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留越篇 4
2015/03/29 11:36:23瀏覽135|回應0|推薦3

 

40.2.23.                過訪田團長,談深不覺話多,同以人心危疑,軍紀敗壞為慮。彼云:「時勢不利,補給失調,實由於人謀不臧,並非法方監管不善。如欲挽回頽勢,非從政教合一下工夫不可,加強軍事管理和政治訓練,使管訓趨於一致;上行下效,孰敢不從。」一言破的,令人敬佩。
  40.2.24. 
區隊同學,全體動員,整頓床舖,將竹籬中間闢一邊門直通教場,不兩小時竣事,頓使室內空氣流通,行動亦告便捷。僉信:「吐氣揚眉,風水必將順轉」,窮通達變,鄰隊効尤,即知即行,效果良好。
  40.2.25. 
今再動員,上山砍料,試將竹榻統舖,升高加級,改造成上下雙層舖位,疏散間隔距離,空氣冲淡人氣,心胸為之一爽,蚊蠅之苦,得以舒解,自脩寫字之干擾,因而得以減輕,居而安之。
  40.2.26. 
營地大興土木,即日起停課一週。幹訓班學員四出伐木,分途搜集建材,計劃於最短時間內建築教室十棟,教官及工程師不參加勞力,但因集中智慧,而自動組成工程策劃研究小組,負責擘劃工程及研製教具教材事宜。所謂生活平等勞心者爪必勞力,風氣自此伊始,耳目為之一新,教師醫師工程師,以重道而受尊敬。
 
第十總隊教育幹事文君來洽商教學意見,承告彼班學員素質及其需要,而言曰:「知識水準高者佔三分之一,需求多學理論課業;其餘程度較低者,需求通俗實際之認識。」有此瞭解,且將日後「孫文學說」教學方式,説予知悉:「說理論多舉實例,講典範教條多切合生活經驗。」文君聞道,欣燃告辭。自省學驗未足,惟勤加鑽研探討,教學或將有所效果。
  40.2.27. 
王醫官()兄,專程來訪,洽國學進修事,相約研習三篇古文,遇疑難而隨時共同研究。臨去之前,特介紹印侄與之見面,請為代購盤尼西林針藥,注治瘡結;迅承慨允,並囑洪印「即日下午前去注射,約需五至七次必可痊癒」醫藥手術同告解決,幸甚。
 
晚上,室友閒聊,湖南騾子海源及振聲,以竹籬新闢中門,命我:「寫付( )( )對聯,討一吉利。」於是信口拈曰:「大開方便門,展現包容量」横額「直上東山」。夜話胡說,寫亦無處可貼。
  40.2.28. 
官兵代表大會,上午召開,士兵代表要求一、減少勞動,加強學習。二、政府津貼,直接按月發放,請勿轉手。三、拒絕為法方採薪砍柴 ( 替洋人採薪,平日聞所未聞 )。要求均極合理,聞軍部已通令,研究革新中,士兵敢於建言,層級勇於納言,是軍中民主政策發生主導之良好作用。
 
有人卸()氣,謂「留越國軍返台絶無可能」。時遇劉君口拈「信」字,希為拆字解惑,乃肯定解析如次:「人言是信,但側人亦作邪人解,邪人之言姑妄聽之,未可遽信!」邪言謬論,止於智者,不信邪,邪人將無法得售其邪計。
  40.3.1. 
總統復職周年,金蘭擴大舉行慶祝會,標語繽紛,壁報輝光,官兵情緒高漲熱烈,呼口號,震天賈響,是一新興氣象。
 
印侄療疾,驗血報告,云需澈底治療,經醫官物色,購得特效藥一批,並承悉心注射,可望一勞永逸根除痼疾。
  40.3.2. 
某單位前所創刋之「忠勇日刋」,聞由某種原因致遭困擾;即日起改由政工處接辦,充實內容,加強政訓;輿論曰「宜」。
  40.3.3. 
聞昨夜一連發生三宗刑案,兩起姦情一起懸梁疑案,感金錢女色,社會禍根,其在集中營,為害最烈。
 
讀馮惟敏家訓,抄錄一段「勸哥哥休狠,學性格溫存;得饒人處且饒人,退一步行最穩,循天理處安吾分,沾便宜處甘吾笨;咬牙切齒反吾身,狠讀書為本!」
  40.3.4. 
閱及立法委員彈劾胡宗南全文,叙論前河南省府主席趙子立叛變投匪經過,其中是非功過,固無由論斷;而前有張軫之認賊作父,後有趙逆趙子立之變節投降,自尋死路,葬送河南子弟,蒙羞後世先賢,鑄成亂局。正如宋儒朱晦庵,文斥降臣與金人議和有云:「內拂吾民忠義之心,外絕故國來甦之望!」彼等亂臣賊子之罪行,其貽害今後,更有甚焉。
  40.3.5. 
醫院今再轉出精神病患一批。病人有號啕痛哭,有縱聲狂笑,有自言自語如哀告如泣訴又如詛咒者,凄情慘狀,洵令人悲!轉去何方?催望病癒回營,而不再韓於胡底之天。
  40.3.6. 
代本港婦女會擬上蔣夫人致敬電文一通。
  40.3.7. 
第八總隊官兵,興建中正堂一所,大廈落成,鉅構,風動全港。美奐美輪,莊嚴壯麗,內宇廣闊,可容兩千人集會。赤手克難,創建本港第一棟大廈,法國官兵見之,同出拇指讚許;值得吾輩中國人驕傲。
 
