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12. 正式編隊,原二十六軍以外人員,不分文職武階,一律編為軍官大隊,我與印侄隨即被編入軍官大隊第二中隊第三區隊,同為隊員,即日起接建制領受給養。生活起居、工作、進脩,概在統一規劃,自理自治下正常進行。作工伐料砍柴,官兵員生義務均等,劈柴燒水煮飯做菜,則由炊事雜役班士兵分工料理,官兵分工合作,各自安分守己,刻出自勵。
39.3.14. 接三連四,軍民分批航運到港,人多,營房不敷,分配,法方每感捉襟見肘。幾經籌劃,決定擴大原有營房,重新加建新營房,雙管齊下。部分建材與必需之工具,洽由法方供給,設計、施工,由我官兵集體合作創造。官兵即知即行,劍及履及分途上山,半日完成砍伐,運料工作。鋸劈綁紮,先搭架竹床通舖。一日之間,平地架成雙層床位,室內煥然,光綫空氣一新。日事日畢,克難成果初見,自力自享,安然。
編制已定,生活條件已現端倪,只是活動範圍過窄。一面臨海三面限以鐵絲網,法軍崗哨森森,横不及二百縱僅八百公尺之生活圈,意欲爭取擴展,而日在困擾苦悶中。自脩學習無資料 ( 報章雜誌書俱缺 ),而且文具紙張亦不可得。海角天涯,精神條件同與大千世界絕緣。多日來上山下海,吃睡之外,惟潮起潮落坐海灘而望洋浩歎!
39.3.17. 法軍駐港負責人地樂斯 ( DELERS ) 少校,與其他法國佬比較,是一和善之跛足人,乃母為中國籍,出生於上海法租界,面貌俊俏似我國北方同胞,性情溫文典雅,對我官兵具有同情心,處理營區一切事物,公正合理近情我等美譽之為「國際友人」。
39.3.20. 各隊營房,整建初成,猶如雨後春筍。室內像私用具,色色俱全而且匠心別具;用腦設計用手生產,創造又一克難成果。罐筒製成飯碗,舊玻璃瓶截成水杯,椰壳挖成器皿或琴鼓,細鐵絲裝為琴絃。鐵片來自沉船,錘為杓匙。敲磨鐵絲為漁鈎垂釣海魚,拾海螺海蚌及貝類,小者為圍棋子,大者製物品;存其大批用以窯燒石灰,而作為造船等工業建材。樹枝鋸成相棋子,瓦片貝壳磨刻印章......先解決餐具用具及臥具問題,次及康樂器材交通工具,從原始基本需要,日進安適生活境界。同皆次臥薪克苦精神,格物致知,致知創進工作方法,官兵共同投入大時代之生存競爭。學習、工作、鍛練、教育......爭取時間空間亦與大自然作戰。
39.3.22. 貝殼,海濱灘頭遍處皆是,俯拾即可滿載而還。今已蒐集共奇形怪狀者數十枚,小如芝麻,中如手指,大如拳頭,或黑或綠或紅或雜色相間,斑紋七彩絢爛,極其美麗。把玩欣賞其醜,窮研其所以然之現象,頻添更多生活趣味,兒時偶玩貝殼壳,亦曾見到許多螺類,但從不瞭解貝乃螺之變形,於今得知其生態,長番見識,誠所謂讀書不如行路。
海璃,亦海中介殼之一種,形狀如「戥秤盒」,倒插海灘淺水中及崖岸邊,張口以待潮汐,掠取海產弱小以自肥。介內豐藏淨汁甜肉,每隻連肉帶汁不下二、三兩重,可熟煮亦可生食,不加作料,初似腥淡,再食覺味,甘美且鮮,海濱生活,從此朝朝暮暮,概可以取之為榮養,而用之無竭。
螃蟹,海生亦有水陸雙棲蟹。大者過斤,小者半斤六兩,色美味鮮,肉黃兩多,未亞於我內陸東湖蟹。惟蟹大者,人稱之為「鬼蟹」,殊不易捕得。常有僑胞越人就鐵絲網外售與洋人。索價過昂貴,只一次於軍部副官處嘗及,齒澤留香久久。今 ( 二十五日 )在石崖中覓得洞穴,試掘,手為介殼破片創破見血,果不得其踪跡,同伴劉君曰:鬼蟹成精,只傷及手,已算萬幸。」同感失望而去。
海膽,海濱常見之公類,壳如水盂,內臟纖軟如海母,外生剛毛如刺猥,體態美麗可觀,但不能食用。據云,此種海生動物,一旦遭敵,足以刺殺「食人鯊」;鯊如鯨吞,必因其剛毛穿刺流血而死。海膽以弱小而制強敵,尤予海底世界更大元振撼與鼓舞。
39.3.27. 有人海濱捕回一隻海生怪物,平日不習見,亦未知其名稱,法國兵稱之為變種「海(豪)」。狀如鋼盔,體大如盆,生態如鱉,尾長粗硬如鞭。圍觀者曰:「海洋知識大,是以智者樂水?」
39.4.4. 營居日久,人坐愁困。紛向台灣海南大陸遊擊區域,及港澳海外,盲目投函,致如何規避法方封鎖檢查?不敢透過譯員越人,只可以行賄方式,付與僑商,遞至西貢郵寄,因而煞費周折,未知效果如何而又大費猜度疑慮。
39.4.9. 軍部轉法方通知,透過聯絡單位辦理身分登記,限於三日內每填送登記表三份,並須捺具指紋存證,否則停發口糧。對於填表使用姓名籍貫與捺留指紋問題,軍公人員多有所顧慮而生反感;念及展發和前程,祇得一一照實填辦。
