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9 1 昨夜,第七、八兩大隊約講古文,無本之學,未敢應承;一以藏拙,亦怕誤人。督訓處教長方兄中嶽來晤,囑加任「專題講述」一科,情不可却,但祇應承,以兩小時為限,至題綱時日,容候另議;方兄欣然而去。

40 9 2 馬齒徒增,今又生日,言念「兒生母苦父憂」,嚴慈陷於水深火熱,安危莫卜;北望雲天, 心緖如焚,如何為禱?

凌晨遠足如昨,來回計十餘里,比平日登高多多。選就曠野平沙,竚立遐思遠禱「父母健在.....」!低維,昨夜夢見日出,今晨果然天朗氣清,象徴吉羊光明!

回溯早年,父教子忠,母教子孝;而今人子海角南天,遠遊無方,不忠不孝乎?棄事父母,大逆不道乎?此身遠托,心存復國報本,亦即孝親所以全忠乎?思之再三,旭日東昇,戴陽光,踏歸程,返營地,而未釋然。

港灣無濤,下海游水,海水浴場原木加圍,組成安全城池絶紅鯊之害,乘此良辰鍛鍊身心,壯我華年,勵我志節。

40 9 3 竟日讀書,劄記「論民族正氣」一篇,將之納入講議新頁。

40 9 4 細雨瀰濛,秋意襲人,上頒第二期教育課程時間配當表,重點在加強精神訓練,發揮教育功能。我任四門課程,通關九個單位,計每週平均講述二十一小時;好在各科課已熟稔,無須另撰大綱講稿,不感吃力過重。

40 9 5 憲兵隊長張兄,來洽政治課事,邀講「總統最近重要訓詞」,義不可辭,見 講述四小時。但苦手邊無資料,候將講綱編定再行行課,如此訂約,得以拉長預備時間。

40 9 6 一雨成秋,海風日緊,人感寒傖。農諺:「天冷冷在風裡,人窮窮在難中」,越南金蘭灣,人窮而風更冷,惟忍凍安貧,以迎冬令。

寫日課,巧遇來客,立承見誇曰:「文窮而後工,用而後大.....」。答云:「亂離心情,聊以有寄而已」。日課兢業,不亦志事?以自勉。

40 9 7 傳有兩單位因爭聘教官,而與班部起爭執,云教官勞逸不均,或云主事者排課不公,主其事者事後大興感慨曰:「古人云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位不爭而位正,榮無求而榮歸」。我云:「此之謂正,是乃今日金蘭光明面」。

40 9 8 與張校長子靜對話:張子云:「末世人心,君子閒居亦少有不為不善......昨夜但知有竊菜賊,道貌岸然,平素人品不惡.....」。或曰:「詭形怪狀者,有時道貌卓爾不凡,是故聖人從不以貌取人」。「窮則獨善難矣哉!」或曰:「寧餓死而不失節,時代、故事,皆成過去.....吾人亂離中,曾尾隨部隊跋涉不毛,窘境為療飢,曾亦趁火打劫,猪食兩次;往事歷歷,足證。」張子云:「清代顧亭林勗勉外甥徐立齋有云:有體國經野之心,而後可以登山臨水;有濟世安民之略,而後可以考古論今。如今閣下,可以考古經野者矣。」對曰:「我非徐相國,校長之所以為校長,斷事處人以及伐閲,洵不輸於炎武郎中.......」。(顧著日知錄,世稱之為君國利病之書。)

40 9 9 粗飯,一日兩餐,運動,早晚各一次,身體儲量,入不敷出;自脩説教,負擔日重,如今無病,人已常覺倦怠;固本培元之道:平時多睡覺,間或下海捕魚,補充營養。今且下海時晚空負而返,適遇躋仙光鐵釵失靈,亦只捕得海魚一尾,和菜根燒湯,承盛邀共食,為快。

應彭團長託付,代為撰擬紀念文稿一篇,題為「先烈精神」。

40 9 10 憲兵隊政治課程,原排在明日下午,經接洽改排於後日上午實施,由於顧及明日上午另有他課,又恐下午精力不濟,同時亦為負責敬事之故。

40 9 11 五人聯保切結,首日始簽,簽保手續辦理極為迅確,可望於兩日內竣事,是乃大好現象。亦有少數學員以覓保困難而告惆悵不安。

40 9 12 講課兩小時,聽課三小時;僅三小時之受益心得未可以時間計。鍾參謀長講戰爭與國防,論國家積弱原因,有云:「生產跟不上生活方式,組織適應不了戰爭條件,社會人心又患浮誇狅妄病 ......」。「文化常為戰爭主要條件,戰爭方式往往是隨諸武器進步而千變萬化,武器進步又隨同文化之演進而代有變化。」,理論透闢,例證新頴,高明,博得掌聲不少。

40 9 13 今日消息,云對日和約已於九月八日在舊金山完成簽署,......」最為怪誕者,我國未能參與簽字;證明國際從無是非公理可言,迷信強權即正義。另一消息,是馬歇爾(美國防部長)病死美國,確否待證;但衹望馬氏之「重歐輕亞」、「犠牲弱小,妥協共黨」等等邪惡政策,都能一一有所改變!