另一小發明,值得一提,利用廢玻璃瓶,製成燈罩及茶杯器皿。製法,以草績繩,細繩橫繞瓶身一圈,固定瓶之兩端,兩人各挽繩之一端,合力拉送以鋸,周而復始,拉鋸約百次,漸便鋸處發熱,輒以冷水澆之,熱脹冷縮物理,瓶即裂成兩段,而且裂口整齊如切,分用為燈罩杯皿,用之生活,人人稱便。或曰:「頭腦加時間,到處見成果。」或曰:「廢物利用,物盡其用。」精神物質,用之不竭。
  40.3.8. 
婦女節,吾人留金蘭港之周年紀念日,本營區所建之「正氣台」亦於今日落成,三重意義,演出一場晚會為慶,用以排除一切楚囚情緒。
 
抄寫古詩,寫照今日心情:「行行重行行,與親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之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悲北風,越鳥巢南枝。時過日以遠,衣帶日已遲;浮雲蔽白日,遊子不知返!思君念人老,歲月忽已晚,捐棄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40.3.9. 
生活冷寞,自尋樂趣之一,是邀知己,遊山玩海,縱談古今中外和人生。晚餐後,約中嶽兄徜徉於海灘,時而停佇,遠眺天涯,時而平仰沙諸,幻想遐思,時而望洋興感。中嶽云:「水族動物以大吃小,高等動物以強凌弱,而人與人之間總難免以眾暴寡;使人最不服氣者,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對曰:「社會戰場人生戰爭,是以人生為生存而競,為打暴不平以求其平而戰;入世求戰但無出世避戰道理。」彼云:「入世求生求戰,必須勇往直前,堅忍奮鬥,不達成功勝利目的不止。」結語:「登高自卑始,目前境遇,宜勤學苦讀,以健身樂觀為先務......。」最後,同時下海,海泳千公尺,往追約九十分鐘。
  40.3.10. 
有人捕得大海龜,令人大開眼界。身型如玳瑁,體大如圓桌,首大如人頭,肢粗壯如重掌,樹蔭下剖其腹,取其卵多至一百八十九粒,粒大如雞蛋,均呈圓球形。取卵去蓋,肉重約兩百斤。據云肉質堅實,味不如牛肉,但食之堪以補身。另據捕捉者言:「此物平日生活於深海,排卵每於黎明或黄昏時,出海登灘爬坑而下,產畢自以浮沙掩蓋而去。陽光照晒,三五日後龜母必於晨昏定鑑,至小龜破殼而出,下海能游為止,動物性擬人化,母性亦至劬勞而偉大。
  40.3.11. 
中山堂之右,新建八角亭一座,今日落成,標題:「中山亭」。為總隊官兵之又一克難成果。亭高三丈,四壁以精致( ) 木條,嵌成彩色紋錦,壁之周遭,闢建多角型之園圃,夾竹桃花叢圍,常青雜卉遍殖;台階亭廊,滿地鑲以彩瓷磚砌,藝奪天工,技媲神斧,氣象萬千。亭之內間,設置書報,白日可供閱讀;亭之外角裝以擴音喇叭,晚上播放時代歌曲,創金蘭中華文化之先河,允為吾人精神生活之濫觴。中山堂,中山亭,今日中外官兵遊樂其間,人更喻之為「金蘭文化之閣」,「 金蘭精神堡壘」,「中法越藝文交流總匯」。
  40.3.12. 
此地無樹可植,放假一日,同鄉合影留痕,以金蘭灣港口為背景,拍攝山海畫面,將必大有可觀。集中營攝影器材奇缺,臨時張羅,半日湊成快鏡鏡頭,彌足珍貴,借相機,購膠捲,請技師,洗冲等等,煞費周章。
  40.3.13. 
金蘭婦女會成員少意見多而且雜沓,無給職無權利,人勸某女史()急流湧退,辭却總幹事職務;而彼則表示不服氣,憤然曰:「有好事者介入,倘如就此罷休,必將貽人懦弱駡名。」言之有理,彼願力爭到底,讚許者云:「真箇巾幗丈夫」!
  40.3.14. 
南國季候,瘧疾疫痢流行,傳染日廣,官兵罹患率佔百分三十五,管訓處認為情況嚴重,明令發動除蚊捕蠅運動;即日起,火燒殘葉,掃除汚水,澈底消滅蚊蚋溫床。乃規定每人每日至少捕殺蒼蠅二十隻,五日之內,肅清病源。藥物缺乏,以人力時間達成消防目的。初日斬獲成果可觀,有捕蠅多達百餘隻者,當選為「除害英雄」。
  40.3.15. 
今日講述「孫文學說」課程兩小時,汗流浹背,身覺疲憊,下海泳游一小時,消暑,涼沁心脾,晚餐食量大增。
  40.3.16. 
昨夜潮冷潮熱,今日只感腹脹,知又病瘧!粒米難進,精神彷彿;告假未授課,下午五時,去醫院求診,承醫官代購「奎寧」針藥一隻,對症注射半隻,心理初感安定。但入夜又復先冷後燒,昏迷中不得安枕,只覺口乾舌破,飲冷開水一瓶。
  40.3.17. 
遵醫囑,上午再注「奎寧」半隻。繼復作冷作熱,而腹疼不甚殷,但四肢倦怠,不思飲食。自 「藥力瘧菌遭遇戰,奎寧一戰而勝,願身驅血脉戰場無恙」!
 