39.4.20. 營區創辦「法文學習班」,即日起始業,每日上課兩小時,教官由法國少校地樂斯兼任,譯員范鑫任助教。為充實生活而學習,親前報名,率先受課,學習興趣濃,情緒亦高。
訂定生活作息時間表,大致如次:晨六時起床,盥洗,應早點名,七時運動、自修、作工。九時受法文課,十一時午餐 ( 每日兩餐,此亦早餐 )。午睡一小時,海泳再自修或作工。五時晚餐,寫日記或散步及其他事務。夜八時,因無燈照早寢 ( 節體力 )。按照部隊規定參照此時間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把握並爭取時光,以求日新而裨益身心。
39.4.25. 聞營區有官兵當各一人,日昨趁夜逃亡。留言有云:「兩餐不飽,另謀發展」。經加分析,彼等認識不清,近日經常同華僑接觸,必被越共份子策動接應而去。為滌除官兵投機心理,加强處窮應變措施,軍部正事研議教育計劃,並設法隔絕僑商過往營區兜生意,亡羊補牢,未為過晚。
39.4.30. 日起日落,月圓潮汐,仰賴洋人鼻息,藉以揣測推論集中營前途以及吾人出路,每令英雄氣短。官兵愁悶日久,牢騷紛爭日多。義憤忠耿之士,透過政治處,網羅文膽組伐詩社,創辦壁報兩份。寫作之風,因而大行,論時勢,勵節操,寫生活,壯士氣,海灘式之沙漠文化,應運而生,風從草偃,蓬勃發展,蔚為精神食糧,放一時代異彩。然而能否導正軍民生計,挽救人心之垂危?未可先此肯定。
詩社刊出謝處長 ( 二十六軍政工處 )「入越有感」七律一首;詩云:「故國輕離痛落荒,為生為死兩茫茫;三軍揮淚添新恨,萬馬載愁記舊傷,猶有漢威博顧盼,偶聞越語幾迥腸,不堪解甲歸來得,雁斷南天各一方!」。讀之,且私以俗句步韻和之,句曰:「南疆轉戰入蠻荒,國破家殘人路茫,刀跨元水 (洪河之上游) 心常忍,馬繫清河 ( 越南 )感更傷;緬懷祖武鐵蹄下,遠念蒼生欲斷腸!子卿 ( 蘇武 )仗節榮歸日,青史長留勇智方」。
39.5.2. 彭軍長佐照親洽法方,允於營區設置收音機一台,即日起可派員收抄廣播新聞,惟電源須受法方管制。一有消息,立即發布公告是以營區壁報欄前,經常人頭攢動,為集中營添得生動景象,為人群解除不少精神上痛苦。此一重大措施,漫贏得更多好評。
39.5.21. 我駐西貢總領事尹鳳藻蒞本港,代表政府宣慰留越官兵。上午營區官兵大集合,聆聽尹氏宣讀總統慰問函。分析時局,並報告自身閱歷有云:「抗戰期間,被拘禁於越南三年,過去一切處境遭遇,大致與我留越國軍同胞相同......時正國際冷戰,相信吾人厄運必將盡去,光明將到,勝利在握......」。語畢率先高呼愛國口號,氣壯山河,聲振海宇,人心為之大振。
尹氏去後,復聞政府將常派人來此慰問。郵件,可望直寄回台而暢通無阻;服裝問題,正與法方商洽,先就近趕製一部分;旋由政府源源不斷加以補給。福音迭傳,人心豁然開朗,無不喜形於色,僉信島孤而人不孤。國際地位必隨國際情不勢之順轉,而日益提高,國際評價,自將日昇月恒。
39.5.26. 空軍人員二十餘,奉令返國,今日取道西貢回台,吾人前程已有美好之開始。難友歸去,同夥分別為之餞別送行及託稍鴈鯉。同志推我為代表,撰寫報告,箋函台北當局。函稿草成,商榷再三,躋仙兄過獎有云:「萬言書,主馬而就,但願下情如期上達!」箋函託帶,共祈平安。
39.6.7. 巨輪滿載,軍民千餘駛進金蘭,平靜港灣,頻添更多話題。迎接下船,陸續進入第二營區,迅被安置妥適。人自蒙陽地方移來,有自詡為返台總隊者,有謂為預幹總隊來此集中整訓者,人多口雜,說詞不一,人各推測臆斷,雲霧黄花,莫明就裏。
次日走訪第二營區,目的探訪此批來客,寄望發現熟人親朋或者家鄉消息,結果,徒然悵返。
39.6.10. 本營區日有兩次意外,一是法國兵酒後肇事,而與我國士兵毆鬥;一是黑兵調戲我軍女眷,兩事偶發,引起公忿。事經法方少校主動處理,緝押肇事人等親向我軍部賠罪道歉息事以了。
39.6.15. 農曆端午節,詩社發新刊,偶感,試賦粗俗句三首。
其一,「年年蒲節祭靈均,海外於今孤孽臣,離騷篇中凝碧血,汨羅徹底照丹心,烽火連年泣家國,狼烟遍地歎生民!休怪征人空負志,苦無角黍奠忠魂」。
其二,「襄王 ( 懷王之後 )昏無道,讒賊靳尚囂; 時由屈子窮,頭向汨羅拋!嗟呼邦家恨,志切動泉霄,英豪當淬礪,同剪此妖矯」!
其三,「楚有屈靈均,避讒如避秦,寧以忠良死,盡節汨羅清。而今烽火處,但見帝俄兵;恨彼匪黨類,認賊作父親;貢獻北極去,糧食又生民;古之秦始皇,今之毛澤東,血腥獨裁者,禍國以求榮;殘暴逞其邪,貽害於子孫!吾儕齊奮起,共誅毒大蟲」!
