉茂的樹上，勻勻稱稱地分佈在樹叢間，似一團白霧氤氤氲氲，仿彿一陣大風吹來，就會隨風飄去；極至走近了看，卻發現那些花是結結實實地開在樹葉間，並不容易被風吹動。

幾隻忙碌的蜜蜂在上面忙著找花蜜。它們在花間飛來飛去，在這朵花中停下來深深地咂一口，又飛到另一朵花中探探口味！蘋果花一般是四五六朵成簇綻放，花瓣以五朵扁扇形向外彎曲豎起來排在一起，所以蘋果花看起來很有立體感。雖然只有單層花瓣，但因為簇生簇開圍成一圈，這些圍在一起的花看起來彼此之間有一種肝膽相照的豪情！

我站在花海中，發現這花於我既熟悉又陌生，就不禁感歎：如此美好的花海勝景，我多年來卻如未知。跟土地有關的生活，回憶起來總是沉重，因為它與艱辛勞苦有關；年少時，沉重的生活扼殺了我的審美能力，也掩埋了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

奇妙的是，在萬古之先就認識我的那位奇妙的創造主，現在竟然將金子般的童真賜給了我，讓我好奇，這每年都出現在田間的花海，為何今日看起來如此難忘？是他改變了我的心，還是他改變了花的容顏？

我站在花海中，想起小時候的種種事情，忽然有一種歲月易逝但盼望長存的喜悅感！回頭看見父親靜靜地站在繁疏有致的花海中伸手疏花，表情沉靜而專注，一副身在花中不知有花的勞作狀。

台灣作家張曉風在她的一篇叫《不知有花》的散文中提到，一個五月天，她與朋友去一個小山村看桐花，有一農婦問她們找什麼，她們說看花，農婦就問「哪有花？」農婦的問話，讓作者思索良久。

她後來明白了，農婦住在這山村，「這是她的家，這前山後山的桐樹是他們的農作物，是大型的莊稼。」、「花是樹的一部分，樹是山林的一部分，山林是生活的一部分。一切在外人眼中歎為觀止的事物，對他們，不過是生活的常態，正所謂：『久居蘭室不聞其香。』」於是，年年桐花盛開的季節，作者總想起那婦人，走過綿延起伏的花海而不知有花。

我想起這故事，覺得父親也許跟這婦人一樣，每年走過這綿延起伏的蘋果花海而不知有花！這些蘋果樹在老家的土地裡長了十幾年，冬去春來，花開花落，秋收冬藏，蘋果花是蘋果樹的一部分，疏花摘果是農人生活的一部分。在我這城裡生活的女兒眼中令人歎為觀止的花開勝景，對一生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父親而言，只不過是農人生活的常態！

牡丹花的感恩

我穿過綿延起伏的花海，走向田地另一頭，忽然看見兩株白牡丹。

牡丹花開得碩大，每一朵都向天而展，大片的花瓣圍繞著中心的金黃色花蕊鋪張開來，讓看見的人覺得它們是那麼大方，猶如一個個穿著潔白舞裙的少女，單純而光明，沒有絲毫暗昧！牡丹花大方地伸開花朵，歡迎任何一個駐足欣賞它風度的人和動物。

好些蜜蜂被吸引過來，在每一朵花蕊周圍，都有十幾隻蜜蜂在忙不迭地咂蜜。看來它們在這裡找到了最好的花蜜，就熱鬧地忙碌著。而它們身後的那片蘋果花海，此時顯得有些寂寞了。

蘋果花雖開得繁多，跟這牡丹花比起來，就有些柔弱秀氣。蘋果花花蕊纖細如絲，蜜蜂在上面幾乎採不到多少花蜜；而雍容高貴的牡丹花，花蕊直徑超過兩釐米，如一個金色圓盤。那圓盤散發著悠悠香氣，帶著耀眼奪目的光芒，招惹來這些在園子裡找花蜜的小夥伴。

在蜜蜂嗡嗡的熱鬧聲中，牡丹花顯得那般灑脫，似乎在說：歡迎你們來到這裡！我不禁猜想：那默默開著的蘋果花，會不會嫉妒華貴的牡丹花？

這國色天香之花，竟然開在蘋果園裡，我感到非常好奇。就詢問站在地頭疏果花的父親，這牡丹花是怎麼來的。父親說，是別人遺棄在路邊的，他撿了回來，種在我們自家地頭。給它澆了些水，施了些花肥，它很快就活了過來，第一年就竭盡全力地開花，而且開得如此興盛！

我見過的牡丹花色中，洛陽紅、趙粉色和魏紫色算常見，像這兩株的鳳丹白卻少見。這牡丹花潔白而高貴，坦然地開在這片蘋果花海中，熠熠閃爍，猶如這腳下生根的土地，就是它昔日成長的故土一般；而周圍深綠色的麥田，就是圍繞保護它的籬笆。誰曾經如我一樣，看見了牡丹花開在農人辛勞的果園裡，誰就會體味，站在這裡賞牡丹跟站在城市公園裡賞牡丹是何等截然不同的心境！

我恍然覺得所站的地方，並不是我年少時熟悉的那片沉重的黃土地；而是亙古就長滿花草果木的自然樂園。在這裡，花和果相伴一生，季季有花，月月有果；看守園子的人終日喜樂地活在這裡，不知春夏秋冬。

「嗡嗡嗡嗡」的蜂鳴聲將我喚回，父親從花海中走過來，我問：「牡丹花開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不種在院子裡，而要種在田地裡？」、「院子裡是水泥地，就是種在花盆子裡也太憋屈，怕是養不活這麼高貴的花；就放在地裡頭，它可以自然地長，想長多大就長多大，想長多高就長多高。啥植物種在地裡頭都容易活。」

我看了看牡丹花，又看了看父親。父親對這些花似乎並不上心，他每天在地裡幹活，天天可以看到花，野花、果花、牡丹花。這些花已經跟他融為一體，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於他並沒有什麼稀奇。

我心想：父親當初為什麼要把別人遺棄的花撿回來呢？也許是農人的盼望使然。這盼望是有生命的植物被種在土地裡就可以活過來！只要它們活過來，農人就滿足了。生命只要活過來，一切期望都可生；若活不過來，又何談其他期望呢？這美麗的牡丹花，如此賣力而盡情地綻放，也許是為了報答將它的命撿回來的主人罷了。

主人救活了它，它便向天綻放美容，以示感恩。

-END-

作者簡介

歌珊

從小喜歡閱讀，感受文字的力量；是文字陪伴著年少孤寂的靈魂長大。大學時期信主，找到了文字力量背後的泉源。畢業後一直做孩子們的老師，很喜歡跟不同的孩子在一起。希望有一天能夠為他們書寫美好而永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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