原與張校長子靜有約,茲以疾病,不克前去,特託由曾兄吉便代為致意,又轉承借到参考書籍兩本。
 
晚上,印侄購煮雞汁蕃茄湯一大杯,扶我進補。醫藥,書本,食品,友情,親情,良多實惠,感人欲淚。
  40.3.18. 
晨光曦微,天朗氣清,抱病力疾登向東崗,平臥沙丘曝晒陽光久久,人覺飢渴,身心反爾振奮幾分,乘興返舍,猛飲開水一瓶,早餐胃口不開只進白飯半碗。午睡甜安,晚膳食慾大振,飯不足飽加菜補充,腸胃受用。幸甚病痊,心感陳醫官傳慶兄及印侄之加福與我!惟暗自祈禱「瘧疾從此免疫」!
  40.3.19. 
「廣佬」捕得四腳蛇十餘尾,一鍋煮湯,謂為佳餚,浙江佬見之謂為「野蠻人」,北方佬以為「怪異食俗」,法軍雜種兵見之以為「米食不飽,捕蛇充飢,堪憐可憫!」其實百粵同胞,原即以社鼠山猴蛇貓蚌玠等為山珍海味,「龍虎會」「猴腦餐」「蛤蚧酒」,視作習常之補品,見怪不怪。
  40.3.20. 
某隊長辭職,遺缺由副隊長升充。傳言箇中另有文章,又是一番擁搗之蘊釀,亂時小人窮思亂,可悲。
  40.3.21. 
印侄舊病未癒,新染痢疾,請病假兩天,叮囑靜養,「候另求醫藥」,印侄聞言不禁淚下。人之堅强,無俱窮愁潦倒,而於患難中最怕疾病之折磨。所感難心者,初見印男兒眼淚!
  40.3.22. 
力疾授課,念茲在茲,勤於耕耘。氣力不足,教學效果大不如前。
  40.3.23. 
滋友兄,月夜來訪,譚興甚濃。言及過去十年,得意事多;令人欽佩不已。集中營臥虎藏龍,只須人心不死,反攻復國,前途光明。
 
夜鬧驚營,傳魔弄鬼,說明官兵心理疑俱不安。
  40.3.24. 
官兵分工,三分闢地種菜,其餘者重整住室。以勞動解閒愁,管理當局用心良苦,我赴第七總隊講課未參與勞力工作,亦不為坐享?
  40.3.25. 
上午九時,丁院長如約前去取藥。承低價購得痢疾特效藥針劑,得之如獲寶丹,心感之餘,迅步而返,旋復偕同印侄情託王醫師代為注射,惟願印侄瘡疾痢疾,藥到病除。
 
第九總隊士兵某者,精神病突發,自以鐵釘釘入後腦,生命垂危,喃喃囈語曰:「腦門摇幌,已經釘住......釘子難找!」經急救,轉去芽莊醫院求診,自又凶多吉少!人命如斯,多少殘忍?
  40.3.26. 
印侄臥病日久,今見病有起色,諒由「阿米巴」針劑生效,兩皆幸喜,且於榻側輕聲趣言曰:「老命小命,同已越卡過關!」印侄笑逐顏開。
  40.3.27. 
於兪營長處見到文房四寶,國寶,他鄉故知,入越以來初次親及;欣忭之餘,信手拈毫試墨,驚覺得心未能應手,滿紙蠻荒,看不順眼。凡百事物如讀書寫字,用則進不用則退,心手同然。
  40.3.28. 
昨夜潮落,隨同室友下海,撈捕海產,成果不惡;獲大蟹一隻,海龜一頭海參兩隻,蚌蛤四、五斤,至手指出血而返,早寢。今晨晏起,探望海產,只剩弱者參蚌兩種,其餘,或者乘夜夭夭而逃?或者為他人所乘?今有海味佐餐,飯香餚盛,解饞療飢,印侄手藝,皆大開胃,窘境中一大享受。

                 40.3.29.  為青年節舉行慶祝會,運動會,和同樂會,將一連三天精采演出,首日,官兵畢集大操場,行進步伐,靜態列隊,軍容均極整齊壯觀。最令人注目者,第八、九、十各總隊之裝備,中正式步槍,色色嶄斯 ( ),刺刀閃閃發光,戰士赳赳,數千人衆,步伍沙沙」有聲,博得掌聲雷動,歡呼喝彩,氣吞河嶽。刀槍同以木質打磨加油漆而成,運動場地及器材,皆出於克難創造,場外秩序,場上運動道德,儘由官兵互助合作精神之磨練而來,展現活躍,可貴可喜。
  40.3.30. 
海上活動,以泳賽為主,軍官隊組隊參加者人多,個別參加者人少;結果儘皆輸與各總隊之官佐。奪標者自動加菜請客,落榜者亦有大言宣稱:「今年不服輸,明年較長短!」英雄不餒氣,值得讚許。有感體能是運動主要條件,集中營生活先天不足,而又長年失調,因之,運動成績大致欠佳,其不足奇。
  40.3.31. 
昨今兩晚,第六大隊話劇上演最突出,演員、布景及效果,同以精神制勝物質,普獲好評。
女媧與伏羲」資料來自雜誌專刋摘錄如次:一、漢王逸註釋楚辭天問有云:「女媧人頭蛇身」王廷壽魯某之殿賦有云:「伏羲鱗身,女媧蛇軀」。二、唐李見獨之無誌云:「女媧伏羲於崑崙時,天下無人類,因相議以為夫婦;但又自羞之,乃上山見烟許咒曰:『若天遣吾二人為夫妻,而烟悉合』果爾其烟不散,女媧趨就,伏羲為之結草為扇,以障其面。」三、今人結婚風俗,尚有執扇以象其事者。
 