俗句初成,抄送「詩刊」發表,詩文之事,我均不通;拋磚之後,得識鴻儒多人,嗣有師承,喜不自勝。
39.6.16. 再赴第二營區,仍未果見熟人。適逢「蒙陽華工總隊」千餘人眷,輪艇轉到,仍安置於二營區。順道接輪,得晤博愛同鄉王兄國昇,商城祝健侯杜雨亭君等十餘人,鄉談之下,得悉該總隊名稱之理來。聞道辛酸,令人同覺心酸,聞道憤慨,亦甚表同情。
「兵團初到蒙陽,法方要求僱用華工;我人由於長期飢餓,而又有人逕自要求法方安置工作,另則營區更有人私自代表華工,而與法方簽訂權利契约,辦理志願登記。陰錯陽差,招致諸多不良後果」。
「......蒙陽我方臨時管理單位宣告,官兵軍民可按志向列册登記;一、志願回國者編為回台總隊。二、願為法方作工者,編為華工總隊。三、志願就地整訓者,則分別編入預幹總隊。但群眾萬想不到者,厥為三個總隊而又先後同皆運至金蘭港集中。」
「......華工原有一千二百餘人,我方簽約人謂為恊助友邦生產,期限為一年。期滿,其或中途遇有時局變化,則隨時可由我方將工人調回服役。法方必須履行僱工恊議,支付待遇,並應盡一切僱主義務。僱工亦得享受一切工人應有之福利,僱主不得有任何留難與借口不覆行契約之行為。契約條件無可厚非,而同意簽約之大前提,實甚乖謬,不智而又失策」。
「蒙陽情況紊亂,營區人心瓦解,意見分歧日厲,倘無此華工隊之徵信措施,則官兵前途必更不堪設想......特殊環境,權宜措施,並無不是......」。
凡此議論,見仁見智,是是非非,雜沓紛紜,莫測究竟;非當時當其事者,孰又輕易信其為真?
39.6.18. 又有官佐十餘,自蒙移來,云此確係經過甄選文「預幹總隊」。但此間又有人疑心生暗鬼,臆度謠言,有謂「溝通情感」,有謂「此間自然環境比富國島優越......」,而亦有可怕之微詞云:「以大吃小」!聞之由人憂喜參半,而所憂戚者是派系觀念復活?是閥閱意識潛滋暗長?抑或共諜借機分化?其或兼而有之,風助火勢。
下午,再往第二營區,訪問預幹隊,喜遇鄉親林立中兄知其全家吉此。晤及躋仙介紹夏天一兄等,攀叙之下,收獲豐碩,快慰良多。
「柳州前砲兵守備團,曾戰敗於廣東小董地方,官兵大部被俘,少數逃亡山區」。聞之不禁為俊弟仲平等憂心忡忡。因而感懷,成句如次:「通過鐵絲網,底事惟探訪,聞息我無言,惟願它是謊;小董失地利,人命托天相!青山留得住?寄之以希望」。
39.6.20. 許祕書少亭介紹得識「豫衡聯中」張校長子靜。據云:「本校員生原有三干餘人,脱險入越而吉抵金蘭者,則人不滿百......」,履艱危,涉險阻,不屈不撓,事蹟斑斑,洵無傀為黃炎子孫中原兒女。
39.6.25. 軍官大隊部貼出「新聞號外」,並由雷主任祖光當眾宣稱;「南北韓戰争,刻已正式大規模暴發......世界第三次大戰之為期,信將不遠;吾人前途,日趨光明。」官兵鼓舞騰歡,自動高呼愛國口號;繼而成群結隊,演講,歌唱,清唱京戲,鼓盆說書,......營區顯現生氣蓬勃而又壯濶之士氣,人心振奮,乃至深夜不眠。
39.6.27. 韓國概況,由大隊部書面公告有云:「韓國面積二十二萬一千平方公里,人口二千三百萬,眾民族性堅毅沉着,語言音近日語。地勢山地多平原少,海岸綫二千七百公里,東海岸多良港,西岸懸崖絕壁。氣候,南為海洋性,尚温和,北部大陸性冬寒夏熱暴雨時作。資源鑛產,金銅鐵煤均豐,農産稻麥豆類皆饒。交通,鐵路四千三百餘公里。軍港有金山仁川元山三大港口,另有清津鎮南兩小港。二次大戰開羅會議時,韓國始獲得獨立;旋由蘇俄侵略政策,肇致南北韓分立。北韓金日成親共,南韓李承晚親美。」資料不全,但此篇公告資料,則聊勝於無,激起官兵研究興趣不少。
南北韓之戰,實乃美蘇兩國在東北亞洲之冷戰場,冷戰亦乃現代國際戰爭方式之一;以自由對奴役民主對集權之國際戰爭,至於韓戰將來演變,無論如何其將有利於反共抗俄長期戰爭。
39.7.3. 彭將軍發動官兵進修運動,軍官大隊首先響應,由彭大隊長幼臣 ( 二十六軍四八三團團長 ) ,親自策劃進行。古文研讀為必脩科,法越英日語四門語文班次,任由學者各自自由選脩。因之營區官兵學習情緒高漲,研究風氣大開,精神生活逐漸充實。次日,各總隊幹部講堂一一加強政治課程,進脩教學普遍展開,讀書氣氛,濃厚非常。除必脩古文,我連原脩法語,及加選日語,日有六小時語文 ( 每科兩小時 ) 功課,自覺忙中多福,廣交如許新朋友。
教授,動員法越方及營區學者名家充之,教學限於環境條件,教具設施缺如,課堂不拘形式;樹蔭下,學員圍成課場,樹榦上掛門板,作為演牌,就地蓆沙而坐,各就面前劃沙如盤,算是簿本,拾樹枝 ( 木條瓦石亦無不可 ),權算萬年筆。如有人携小筆記本用「洋藍」冲泡墨水與用沾水鋼筆,自然出盡風頭,而彼認為「貴族」學生。課場上可抽菸 ( 各自以樹葉菸葉捲製 ) 飲水,一派自由自在而活潑生動之研讀風習,有位教授喻此為「牛津風氣」。如是軍官大隊被混名為「社會學院」...... 「留法」「選課」政治系,土木工程,古文系,歷史系,某某「語文系」......新名詞成群,口頭禪同皆十分「文雅」;學員教授盡亦各得其樂。