40 9 14 天冷,海泳人少。正午下水,行俯仰換游約兩千公尺,登跳台平臥,再行日光浴半小時。海闊天空,舒坦欲睡,久久不覺已過用飯時。返室,罐飯已涼,尋得海魚乾一塊,以火烤炮,飢者易為食,冷飯更甜。

40 9 15 中秋節日,陰陽曆雙十五日,晨間照常遠足十餘里,先䬣餐清新空氣。上月份津貼未到,彭副司令手諭由合作社暫墊,准官兵每人以記賬方式各賒買豬肉半斤(不需肉類者可以其他物品貸予)因而人人笑逐顏開,忙於加菜加油,馬振聲兄,立吟打油詩曰:「軟禁在蕃邦,最缺是營養;賒肉一塊,秋節加脂肪。」人讚其出口成章,油調油腔。

夜,月華如洗,賞月人心事重重。有戰士醉酒,刀傷同伴,乘酒登高演講,慷慨激昂有言:「共匪打家刼舍,勾結俄帝,侵略我領土,殘害我人民...我留越弟兄,再也不能忍受!今日我已殺朱拔毛,把毛賊砍了;大家共同起來,趁勝追撃,反攻回去,打回大陸去!」戰士連説帶唱,可歌可泣,人人感傷!

胡睿明兄以新詩賦感,有云:「願潮汎將此復仇的心,推向大陸,推向鐵幕裡的她們一一一親友,同胞,家人!」我有同感;亦寫俚句有云:「戰士也知愁,而且愁更多;酒醉刃傷人,宣呼殺朱毛!壯志凌霄漢,氣冲斗牛間,來年逐韃虜,趁此月華新。」

深夜對月傷神,踟躕返室,輾轉不成寐,默念家人祈禱平安一一:嚴慈落腳江西永修,長兄么弟流落祖籍羅山,四弟隨軍戰敗於廣西之小董,下落不明,長女胞侄寄學於湖北咸甯中原初中,隆兒寄學於江蘇溧陽小學,同無音息;家人七零八落!佳節思親,心韻古詩:「一樣中秋月,天涯幾處看....?」苦從中來,不覺潸然淚下!

40 9 16 課餘遠足返室,良甫約弈棋,同時又天南地北,鄕談,論及勞力勞心問題,彼云:「勞力容易勞心難,勞心者兼亦勞力;走卒販夫,身體健壯,頭腦簡單,而未知世上有愁苦煩惱事,勞心者則不然,如教師學者等知識勞慟者,日動腦力,腦筋大而且縐壁亦多,是故身體孱弱,氣力早衰.....」。言之成理,我表贊同;但皆未計棋之輸赢,而我否認腦縐壁多於他。

40 9 17 同鄉劉君,因染肺疾,醫院無藥,亟欲轉院治療,但碍於規定,又不准院外療養,經代為奔走,始奉層級特准,調撥補給品。劉君獲得經理上之通容(融),從優辦理出院手續;此種破格事實,為病患開一盡情合理之先例。助人之樂,非比尋常。

40 9 18 甲乙對話,甲曰:「金蘭人心危,殆,主要因素,中上無道心下層無法守;乃至私偏、狡詐、悲觀、頹唐,交互為害」。乙曰:「加上當斷不斷,養癕遺患。」我亦以為然;曰:「消毒防腐去蠹,快刀斬亂麻,先惩邪惡。嚴格管理,強化訓練,使考管訓練相結合,澈底推行「意見人事經理賞罰四大公開,發揚明恥教戰教育功能。」最後,推甲相機向上級建議,而甲曰:「即知即行,請乙寫書面意見」,甲願持之以進言。