考伏羲氏為人皇帝,仰觀天象,俯察地理,姻夫婦,正五行,以定人道,畫八卦以治天下。國父於文字起源一段中,曾引證此說,正堪與古人李見獨等所誌,而相互發明。
  40.4.1. 
走訪張兄冠三,知其臥病亦久,工愁善感,每一憶及家人,輙至熱淚潸然。今一見之,由人情不自禁,蓋以亂世同遭遇,同病相憫,同其感傷之故。祖上德蔭,或於艱險景況下化吉得救,而疾病阨人,能不常教英雄氣短!
  40.4.2. 
隨身衣服,褲管裂口,針補縫合,出門作為禮服看,居夜作為禦寒用,而今上衣復又捉襟見肘,腐朽難堪,託人覓得黑布五寸見方兩塊,交由印侄補綻一一,藉以維護教官體面,而心理上亦以為「不太寒酸自卑」。
  40.4.3. 
營區醫院,現有病患百餘人,其他各隊,有臥病而不得入院之官兵更多;有病無醫,有醫無藥,官兵死亡率日增。今聞法方自本月起,將再減發藥物四分之一,致使醫院形同虛設,因而招致官兵反感,有人指責法軍不人道,或指其貪污剝削,但越籍譯員不敢傳譯;戰士洩憤大駡譯員:「買辦主義者,俛首貼耳,只向洋鬼摇尾乞憐!」寃哉枉也,譯員無姑 ()
  40.4.4. 
西貢傳回佳音:一、政府津貼,自元月起按月調整,官兵不分階級,每人每月可得越幣三十元;義民每口二十元。二、政府補給膠鞋,每人一雙,云日內運到。三、軍事學科教材首批,云已由彭將軍携返本港。嗣將可望教學有本,足下平安。
  40.4.5. 
烏雲密布天將大雨,遠山砍柴計劃因而中止。昨今兩日,三次六小時講述「孫文學說」課程,課中以本港戰士打虎之事作譬,申論國父所銓之智勇精神;如同現身說法,教育效果頗佳,學員反映,好評甚多,聞之快慰有加。
  40.4.6. 
項城張明洛兄於課堂中相識,才學豐標及表達出眾。今日一見如故,承告莊子「天地篇」中一則寓言故事;有云:『黃帝遺失玄珠於川中,遣使者兩人遍尋未得,後被另一使君輕易拾回。帝見珠大悦,稱許拾珠者而宣告曰:「彼不用感官接物,不用理智解物,而偏用無心以應物」,眾皆驚彼使君為「成佛之人」......』。張兄篤信佛教,所言佛家哲理,而闡述黃帝佛心見性之道,道破得道之方法,是「忘象」。心須忘象而後始能「見性」。明心見性,惟以直覺去體會箇中道理,方可應驗佛家所謂之「無心」二字真理。 ( 無心及心性,同屬「形上學」名詞 ) 此一理論與寓言故事,正可納之於「孫文學說」「真知易行」章節,作為輔佐教材講義,幸喜之至,教官今日如此蒐集教材,亦云可憐。
  40.4.7. 
瘧疾復發,知是自身缺營養,抗力日減;加以精力支付日多,疲勞積累,致遭瘧蟲乘虛而入,今再力疾講課一小時,順道去醫院求醫並承陳醫師允為另覓藥石,先表謝意。
  40.4.8. 
光山徐道修先生,親來探病,並承餽贈油炸米麪餅兩大塊,與印侄分而進補,同感盛情。
  40.4.9. 
風沙漫天,病中倍感凄涼,由友人處是得「健康秘訣」,一、平心靜氣,力戒暴躁。二、脉波以慢為貴,血壓以低為佳。三、身體經常保持瘦淨 ( 集中營無胖者 )。四、減輕工作,充足睡眠,適度飲食。五、菸酒該予節制。六、生活趣味宜多,精神樂觀,心情滿足,同皆重要。
  40.4.10. 
孔兄繁露,沽酒獨酌,且曰:「費力不少,花錢不多,好友同盃,喝個快樂!此間沽酒不易,有錢亦無市;可惜我不飲酒,已成天性,面對盛情,徒然空負,於是促膝暢談,天高皇帝遠,相許「居安慮患,百忍圖成」。
  40.4.11. 
即日起,義民隊納入管訓處編制,既有利於整體榮譽,亦以便於管訓工作。聞有一二邪惡之徒,突又興波作浪慫慂義民,起而反對改編;但亦有義民暗中檢舉,指始作俑者之邪惡企圖,在於借事生非,奸宄無孔不入,願當局不再姑息養奸。
  40.4.12. 
欣聞有不肖之徒多人,今晨先後入獄,論者以為「君子愛人以德,不再姑息,是乃上上之策」;「制裁壞人保障好人,正可挽救社會人心。」「處亂世用重典,今月環境需要,執法尤應認真從嚴,希望管訓處建立法治信心,肅清共諜!」輿論嚴正,到處聽到采聲,足堪說明人心向善,幸甚。
 
官兵福利社今日開張,百貨平價供應,乘興採購自來水鋼筆一隻,致贈王錚醫官,藉以酬答其仁術仁心,癒我叔侄病症。
 
中午應兪大隊長邀宴,飽德之餘,悉為其夫人生日而請客,並聲言:「藉機會請教官而已」。未具縟節,催致歉道謝而返。海外生活,人情日隆,無非我中華民族「克己復禮」優良傳統表現。
  40.4.13. 
第三隊隊部因加建儲藏室而起爭論,正方:「軍中准命令是從,何來軍中民主議壇?」反方「物質缺乏,身無長物,無物可存,何用儲藏?住室不足何必浪費空間?」,「正因物質少,一針一線,亦貴為財物;為避免營中事物紛爭,建室儲存財物,正可藉以減少訟源於未然」。「松鼠藏果實,乞丐貯冬糧,不必勞人動眾,大興土木。」各說各話,吵嚷無結果。
  40.4.16. 
連日砍柴,興工修馬路,人人筋疲力竭。
 
總理紀念周會,擴大舉行,彭將軍講解「克難創造精神,從黃帝伐蚩尤,蘇武留胡,大禹治水到勾踐復國,旁徵博引以廣東國語作結曰:「正所謂克難創造,創造出復國機運」。言之諄誠,聽者動容。
  40.4.17. 
研擬軍中自清辦法一種,並建議政工單位參考。因有鑑於此間凄凄切切之社會,形形色色之人物,而更有其奇奇怪怪之論調;長任滋生蔓衍,勢將足以腐蝕人心。

 