39.7.5. 彭將軍發來一批鉛筆及練習簿。科目多而人更多,自不敷分配。學員每兩人共一筆,簿本則又有人向隅,社會學院「彭院長」幼臣釋示有云:「留學外國,物質艱窘是必然者,文具來之不易,請加意愛惜,作績效之使用!......吾儕留法尚好幸運;像在美國打工,洗盤子作傭人,在香港留英,去打石子......人家更艱難。但反共抗俄目標,大家天涯海角共同一致。研究學術孜矻無懈,只須再接再勵,勝利成功必屬於我中華兒女!」此篇傑出之演講詞,出自世界著名學府「嘉里敦」出身「彭院長之口,聞者無不起敬,而口碑傳誦多年。
39.7.14. 彭軍長專輪駛西貢,傳言「此去與部隊就地整編與裝備有關」。此亦部隊官兵所朝夕寄望者,但願加強軍政教育,爭取回台灣之整體自由,尤其為多數幹部之最佳理想。
39.7.24. 廣播消息:「中國國民黨展開黨務改造......總裁手諭解散中央執監兩委員會,另成立改造委員會,委員名額減為十五人......。」某處長來軍官大隊作專題演講,檢討過去失敗,分析其原因及責任問題;言「派系紛爭是失敗主因」似近情理;但將「失敗責任」歸罪於某方,學者大不以為然。咸認為「黨務改造是挽救民族啓死回生之革命行動」,基層尚有推騙而不敢面對現實之舊作風,值得注意。
39.7.29. 法艦三艘,上午十時駛進本港。約有一排力兵之雜兵登陸進入法軍營房,云為防範越共騷擾,而由地樂斯少校請求增防而來者。但以法越聯軍紀律廢弛,戰力薄弱,加以士氣低沉判之,倘如果真有事,聯軍似非越共對手。蓋因聯軍戰術及作戰能力只可據守雕堡,而雕綫以外廣大地區均在越共越盟控制之下,是故吾人有此悲觀看法。
39.8.2. 彭軍長自西貢來電,云不日將陪同黃司令官蒞本港巡視營區,囑官兵注意環境衞生及內務。第一、二兩營區聞訊,人心士氣為之再振,學習,作工以及生活惰性,主動改觀。
39.8.5. 環境整齊清潔,總隊戰士,勞苦功高。三日來不眠不休,官兵大呼「吃不飽」;法國人常在營區穿來梭去,自動改善補給,主副食質與量今日起同時提高;洋買辦之官場習性由人信服之至。
下午四時,法國軍艦三艘泊岸,地樂斯少校偕譯員驅車往迎,我軍部官長各單位代表及樂隊,先已列隊海濱候駕,兩營區軍民,萬人空巷......但見法方小舟三隻,於迎賓氣氛中划向軍艦;不數分鐘譯員宣告:「此係法軍警戒艦隻,我黃司令官尚在西貢候機中......」。吾人聞言各自散去。西貢巴巍有電語(話)可通,巴巍金蘭有船,可兩小時來往;其何唐突若此,洋人作事荒唐由山可以見大。
39.8.6. 軍官隊員P君,因犯過失遭致懲處,懲處程序乖張離奇;像長集合隊員「公審案犯」,受審人不必到場,以多數決」方式,缺席裁判,付之懲治。此種荒謬作法,云有某高級官員於其背後撐腰嗾使。「公審」,原始社會暴民政治產物,共產社會如今玩邪惡把戲,匪幫用以為打家刧舍鬥爭清算手段;而今竟見於我集中營,而被稱作「民主公審」,怪誕不經,令人疑惑。
「金蘭灣第二營區」,大型原木牌坊高聳,走過寬廣沙石路,便見新屋連棟,櫛比形成嶄新大社區。右進為「國立豫衡中學」,及其復課如此之大教場。巨幅國父遺像,莊嚴新懸,見之令人肅然心敬。白沙大地彩石( 黃褐灰...... )砌成標語一一 「反共抗俄」,「復仇雪恥」八鉅型藝術字;此正與第一營區 ( 四八二團二七七團獨立團與軍官大隊所在 ),以貝殼砌成之「臥薪嘗膽」,還我河山」大字標語兩相輝映;兩皆崴峩,發人猛省。
過豫中教場,即「留越國軍預備幹部訓練班」營舍。十字馬路中間,又一鉅型牌坊,橫額油漆大型圖案兩幅,左右黄白色雨手相握,手肘各以中法國旗為袖章。油畫雙手握持,緊密生動有力,寓意「中法携手」合作,意義深遠正大......惟兩小時後,此妨「中」「法」國旗圖案,意被易改為 「C」「F」字母。何以其故?二人因法方堅持建議,不得已而更改者。西洋人膽小,恐赤病篤,其鬼崇心理,如此可笑;吾人內心,則引以為恥!
39.8.7. 下午二時彭軍長陪同黃司令官蒞港,營區將星熠熠,軍樂聲中,官兵氣勢,糾糾如昨;有人稱讚「黃將軍英姿未減當年」!有人言道「有此將軍,不怕部隊無出路」;好話連篇。
晚膳後,司令官召集訓話,大意有云:一、國際局勢轉變,我國際地位正恢復中。二、民主國家,必將視吾人為反共抗俄之有力打手。三、服裝問題,月底即可運到。四、運民共同希望「回台」,但須聽候台北交涉決定。官兵聆悉,同表振奮,報以熱烈掌聲。
夜間,獲知黄司令官轉來政府救濟專款一筆;同志分享,飲水思源,同感德澤!