40 9 19 海產動物,生態百出而多趣。一、螃蟹成長,幼蟲期必先出生一隻螫以為武器,亦以之為維生工具。螯鉗大如體態色澤美麗,再進而生另一隻螯,因而與螯大小不一,鉗及肢節肥瘦亦有別。再次,每有兩隻脚相對而生,直至四對齊全,平均發育,入海可游出海能爬。二、盔魚,胎生。體如鋼盔,又名鋼盔魚。形同甲魚,假足八隻,內掩如同海蠔多足;尾粗長,堅硬如鞭,長為體徑之兩倍,亦其賴以求生禦侮之利器。此種怪物經常出入深海,是其他海生物之蟊賊;肉少有毒,人不能食,因而土人有云:此魚對人類亦無益而有害。

40 9 20 譯員講故事,從黑人口中獲悉黑人部落婚俗,言:「非洲東部諾邦地方,女大求嫁,行拍賣制度。少女十四歲已達妙齡,求偶許婚之前,一絲不掛走進拍賣行,裸體立呈,任由主顧參觀察看估價,議價出售,猶如商場買賣皮貨牲口,中意者付疑取貨,雙方不得異議反悔。」買賣婚姻,最不人道,但其傳宗接代綿延種族,形成特出之傳統,而從無糾葛發生。

40 9 21 走訪軍醫院丁院長,藉悉一、官兵病患日多,藥物日缺;而病者不藥而癒則未之有。聞之令人耽心受怕。二、據統計,官兵一年之中罹患營養不良症者佔百分之六十一。缺乏營養致染各種疾病者佔百分之三十九。疾病中以夜盲症為多,佔百分之二十五弱;其餘痢疾、勾蟲、虐疾共佔百分三十六強。尚有年輕戰士日食兩餐不飽,而忍飢挨餓者約佔百分之二十五。

40 9 22 自立中兄處得知化歐侄已由大陸脱險,隻身抵達香港,據址投書,先予精神支援,寄望藉可探得大陸近況。晚會,首次公演粤劇;看廣東戲,開生平首次紀錄,音樂悠揚,歌舞雜陳是為特點。

深夜,第二營區又傳火警,三十多棟草寮茅屋,頓時化為灰燼,遍地災黎,愁苦待旦。賑濟,災區重建,均待明日集會研議。

40 9 23 「無用之物,花一文也為浪費」,「任何東西皆想食,一文不名最痛苦」;兩句家鄉話,如今,身無長處而心更痛苦。

40 9 24 課棚受災,亟須復建,教學因而中止。乘此閒暇重訂個人進修計畫:早晚游水散步,上午讀書寫寫抄抄,下午訪友或下下棋,把握現在,充實生活。

40 9 25 譚萍教官來函,索「行之道理」某則內容,鈔之面交。學員俞君詢及「易經」星數之學,復以「所知有限,無本可考,未敢雌黄信口,容有所得,另當奉上。」學者求知心切,是大好現象,但其以為「教官萬有而萬能」,使皮毛之知如我者,時感惶恐,寧不令人有「問道於盲」之歏?

40 9 26 拂曉出發,伐料上山。整建工作規定,部隊戰士統一籌運樑柱,日前業已動工。幹訓班各大隊官佐學員兵伕,每人運作繳交木椽至少二十根(尺寸長短大小統有規格)。鳩工庀材,預計於一週之內,完成草屋建築共計三十八棟。人多手眾而心齊一,跋山涉水,遠征森林於三十里之外,人無分官兵,載步載奔載歌載工,當仁不讓,一致於愉快振奮戰鬥中,邁向高山茂林工作崗位。本大隊可望於一二日內達成交料任務。

晚間彚集同志座談意見,有關越南政情戰況如次:一、越南戰爭,在民間及左派人物心目中,均以為是權力派系鬥爭(保大政府對越盟政府),此乃越南共黨統戰政治宣傳上一大成功。二、越戰實質,僅法方高階人物知其為民主對共產集權之戰,但又苦於恐赤病,因而士氣低沉。三、越南保大皇,政權已獲得聯合國承認,法國對越南統制,羈絆已久,師老無功,心理行動同見鬆弛。四、越南韓國反共戰爭性質相同;韓戰日漸形成國際化之熱戰場,而越戰則陷於膠著狀態之冷戰場。五、胡志明越盟政府,標榜驅逐法帝,爭取越南民族獨立;實則與共黨國際沆瀣一氣。此一事實,日漸為我華僑社會所瞭解。六、越盟主席胡志明,早年留學蘇俄,先勾結蘇俄,後復勾搭中共。而越南各宗教團體,以佛法高台教派為首,各自白日夢 想,亟欲越盟脱變為「印支狄托」;加上越共中共俄共三方面共同統戰,日日高喊和平,合作,共存;而越南中上層人士以及越南國民黨(以伍文鑫為首,反法反共,刻已與保大政府合理抗越盟。)黨人等有識之士,無不認為「越盟賣國,引象踏坆(引狼入室之意),終必玩火自焚。」七、越南長期淪為法國殖民地,在高壓榨取下,政治經濟社會種切落後,人民目前尚有百分之九十為文盲,而且各階層之反法帝意識濃於反共多多。八、衡盱如上,倘如民主陣營之政治家仍然麻木不仁,而無積極剿共決心,則東南亞反共前途將日就暗淡。