                 40.4.18.  國昇兄來叙,由農村生活,叙及亂離遭遇,以及大陸淪陷前後共匪暴政等等。云:「過去豫北各縣,忠良被殘害,婦女被當眾鍘頭,士坤被剝皮剜骨......種種兇殘手段,均曾目及,如今言之,令人髮指切恨」!國昇兄出身農家,因避赤禍而携眷南逃,輾轉來越,此種不屈不撓,同仇敵愾之事實,令人敬佩。
  40.4.19. 
第八總隊軍官講堂,上午第一節孫文學說課,講述以作文為證 ( 證諸行易知難一節 ),但見幹訓班主任宗將軍,副參謀長許將軍及田岳兩位團長等齊皆前排在座,聽課到底,洵令受寵若驚。課畢內心忐忑,及至親前一一握手為禮,承岳團長率先當面誇稱:「聞道此課講述最好,敬特前來......」。旋復奉宗主任傳見面予嘉許,並商榷加課事宜,且云:「第八、九兩軍官大隊之政治教育,亟待加強,希望前去擔任孫文學說課程講述每週各兩小時!」既承賞識,而又謙辭不脱,惟從命應允而返。凡事預則立,教業面對群眾之事,亦然,勤研習多預備,功到自然成,榮譽尤其由負責努力中獲得。
  40.4.20. 
陳玉琪君來言:「商城祝建侯逝後,曾托夢其眷,而今又復附魄於某病患云:病故異域,願有仁人將其屍骨火葬,携之返藉!」忠靈他鄉,漂泊難安,鬼話連傳,徒曾哀悼!
  40.4.21. 
晚會,紹興戲演出「臥薪嘗膽」一齣,古劇劇情切合今之境遇,效果不惡。觀眾同仇,益堅雪恥圖強信念。
  40.4.22. 
酒以稀為貴,友人沽酒,往往輾轉央人而不易得,蓋以來自譯員,譯員又周折來自越人之故。今中介友人託情於張兄滋友,購到太白酒一瓶,獲復函有云:「......店主性如老薑,心同煤炭,而又口大手大如血盆魔爪,索取高價面無表情......」,語極幽默,亦足諷世。
  40.4.23. 
彭將軍因鼓舞人心士氣,訂於今晨分別召見營區之文職人員;我亦被召,並承面加奬勉有云:「常聞受課學員反映,同稱孫文學說一課,獲益良多,足見貴官施教最為成功......」受寵而愧,內心輙感振奮。
  40.4.24. 
過第二營區,邂遇某一權威教官,聞其談世局大勢,令人初生敬意;及見口沫四飛,牢騷滿腹,而又令人暗生懨惓之心,其牢騷有云:「教不猶如馮婦,為人作嫁衣裳而不得自主,而更有巧婦難為無米炊之感,綿羊飲水食草,被人予取予擠榨奶汁...倘如教官群起團結合作,共同爭取合理待遇,相信生活並非不能改善,教官地位將非不可以提高。」我曰:「用意至善,惟以異域臥薪,倡言教官優遇,能不有悖官兵同工同酬之既定原則?」彼云:「書生之見,各有不同;營區治事原則,並非國憲而一成不可變易?」我曰:「倘如如此求變,他人以為私心自用,教官將何以自處?」意見分歧,各說各話,不歡而散。
  40.4.25. 
無菜佐餐,人人食欲不振,每當一日兩膳,人各量力加菜而私之,獨食者不以私之為不慣,而向隅者見私菜而染指不拘禮,人亦不以寒酸為可恥。慳吝薄幸日久,攘奪紛爭形成社會頽風,倉廩虛衣食不足,榮辱之心頓失,人有憂慼!
  40.4.26. 
學習與進脩,風氣日益開通,外國語文進脩,有英語、法語、日語和越語四種,高級、初級分班次,大計九班之多。智識教學方面,尚有政治與軍事學術種種科目相輔進行。近週以來,歌詠唱和,時代歌曲教學,方興未艾,克難進行曲,時代青年,領袖萬歲歌,普遍教唱,官長學員戰士民眾,人無分男女老少,人人唱和大家風從,個別練團隊唱,到處曲調悠揚,譜成軍中新興氣象,匯成金蘭之聲同志有美其名曰:「海外勤工儉學院」派生「校園風景綫」;孰云不然?
 
月前手種之莧菜,早灌溉晚施肥,拔草除害,加上天時地利,如今已生長茁壯成菜,嫩綠青紅,油然美觀。今晚口饞心動,試拔一束,煮麪而食,園蔬愈珍餚,菜根甜麪條香,囗褔及營養,來之匪易,種豆得豆,心安理得。
  40.4.27. 
管訓處州令規定,軍官學員以及軍佐每人撰寫自傳成身述一篇限日內竣事。各隊各班分別著筆,有者立馬萬言!有者枯腸苦索,間亦有人央請捉刀代庖,形形色色,不一而有。我本筆拙,但有同人投以賞識與信任,因而允予遇難共同研究琢磨是故有幽默大師睿明胡兄則戲之畀予「家庭教席」稱號。其實自感文字生澀,詞彙辭藻兩覺貧乏,亟願借以先讀他人大塊,而學習許多文章文思文字。
  40.4.28. 
管訓當局令頒政治課程時間新配當表,並令我加任孫文學說課每週四小時,連前期教育之本課講述,共計七個單位,每週達十九小時之多,課已講熟,講義不必另擬,自覺勝任而就熟駕輕,所感吃力者,體格欠健因多病。
 