39.8.8. 上午九時古文課堂,司令官親臨巡視,攝取教學鏡頭而去。同學有云:「豐采儒雅,平易近人」,有云:「風度奕奕」,亦有人斷章取義評其日昨講詞。
39.8.10. 官兵相見,禮儀相加,而皆喜形於色,多出樂觀論調;國運人心順轉,進脩學習生活,孜孜無懈,部隊前程普現光明;至於是否集體回台抑或就地裝備?嗣將取決於政府。
39.8.12. 課餘,學員樂於縱論臆測,言論自由,每又關心留越部隊之去處問題;意見形成對立,研討辯論隨之,是乃好現象。一、台北決定,胥視國際反共情勢之變化。二、就地裝備,作打手,三、五年之內伙無可能。原因我與法越均無邦交,第三國很難插其手,而且我政府必得權衡整體以及自身利害得失問題。三、即然他國主動要求吾人出師無名,將亦無法遽然承諾,以上是大家共同結論。
39.8.13. 日日忙於學習和作工,學不厭,體力倦。夜趨四八二團聽收音機,西貢電台除越語即法語,只有越女歌聲,悦耳可賞,韻律柔美可取,其餘,人皆高山滾鼓。而我靜坐,走動,同可達到消磨時間目的。
39.8.15. 購得六碼白布,由印侄手縫圓領衫四件,分而穿着,自此新衣汰舊,破衣改作手紙用。針線女紅之事,營區官兵同能,惟我有印侄代勞,從不知有縫補之苦。
印侄個性內向,心地善良,忠誠厚重,內中慧巧多藝多才;不僅雙手萬能,而且樂於助人,不辭勞怨;受人之託,特別事多,軍官隊中同學,承受其惠者而人更多多。因之三區隊同學譽其為克難英雄,而每亦薄我為老太爺,我則不以為忤,而更當之無愧感。
39.8.17. 憲兵人員八十餘,即日起集中,遷駐第二營區,成立憲兵訓練隊,住室寬大,環境單純幽靜,同伙多羡之為「神仙居」。憲兵隊中患難友人最多,平日陰雨黃昏,常相與之閒話;今特先去道禧喬遷,承振亞楊君,待為上賓。
廣播消息,得悉豫東南遭黃淮兩水泛濫,災情為近百年所僅見;生命財產十之四五毀於澤國。人禍天災,疊加於中原父老生靈,思之愁人,子夜不成寐。起床「正襟危坐,惟恭惟敬」以禱 ( 西人荷馬本此入眠法 ),怎奈消愁不得?「寄希望於人群,寓信心於宇宙,人自樂之」 ( 西人史蒂文生語 ),於今何以求樂不得,其又奈我大陸人間地獄何!
39.8.21. 彭將軍於早點名時會,講治軍目標,軍隊國家化現代化家庭化以及民眾化,四化之後要求有六戒,戒賭戒煙戒貪戒驕戒惰戒弱 ( 弱者強之反 )。同志認此針砭,為目前營區時症之有效清涼劑,尤其部隊長應率同實踐而引以為圭臬。
39.8.22. 法文教授范鑫 ( 亦名生 ),「越南國民黨」人 ( 反越共之越南第一大黨 ) 原為我國第二十六軍之譯員,今其奉令返河內,云將參與越南保大政府。因而,法語講堂,即宣告暫停上課,此乃吾人友誼及學業上之損失。
39.8.23. 越文教席袁英位君,將隨同范君離營而同去,法越兩語文班之同學,定於今晚聯合舉行惜別茶會。物質條件艱窘,茶以代美酒,青菜、牛肉罐頭花生仁三品為佳餚,獻詞贈言拍照,情況空前熱烈,賓主盡情歷久不散,范君熱淚縱橫,並出示其託人手抄三民主義全册;見其句讀之詳,註釋之勤,實有過於中國學人,即景及情,由人感佩萬分。
范君袁君先後索題贈言,我分別題曰:「就此去堅定信心,同為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而努力奮鬥」。「中華民族兮,最重友情,脩我儒教兮,篤愛和平;挽世界狂瀾兮,惟其仁人;大德不孤兮,是必有鄰!」書畢自感語氣偏亢,若就歷史文化觀點審之,其亦不為自大之詞。
夜深陪同彭大隊長返,承告「政府有電令,云上級指示,遴選同志配合軍事推進,相機進於某地區工作」。但未知確否;以之就商於某同仁,並曰:「姑論後事如何,且宜守口。」
39.8.24. 調整臥舖,遷宿於一棟洋房走廊下。新地盤經半日整理,隨遇而安,亦覺空氣新鮮,別有海濶天空之妙趣。
39.8.25. 下午大隊人馬出發,下海打撈海濱破般廢鐵,近距離輕工作,人覺勝任愉快。不一小時驚喜新發現,大批廢鐵銹藏於淺水深沙之中,正欲分工打撈,適遇法軍少校,彼以手勢表示不准挖掘,而大發雷霆,我人不歡苟且收兵。事後由譯員口中獲知,蓋因未先獲准,乃致洋人撚醋光火。寄人籬下難為人,如此可見。
39.8.26. 風雨中,因砍柴而遠上東山,途次有感,試填詞章寄調「西江月;句云:「陰晴風雨天意,悲憤鬱積人情;大洋潮汐幾時平?歸夢低迷驚醒。中原底事休問,南天雁鯉消沉,千萬鐘豪氣干雲,寄望跨海長征!」