40 9 27 割草,砍料,夙夜匪懈,人人往還馳騁於山水沼澤叢林之間,不避溽暑烈日,勞筋骨餓體腹,冒險犯難,務期如時完成營建工作。作工如作戰,裂手傷肢,蛇噬蜂螫及吸血蟲侵者,日有所見;因勞致病,因海運而葬身魚腹者亦日有所聞;據統計安全返營之官兵,不過半數。「能受天磨真鐵漢!」誠然;少數。

40 9 28 富國島來鴻:一、陽東港日前,曾遭越共襲擊,法軍據守碉堡不敢出動。我官兵持木棒自䘙,衝鋒肉搏,奮勇禦敵,斃其匪徒兩名,傷敵二人擄武器大批,生俘其餘全數。旋由越盟份子親簽降書,保證不再侵犯,我方始允發還其俘虜及械彈了事。吾人白手擒敵,表現大無畏之英勇;當場釋俘,展示中華大國風度,值得一書。二、又一批游擊健兒千餘,於本年五月撤離滇邊入越,日前安抵富國島。似乃入越國軍最末一批。

金蘭營區,困鑑越共突襲富國島,為提防敵人滲透及其再縱火肇事,自即日起加強夙夜崗哨與巡邏,霄禁時間,訂於夜十二時至次晨五時。是故人心又多一種安全保障。

40 9 29 火災復建工作,戰士負責部分已如限竣事。官佐營造部分,刻僅完成其五分之二。論者以為,「戰士洵堪造就,而書生官佐百無一用。」豈有此理!實則體能有所不同。

40 9 30 小傳令兵告稱:「越南土人有青椒可售,購之,搗碎加鹽,味美可佐餐。」如法一試果然。燒水燙竹床,滅臭蟲,夜寢而安。

40 10 1 留越國軍,目前總人數已滿三萬八千之眾,其來路不一,分子極複雜。富國島陽東港第一兵團(黄部)人數最多,其餘第十一兵團(魯道源部),第四十軍(譚何易部),第一二六軍(張湘澤部),第五十六軍(黄義光部)及第四十八軍(鄧善宏部)各有極少數。駐介多港之第七軍(王佐文部)及駐金蘭港之第二十六軍(彭佐熙部)等正軌(規)部隊,各只二千餘眾,其餘西南各省游擊隊,憲兵,警察,中央及地方各級公教人員,學生義民,素質參差,五方雜處,頻加各營區人事複雜錯綜性。管訓上層人物之間,常有統一領導強化訓練之議,中下層之間失敗經驗作崇,則各是其是,意見紛紜,以言團結,談何易易?

近日以來人心又見浮動,輿論公開傳言:「留越國軍年內即解凍,而且中泰兩國已簽妥航空恊定,我三萬八千大軍將順利假道曼谷,空運滇緬邊疆,以鞏固我龐大游擊基地。」持相反意見者,則以為:「吾人之所以被羈留,關鍵在法國恐共病生心,一旦解涷,而怕中共借端起釁攻越。目前國際局勢變化莫測,是否空運他往?是解凍原則問題,並非技術枝節問題。」亦有人認為:「解凍時機容已成熟,而以回台整訓之後,重返戰場,機會為多。蓋因越戰節節失利,法方實已無睱兼顧吾人安全。吾人部隊,人心士氣尤須重頭澈底整頓......」。言之各自成理,莫衷一是。

40 10 2 紀律評審委員集會,審理火災「火頭犯」案,追究原委與責任。一、火警於晚會散場後發生,似非外來因素;內在奸細故意縱火之可能性亦少。二、火災前後,迭有謡諑;有無紛歧人物藉事生非?建議管訓當局查究。三、致於火頭犯之處理,俟澈查原委,另請當局定奪。

唐君釣得鮭一尾,重逾四十斤,見者同為道賀。魚體大短而肥,鰭如蒲扇,鱗同瓦片,色灰黑而雜以黄白斑點點,頭壯嘴闊,狀至可愛,令人大開眼界,亦為之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