今與五位政治教官相聚,賣瓜言瓜,相許如次:教材編撰及講述,宜以莊嚴質實為原則,理論及掌故之徵引,無據少托者不為引,空泛未落實者不為徵,事蹟典故確切而不足為訓者必予以揚棄。有人主張以「說書」「評詞」式之浪漫教學方式講課,有人主張以生動活潑而莊敬之方式傳道說教,見仁見智看法不一,但處心積慮,認真負責教學之態度,盡皆一致。
  40.4.29. 
官兵代表會決議案中,有「違紀失職案提付懲誡之前應通過官兵代表會加以研討」一案,行政單位在處理上感到棘手,來者  下問於余;對曰:「違法犯紀案件,亟宜本諸事證依法移送審理。官兵代表會似為參讓性質之臨時結構,而決非有權之審理案件尤其不可受任何輿論所左右。是故本案處理,祇可送請有關機關參考,庶免節外生枝。」且建言:「本案既經決議,俟下次官兵代表會報告代表會報告決議執行情況時,加以說明便了。」來者言謝而去。
  40.4.30. 
范韻章教授,年逾花甲,而今臥病已一週。前趨探病,見其骨瘦如柴而目光烱烱,知其病有起色,聽其言詞,侃侃有云:「甯為自由而戰,永不苟且偷生,即然病死他鄉,而死亦無憾!」此種視死如歸之(言黨)言大義,由人頓生敬意。
  40.5.1. 
滋友兄來叙,金言警句迭出,句曰:「没有道路比理想更平坦,没有行動比腳步更坎坷」。而我則補充一句:「理想愈平坦,行動愈坎坷;此即所謂事與願違而行每與理悖?」曰:「然」。
 
謝兄家樹,乃一虔誠之基督徒,而學養亦屬突出。今承約我於室外議事,彼云:「營區人心頹唐,亟願起而傳道說教,但恐軍中有所禁忌,而又枝節横生,奈何?」對曰:「信仰自由,任何宗教旨在勸人為善。此間士氣人心,亟須精神寄托與安定;倘如佈道之言與義均有所本,而又有益於現實社會,但亦無妨逐漸進行。」彼云:「連本經文尋之不得,無本之道,不傳也罷!」彼復自了之。
  40.5.2. 
即日起恢復海泳,由五百呎而至千呎,自覺體能游刃有餘,為快。
  40.5.3. 
有學員劉君,就人之身體與生命問題來問疑,答云「個人所知皮毛之見」,「哲學所謂心物問題,信仰心物合一論。如無身體而生命無所依存,如無生命而人為被動之行屍走肉,此其一。先總理闡物種由來,斷言世間先有物質而後有生命,何為生命?就人而言,生命即人類一切活動和行為之總稱,人類社會種切現象,無非生命行為之總表現,而身體祗是生命所役用之工具而已。由此可知生命重於身體;此其二。人類生命似可遠離軀體而繼續存在,譬如歷史文化,可遠離祖先而傳諸後世而悠久不衰者然。錢穆教授認為人之身體各種器官,同代表人所具有之一種欲望,欲望即王陽明之仰謂天理,此亦乃一種精神表現;是故身體各器官又皆輕於生命或精神,此其三。基於此理,總裁訓詞有言:『我之視精神重於物質者也』。其皆顯示生命重於身體。」劉君聞之,欣然滿意,闡述革命哲學,而亦引為自豪。
  40.5.4. 
黎明即起,早餐提前,當局宣布「即日起停課三日。」「興工整理住室及環境」。官兵大編隊,魚貫通過警戒綫鐵絲網,遠跋涉,入叢林,劈斬建材,負重載歌唱返,費時六小時,自覺精疲力竭,肩部紅腫,生活即戰鬥,遠路無輕擔,人生又一次經驗。
  40.5.5.  
作工之餘,晚膳之後,三五同志瀕海,坐灘而談,大家地北天南,歸及人事問題;結論:一、人與事,二者而一,幾不可分,人離事必墮,事離人不成。此就作人處事基本態度言,處事宜嚴,待人宜寬;事不求急功近利,但必講求效果,急其所急緩其所緩,而亦權衡事之本末先後,則距效果不遠,倘如急其所緩,每致勞而無功,如果緩其所急,則有時貽誤事機,凡遇事之急要重大時,治其事不妨出以強制方法使得任務功果完滿達成或徹底執行。待人方面,古人常言寬嚴相濟,所謂寬,即予人以有限之容忍與遷就,尊重他人,賞罰隨時及地接納他人意見,均屬之。至於嚴,有時而亦予人以合理及無形中之提防,規避人性應有之弱點。嚴而不苛寬而不縱,推誠,置信,求實務實,知仁行仁,尤甚要緊。二、賞罰問題,獎有功以勸善,懲罪惡以儆來茲。賞先疏遠而後親信,罰先貴進而後及於卑遠,而且賞罰必得及時;否則本末倒置,紊亂先後或失時機,非但賞罰不效而且貽害無窮,此外,是非分明,公私輕重大小皆須權衡於事前,否則,便成功過不分,人事必然大亂,人心必然不平。
  40.5.6. 
早課散步,今結伴而行,且步且請談,論及人群關係,與其言人群不如言人我。『人我以平等互惠互助為原則,此西洋文化之要務;我中華文化則重人本主義,儒家「忠恕」之道,處在「推己及人」,「克己復禮」,但亦言互助,互助不重功利,而講究「恊和」。義務我在人前,權利我在人後,先義務而後權利,甚至為善不欲人知,祇盡其義務而不需權利,正其誼不謀其利,治其事不計其功。作人尚謙和,寬忍包容,作事尚圓通,達成功果。』
  40.5.7. 
即日起,奉令再停課一周,興工不上課,官員學員教員皆大歡忭,惟戰士皆大抱怨,蓋以工作量重,熱量損耗大,主副食不能增加,伙食又無法改善,下海撈魚機會亦被剥奪。儘管如此,營建工作,照計劃分工進行如常。
 
早起床,早用膳,早出發,奔郊外數十里,遠山伐木砍建材。印侄見我肩腫未消,意欲代為出力;告曰:「團體生活,行動必須一致,決不可因個別理由而苟且取河,更不能因而加重他人負擔!」並婉言謝印侄善意;鼓勇上山,終於滿載未落人後。經此折騰,肩部反而紅退腫消,人之肌肉,愈用而愈健。
  40.5.8. 
海灘信步,周而後始,身心全力運動二小時。時在下午,海濶天空,落潮無聲,世外桃源,恬靜入聖。蝦兵蟹將,沙灘縱橫,海瓜海星海膽,逐潮欲退,自然生物百態,予人以微妙新奇感,同道張君陡謂我曰:「何用低默入化?教官亦有苦悶?」答云:「人有遐思之處,而無漁利之心,因未為苦」。
  40.5.9. 
幹訓班各大隊因作工皆停課,我以八九兩總隊軍官講堂有課,未參與勞力,同志因而謂我為「人上之人,登壇說教,苦中作樂」,其實枯腸蒐尋,舌憊唇焦。
 