39.8.27. 札記一篇華僑拓殖越久史乘。
越南,唐虞時稱「南交」,土著民族為「雕題交趾」。南為「越裳」,北為「駝國」,均與我百粵民族同源。秦併之為「象郡」,華人逐漸移居於此。水晶(經)注引林邑日誌有云:「秦餘徒民夷化,日南舊風變易殆盡」。後漢書有載:「漢置交趾,日南、九身等郡,徒罪犯於交趾」。馬援平女微側微貳之亂,於日南象林縣置兩銅柱以表漢界,馬援北還,留十餘户於銅柱處,即今西貢之堤岸,開集體移民之先河;至隋代蕃衍流遷,尚有三百餘户悉姓馬,土著以此為流寓,號曰「馬留人」或「馬流人」。
後漢未,林邑自立為國,唐初更號「環王」,改稱之為「占城」。惟交趾仍隸屬我國。又以唐代置「安南郡」護府,故安南之名始此。
五代之世,安南人有據地自擅者,宋代李氏建國,始受中國册封為安南國王;元明清三代其皆奉中國為宗主國。迨光緒十二年中法條約時期,乃與我國脱離。
唐前所徒置之地區,現在越南北圻一帶,唐後則遍及於南圻,日漸與土著混合,故今越語慣用華音。
殖民越南之我國偉人,古以阮潢為最早。皇朝通誌四裔考云:「廣南國王,中國人,院姓」。
一、阮潢一一華人,廣南太祖,明嘉慶中安南為莫登庸所篡,國王黎維譚衣清華地方,至萬曆年起兵,逐莫氏而復安南國。嗣後阮潢坐鎮廣南握政權,官吏悉用安南中國人 ( 「廣南王」居順化亦號「順化王」)威及旁郡號令諸夷。我國商船多往廣南貿易,阮氏待之如上賓,潢卒,阮福源立,凡百年至清乾隆年間,有阮光平者起事,攻取順化佔有廣南全境,是為新阮。
二、阮光平一一新阮,名惠,亦阮潢後裔,驍勇善戰,於乾隆五十一年 ( 一七八六 )率兵入東京。五十三年被黎維祈戰敗,阮光平被誅。
三、阮福映一一舊阮,名種,當阮光平攻入東京時,舊阮遁於海南島,遇法人阿蘭特共渡暹邏,由法軍翼卵。不數年,法以印度水軍支援,嘉慶四年 ( 一七九九 ) 破順化,旋又抵定全越是為舊阮。舊阮入貢中國,初襲舊封「越裳國,復改以「越南」為國名。阮福映在位時延攬法國人才,造兵船火器,水陸兩軍皆仿歐洲兵制,當時西人稱之為「紀律之師」。
39.8.28. 營區聯合舉辦首次同樂晚會,金蘭海濱,月光之下人影幌動,如湧人潮,全體軍民平時同作息,今晚同娛樂,遊藝節目內容,非常豐富,雖然服裝道具,盡是克難創造之成果,而藝術趣味濃郁,演員情緒高昂動作逼真,贏取觀眾喝采掌聲迭起。今夜玩興盎然,以往之疲勞痛楚頓告淡忘。
39.8.29. 烈日炎炎,抬沙,打樁,如火如荼展開建築工程最沉重最難艱苦之現實階段工作,官兵揮汗如雨,胼手胝足,不畏難不訴苦,協同一致,埋首工作之克難精神,博得法越士豎拇指操法語叫「好」!入夜,自覺筋痠疼,皮膚灼熱;但却一覺到天明。
39.8.30. 晨早,人不及盥洗,腹腸轆轆中冒雨趕工,賡續建築公共設施,鋪建營地通往海灘之馬路。一梯台階,一段馬路,直從游沙起伏中,釘樁搬運填石鋪路,造成一道康莊為止。精力所至沙漠變為綠洲,收工時人感欣慰。中午時分延遲早餐,士兵同志因勞動而食量大增,飯不果腹;官佐同志與我,反因勞累而各減少食量,正可以有餘而濟不足,寫成入越以來初次紀錄。
下午,整隊出發,再接再厲再戰大自然,三小時之內完成一通貫入海灣之下水道,又一奇跡(蹟)出現,人定勝天。
年逾知命彭大隊長,不計溽暑不避風雨,連日親臨工地,巡迥宣慰,親切懇執之情,常見於言表,官兵引以為慰藉,而譽之為「新政工」「真親民」作風。
應負責同仁邀託,代擬文稿兩件,一致西貢總領事,請查告官價台幣兑換越幣之比例,一呈黄司令官,有所請示者多項。稿就送批連繕發,費兩小時,達成要求。
39.8.31. 黎明即起,官兵免點名,以區隊為單位魚貫出發上山砍燒柴,按規定每人六十斤繳由伙伕驗收。透過崗哨鐵幕,越五里平沙,爬兩座山嵐,到達原始叢林,老樹枯枝,拮取乾柴,並不須大費氣力。祇有回程,肩負重重,加上「路遠無輕擔」之心理因素,人不堪苦。
砍柴之餘,趁閑登高遠眺,金蘭灣風水盡收眼底,環海三方,靠山一面,晴沙十里,碧海千頃,好箇天險港口!寬放身心於此原野,呼出胸懷鬱積,吸進短暫自由清新之空氣,人亦怡然開濶自得!
39.9.1. 情託譯員帶出兩函,付郵資外埠投郵,一致曼谷徐某,採詢祖勳兄安危,一致西貢陳某,查問一凡年兄下落,兩兄舊留之通訊處及譯員是否可靠?侍來日回音,或可據以轉向家人通問。
氣候有失正常,近半月來,白日酷暑難熬,除下海游泳,其餘諸事不宜;入夜驟雨滂沱,氣溫遽降,嚴寒如冬,云:「風季已過,雨季即來」,吾人少衣無被,日子易過,夜則難堪!