第九總隊課畢,聞掌聲而心安。岳總隊長紹文及政治主任周君旋以熱忱相迎,並款待以茶點,內心感甚。近日來,「孫文學說」課程進度,行課至「行而後知」一節,依理論結合實際方式,以金蘭戰士打虎為範例,述說智仁勇三達德精神生活之表現;每於學員凝神傾聽及一志專注觀之,知此課效果不惡;管訓單位特以精緻點心招待教官,此在金蘭營區尚屬首創,禮遇熱情,引為快慰。
  40.5.10. 
讀趙友培語譯「正氣歌」,心血來潮,憑生活體驗,將之改寫剽窃成章,名之為「語文正氣歌」------ 正氣歌,丈信國公名著。
 
一、浩然正氣,充實了宇宙生命;河川、山嶽、太陽、晨辰......光明的形象,不朽的靈魂,無非人類崇高的特徵。
 
二、和平的歲月,為國家而獻身;艱危的時代,意志堅強,大節凜然,轟轟烈烈;光芒不減,史册流芳!
 
三、齊國有太史,大書叛逆不道,無畏刀斧脅迫,晉國有董狐,大筆如椽,膽識卓越;張良執鐵椎,義擊秦王;蘇子卿吞毡飲雪,不屈不辱,保有大漢聲威,高風亮節。
 
四、如嚴顏視死如歸,寧可斷頭流血,如嵇紹的奮身阻敵,決不偷生變節;如張巡錘賊,被敲齒而殉節,如顏杲卿駡敵而被剜舌,拼至最後一息!
 
五、像管甯超然遠隱誓不與奸宄妥協;像段秀實嫉惡如仇,笏擊逆賊像祖逖慷慨渡江,矢志掃清胡穴;更有諸葛孔明的鞠躬盡瘁與寇賊誓不兩立!
 
六、多少壯烈成仁的豪傑,國之忠盡化作人間凜然正氣,千秋不滅!他們的丹心碧血,永與日月同明,個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七、正氣,瀰漫人類世紀,維繫社會倫理,鞏固道義真理,也建立了大千世界的井然秩序。
 
八、不幸!當年宇宙分崩的殘局,是誰玷汚了上國衣冠?而大漢黄炎,竟被囚於蠻荒夷狄!人生誰無死?無畏粉身碎骨,志切報國!
 
九、陰森死寂的囚房,燈光猶如鬼火,地獄中滿眼漆黑!春的生機何在?大地芬芳何有?飢渴的俘虜,蒙塵蒙羞!欺凌,疾病,飢餓,折磨......陷落在禽獸世界,求死不得。
 
十、泥淖中掙扎,一年又一年挨過,公理冀求戰勝邪惡!可悲人間地獄,怎能當它安樂所?
 
十一、並無任何秘訣,怎耐酷暑和凍餒的折磨?惟有耿耿的忠心,沸騰的鮮血而已!仰望白雲悠悠,滿懷凄切憂傷,將又何以打發漫漫歲月長夜!
 
十二、面對萬丈光芒古道,嚮往往聖先賢,仁成義取的風標,是我鐵膽忠肝寫照!展望風雨如晦的窗前簷外遠景,人心士氣,正如浪濤澎湃,大地河山,晴光照耀。
  40.5.11. 
讀留候論,熟能背誦,今之境遇,正可實踐忍字,集中營區,醜態百出,姤功忌能,猜疑攻訐,直如罪惡社會之縮影;有志之士,自求獨善,國祚衰微,妖孽横行,奈何?
  40.5.12. 
溽暑襲人,蚊蠅臭蟲爬蟲,日夜交互為虐,身心備受折磨。今日起提前於午膳後一小時下海,一則乘風逐浪以消暑,一則以勞其筋骨,而期解除胸中鬱積愁苦。
  40.5.13. 
彭副司令,以身作則,發動官兵大興土木,鳩工庀材興建中山堂,圖案公布,擘劃於最短期間建成一座容納六千人集會之堂構。即日起分工合作,大樑柱及籐葉,由各總隊官兵負責砍伐營運,其餘小木料,由幹訓班各大隊官員分攤,負責齊備。上午官兵三千餘,分途遠上十公里外之北山進發,下午三時人人滿載,或簇擁扛抬,同於振奮中辛勤而返,伐料工作預計將於三日內順利完成,(設計營)建技術,將由部隊中工程師及技術兵負責。
  40.5.14. 
提前用膳,再向森林作戰。今日準備較昨日周全,繩索、柴刀、水瓶、乾糧......叮噹上路,目標仍在北山。與印侄合作,冒雨相偕來回兩次,提前達成預估效果。其餘同志努力少我一次,相形之下,彼皆空嘆工作落後。
 
年長官員,體能衰弱,負重不堪遠路,天近黃昏,仍然一步一躓,天雨人汗,狼狽而還。有人自指腫肩而言曰:「肩膀何其不力?兩腿如()欲斷!」李老先生雨時,亦振振有詞:「此難不克,將如何雪恥復國?」回營收兵,整隊同歌「克難進行曲」,氣勢之壯,空前。

  40.5.15.  籌集建材,連日來已順利完成其十之八九,固由分工合理,官兵合作無間,而部隊長領導有方,先之勞之帶頭作用亦功不可沒。工程之營建工作,業經次第動員正積極展開中,相信眾志成城,聚沙成塔,中山堂崴峩模型,必將具體實現於金蘭營區,而今人人樂觀其行者必至。
 
筋骨酸痛,肩背紅腫欲潰,紅藥水奏效不大,但可保無虞其他併發症。有位部隊長發現「紅腫跡象,多見於官佐學員,戰士則健康如恒;足證官兵平日逸勞不均,值得警覺」。
  40.5.16. 
預幹班成立周年,班本部演出雜藝晚會隆重慶祝,日間舉行教官座談會,應邀參加,接受口頭表揚。正如班主任報告一年來教育成果,結語有云:「振作人心,鼓舞士氣,立竿見影,收效頗宏.....」。
  40.5.17. 
一日之中,兩起意外事端;同隊同學因鬥毆而兩敗俱傷,其中一人因重傷住進醫院,一人受處分而入獄,不自由中之更不自由,小痛苦中之大痛苦,不幸中之最不幸。另又聞道有戰士海泳,殘屍浮於海濱,肢腿葬於魚腹,其狀至慘!「朝見流血因毆鬥,暮聞海上有浮屍......」本想以俚句抒懷,終於不成,而心不寧,且罷。
  40.5.18. 
今有西北雨,似同北國梅雨季候,陰雨連綿,聞越南農民同以為苦;因而有諺語謂「夏有淫雨,秋月蟲災」。此與我中原農諺所謂:「南風暖,北風涼,東風殺蟲西風長」,意義類然概同,而耐人尋味。
  40.5.19. 
昨夜又有海輪運到滇緬地區游擊志士一批,云經雲南車里縣入越者;今有同鄉偕同前去駐地第二營區走訪,於衣衫襤褸中得晤新到戰友多人,據稱:「雲南蒙自陷落時,有數位鄉鎮級之公務人員被俘不屈,而終被剝皮浸入冷水池中,歷數日夜而氣不絕......今春有游擊健兒自箇舊來,云當地人民傳聞,每於風雨之夜,輙有鬼哭神號,聲呼報仇雪恨!」聞之者莫不憤慨,引以為又一筆待討之血債。
 
另聞義民隊中有一女眷某者,於此游擊志士中巧遇其丈夫;及有青年某者,亦於此尋得父親;親人相擁,喜極而泣。悲歡離合,異域團聚,頻為金蘭營區添得如許佳話。
  40.5.20. 
第六大隊彭大隊長發起,為新到戰友募捐衣褲,各單位官兵旋復踵事增華,接連響應,半日之內,衣物成綑,食物成擔,尚有多人慷慨捐輸現款;此種人溺己溺,推衣推食之仁愛精神,洵實可貴。因之有同志以狄更斯寫雙城記之口脗,大發感讚而言曰:「此固壞之時代亦乃好之時代,此可詛咒之時代亦可歌頌之時代,值得悲嘆之時代亦值得樂觀之時代,是令人沮喪之冬天將亦有充滿希望之春天!」
  40.5.21. 
有人耳語:「某隊職官因案入獄,聞者稱快。」願彼宵小,縱此洗心革面及早回頭。
  40.5.22. 
吳兄躋仙,捕魚技術手屈一指,每次下海,滿載而還,因此博得稱許,畀以「釵魚專家」榮銜。 ( 釵,以鐵絲為釘,木棍為柄加耙,自製之克難魚具 ) 今日晚會之前披掛而返,螃蟹一串,色態鮮肥,望之垂涎欲滴。承邀與之共同動手,整理烹調,手割不退,不十分鐘而蟹下鍋。除椰油而外,別無作料,白煮至鰲紅殻黃,兩人四手,染指共進,笑談「越蟹無黃」,滋味別具,正所謂「化子食蟹,隻隻大好!」躋兄曰:『閣下手傷;會教書不會烹蟹,真箇宰大事不治小鮮?』相視而笑。
  40.5.23. 
報紙之專欄評著及副刋,可讀性高,時代價值彌多,常讀有益自脩。「民族正氣」釋革命內涵有云:「革命也者,乃我成仁之決心與成功之信心耳」。決心信心所在,萬事必成。
  40.5.25. 
愁悵無聊,窮以格物。取木條一根,鋸成小段,費時昨今兩日,琢磨彫製相棋一副,明將劃地為棋盤,可擇人挑戰。
  40.5.26. 
陳君來訪,出示文稿一篇,求為訂正;但覺文情並懋(),拜讀而外,未敢易一字。相與奕棋四局;陳君云:「人生如棋局,怎奈衹輸不贏?」又云:「近日來,常有失魂落魄感;然並不信神靈魂魄之可左右於人......」。答曰:「春秋鄭國子產有言魄魂,謂『人生始化魄,陰生魄,而陽日魂』;古人以己肯定人有形骸靈感之分,而鄭說先有魄 ( 即形體 ) 而後有魂 ( 靈感 ),且言在陰日魄,而陽日魂。如今世道陰陽倒置,魂魄飄泊,人生直如輕烟一縷,自然時有虚無縹渺之感。」共議及於天下大勢,感慨繫之。
  40.5.27. 
大隊部傳令,官兵學員齊心協力總動員,挖掘深坑,掩埋垃圾,並廢除寢室周遭之菜圃,禁止以水肥澆菜,澈底肅清疾病之媒介。日行一善,人人額手稱慶。
  40.5.28. 
地上高豎木樁,樁上架本疊竹,搭成通舖,舖以竹簀,架竹為巢,人頭比比,於焉安枕,日月如流,今已兩易寒暑,無乃臭蟲繁殖,入夏尤甚,人人束手無策,造成空前困擾。昨夜,同印侄以兩小時工夫,大事肅剿,滅蟲。方法,以木棍遍敲床鋪,使床架竹片自相震撼,藉以排除臭蟲,擇其肥大者各個加以襲擊,如此周而復始,蟲被壓榨迫擠而死者不計其數。我等先發驅蟲,明知收效有限,但以嘗試而求安身立命於一時而已。如是同室同志群起效尤,入夜果告偏安。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Taichung6215&aid=21843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