39.9.2. 雨天逢週末,苦工告停,人人出而闢地種菜,土壤缺種籽少及其一切技術問題,由官兵自行設法解決,於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南下運土,北找坵沙,東求菜種,西尋瓜籽,同欲利用雨天而撒下,希望種菜得菜種瓜得瓜,祈禱將來成果豐收。
前次西貢尹總領來港,獲悉營區病患,最多目疾腳氣病,原因一缺食油二缺蔬菜。菜可自耕食,應先解決蔬菜種籽問題,前由西貢運來菜子兩種,每十人分得蘿蔔籽或白菜籽一湯匙,各自擇地耕作,三日以來,菜種多已下地。我等十人小組遲遲未動手,蓋以耕地難得,今就沙坵略事整理,趁陰雨播種白菜子一把,能否發芽成長,只問耕耘而已。
39.9.3. 僑商惕談「三保太監下南洋」,曰:『明萬曆年間鄭和太監下西洋,實則是到南洋各屬地宣揚聖朝德威並以慰勞遠國功臣。當年交通靠木製船艦,造成巨艦八十餘艘,每艘長四十丈寬十入丈,載重共約二萬餘眾,携帶淡水糧食古瓷玉帛金銀,分贈南洋各地戌臣。宣慰時機擇於春夏之交,船由蘇州出發,經東南海而達越南暹邏等沿海各通都大鎮......至今西貢堤岸以及泰國高棉各地,尚有大漢遺裔甚多,家廟供奉多書以:「三保公之神位」......』僑奉鄭和為神聖,大漢聲威遠播,並非偶然。
39.9.4. 國防部人員十五位,奉令返台,於細雨濛瀧中啓航,歸國受榮,託孫某稍書三封,一致龔代表五脩,一致範九侄,一致內政部周少堯兄,能否一一帶到?不詳。
大隊部闢中山室一間,來設報刊象棋,充實官兵精神生活,轉移營區風景(氣),用心高潔而良苦,雷指導員有言:「化暴戾為祥和,中山先生有靈」!
39.9.5. 上午雨霽天晴,往菜圃走動探視菜種消息,得見發芽出土者半,欣喜之至,寄望欣欣向榮報我以榮養。許多菜籽被雨冲洗暴露沙面,再予壅沙敷土,希望能活成為苗。
39.9.6. 冒雨上山砍柴,胃口大開,體格乃經次考驗,自信健康大有進步;生活規律,靜心進脩,奏功不小。
39.9.7. 風雨如晦,天色朦朧,早起床,整內務,清還境迎候軍長檢閱。上午十時檢閱完畢講評認為「滿意」,「倘如以腦力配合體力,必能克服任何物質艱難,創造種種奇蹟。相信唯有克難一途將能創造許多精神條件是故克難造亦乃軍隊現代化不可或缺之基本因素」,旨哉斯言。
大隊宣布,因迎接日漸好轉之時局,軍部正作求「反攻大陸先鋒隊員」,以具有克苦耐勞冒險犯難及犧牲奮鬥精神者為合格。採志願報名方式逕向政治處登記,聽候甄選。同志多人,聞息心嚮往之,經向軍部接洽,但云:「非本軍官佐不得報名」,失望,大惑不解。
39.9.8. 參謀長鐘之輝專題講「南北韓戰爭與中美之關係」。其中「韓戰場雙方武力比較及戰略一斑」一節,大意有云:「北韓軍蘇式裝備,陸軍十五個師每師萬五千人,飛機百支十駕(架),重坦克三百輛,以速戰決閃擊戰略,採中央突破戰術向南韓軍追撲,以避免英美海軍封鎖為主,另一面則使用人海戰術,以滲透游擊戰與人海戰配合運用,克制美軍砲火壓力,獲得巧妙成功」。「聯合國兵力,美軍四個師,南韓五個師,每師一萬二千人;英軍一千五百人,其戰略以空間換取時間,發揮制空制海權力,使北韓工業交通橋梁(樑)全遭摧毀。」「七月二十四日以後,南韓初告穩定,使北韓之優勢一變而為劣勢狀態,然而目前美軍所威困難者,乃補給線過長,如以西雅圖至釜山而言,遠達四千五百海浬,海上運輸須九至十三天之久,空運將亦須四十小時;按每人裝備與給養七至十噸計,則數量總至可觀,至於消耗補給更足驚人,運輸時不及濟,非任何力量所可克服」。堪為戰史資料。
聞吾官兵補給自今日起,主食減配一公兩,原因不明。平日米不飽腹,今再減少,人感飢腸心覺怨忿,亦惟發揮民族忍耐性而已。
39.9.10. 雨天,人多納悶。奉通知又要整內務,云有法方軍人來此參觀。戰士怨聲有言:「床舖蓆子俱無,有何內務可看?簡直要整活人」!「人家來看內務,他便變成我們長官」?另有人云:「能受折磨是鐵漢......讓洋人看到中國人自強不息和不不屈服精神,並無不妥」?說法不一,但同為內心話,言之在情在理。
39.9.11. 鍾參謀長分析韓戰狀況,其總結有云:「一、南韓遭之困難,補給線遠運輸不易;兵力薄弱 ( 南北韓兵力一比八至一比四 ),裝備差,無法排除北韓坦克戰車威脅。美方判斷錯誤,着重海空作戰,地面部隊感受天不時地不利。南韓經濟力差池,日用品亦賴美援。戰略受故略影響,限於三十度以南而又只守不攻。馬歇爾計劃在歐陸成功,導致侵略者轉向亞洲尋弱點。二、經驗教訓,非摧毀蘇俄潛力則不足保障和平。經濟力為一切戰力之主力,空軍受氣候影響,陸軍機械化日見重要。三、韓戰影響;民主國家政略戰略同時覺悟,美國平時消費為生產一〇%,戰時則為六〇%,人力上之覺悟,動員陸軍三百萬眾,應重整西德日本之武力。
39.9.12. 生活中一得之愚,是「處逆境以無言勝有言;蓋因人無理智理想可言,事又無原則及法紀規章可守,而欲獨善其身迨亦無比可能」。感嘆「國家治亂之機與人心善惡之幾相通」!( 孟子 )
39.9.13. 又有兩位空軍朋友返國,同夥許多人託為稍書,我心恒恒者,以欲書而無處可投。
即日重新編隊,金蘭營區成立「幹部訓練班」,原「軍官大隊」改為「幹訓班第六大隊」,下轄第一第二及特訓等三個中隊,與印侄等同編入第二中隊第三區隊,進脩學習生活依舊。( 第二營區分別成立第七、第八大隊 )
印侄罹患腳氣病,兩腳腫爛,痛楚堪憐。代請「全休」病假兩天,免除公差苦工。無藥醫,少動彈,自求多福。
39.9.14. 農曆三十三歲生日,回憶以往每逢今日,或邀友人餐叙,或書禀雙親,或聚叙家人;而今孤臣孽子,羈身海角,惟惕勵自強,祈禱父母康寧健安,暗自神傷,更祈求上蒼賜予力量!適逢彭將軍來隊講話,勗勉「堅定信念,親愛精誠,團結奮鬥,必能重光國土為父母雪恥復仇,誓雪此不共戴天之深仇大恨」!聆之自求寬怒。
39.9.15. 代住院病患同志草擬函一封,並函寄春華兄,署名「黄脩棟」,住址「越南中圻巴崴振興商號」。兩函同託友人帶出營區付郵。大陸沉淪,家人流離失所,彼此莫知安危,每於修書探訊,誠恐徒貽禍殃,於今再向溧陽試郵,祇禱平安。
39.9.16. 趁陰雨下菜圃,除草施肥,水肥掩以沙土,免被冲洗,指望旬日以後有青菜可食。
下午赴立中處小坐,忽聞警語曰:「汝髮已花白,鬚已焦黃,望以健康為重」!知注良言。人正盛年,竟爾未老先衰。今後,排除內中鬱悶,減少身體貯藏量之消耗,是乃當務之急。
39.9.17. 即日起,軍官各隊增加政治課程,每日上午授課兩小時;日語一課改於下午學習。因而重訂自修學習計劃,將運動休閑時間削減一小時。
聞韓戰聯軍在仁川盈德兩地登陸,已攻取重要據點,光復漢城,北韓退路被切,韓戰局勢改觀,人心士氣大振。
39.9.18. 羅陵斯警語:「世界需要改革,使人心真趨於良心,、忠實、公益、和正義。人類最大的革命力量,將來自道德力」。麥克阿瑟於日軍投降時亦有警言:「軍事聯盟,列強均勢,國際聯盟,均已失敗;今後吾人機會,是改造使人性向上之制度一一包括科學藝術文學及歷史文化之進展」。兩氏言論及思潮,同皆中肯,切中時弊,而且永遠契合人類需要。道德、歷史、文化,本身就可是力量。
39.9.19. 政治課之第一課,由吳處長講「政工制度」,軍隊政工制度沿革;黨代表制,軍事訓練處,軍政洽(治)部,新聞處,新聞局,以至政工局,每一階段成敗因素,備有論列。「北伐時期之黨代表制,優點最多成就亦大新聞處至政工局階段,事權分割,職責不稱,乃致劣點暴露問題重重。剿匪,戡亂兩階段,軍閥餘孽以及新軍閥派生,又因相生相需而致產生官僚與黷武主義,以致政工精神蕩然無存。演至整個軍事上之總失敗。此節如不痛加檢討改革,新政工制度將無由建立。新政工制度之建立,亦軍事改造重要先決惜施」。
39.9.20. 晚會,無燈光照明設備,提早演出,節目過多大半在夜色蒼茫中進行。「鑽火圈」一項按(安)排在朦朧氣氛中,添得如許神密感,法國人初見,先目瞪口呆,繼則滿場尖叫混以掌聲。地樂斯要求「再來一次」以法語高叫,台上演出者,固(故)裝不懂,未予理睬,如此把絕賴(耐)人玩味。
日語課場,學員日減,教官有意將高初級兩班合併為一班,集中延長教學時間,經相互協議,決自下週一起併班施教。
39.9.21. 教學分組研討會,原訂每週兩次,半月以來實施三次,但每又流於形式缺少效果,為充實內容增加研究專題,即日起決定改弦更張,重新編組,推選示範小組,並將研討範圍擴大及於政教合一方面種種課題研究。原則策定,開始選舉主席及紀錄,結果我同海源兄輕易當選之。事之始也鉅,推之不脱,改日視事。
沙坵高處,二七七團官兵新建亭宇一棟,彭將軍命名題為「中正亭」,横額「臥薪嘗膽」,聯語:「中和滿腹經綸在,正氣瀰天瘴霧開」。均以紅木彫刻。書法工整圓潤而剛勁,文句寓意深長高遠;同遊者登臨,稱讚不已。天涯遠托,艱窘境遇,缺建材,少工具,以手腦開創環境工程,以及種種生活必需之條件,人定勝天又一奇跡,沙坵外,重闢建,曲徑蜿蜒,直通海宇,濱海大道左邊,面海山坡,石砌鉅型標語圖案,「反共救國」四字,黑石底襯白石突兀,縱横十方丈;入港可見,至為壯觀。團部官員指此圖案而言:「反共救國」原係「反共抗俄」,由於法方固意挑剔,不得不委曲將之改建。洋人允予反共而不許抗俄,居心醜陋淺薄,他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