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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仔園驚營之夜(上)1976年6月,美國終止對台軍援。該年的1月、7月、9月,中共領導階層的周恩來、朱德、毛澤東相繼去世。10月「四人幫」被逮捕,文化大革命正式結束。越南南北剛統一,越南和柬埔寨交惡。中共和蘇聯關係趨冷。台灣這邊外弛內張,1976年(民國65年)是國軍繼八二三炮戰後;整軍待戰進行得最如火如荼之時。尤其當時國軍的海軍陸戰隊,實施的「立即出動作戰」計畫,訓練到三人一組就可獨立作戰,所有伍長都會使用地圖判別地形。那時海陸的步兵訓練;幾乎可以和現在(2023年)的陸軍特種兵相比擬。所有部隊都要會爬樹、爬樓。從斷牆跳下,一個翻滾後跳起,繼續向前衝鋒。當時海陸一般步兵的體能最低標準︰單槓引體向上12。伏地挺身20,仰臥起坐50。急行軍(強行軍)10公里,時間不得超過一個半小時。直到1979年,我在海陸步兵的營級幹部任內,仍記得在楓港的營級測驗中,我營450多人全員大武裝,急行軍全部到達終點,只花了一個小時又十幾分鐘,全員到齊。行進中有些體力較差的,都會有另兩名士兵,左右各一拽著他的褲腰帶往前跑。說是行軍,其實全程都在跑。大行軍或演習向前推進時,海陸為了保持前進速度,所謂的"宿營"是不搭帳篷的。隨身攜帶的雨衣就是帳篷,宿營時找個稍平坦的地方,往地上一舖就仰望夜空而眠。如果遇到下雨天,就把雨衣蓋頭坐地打盹。有時坐著撐不住就倒地睡去,醒來時往往會發現自己是泡在水裡,人在極為倦累時,身體其他的不適感都壓不過濃濃的睡意。"燒襠"幾乎是所有官兵的共同"隱疾",長途行軍會磨破下襠的皮膚,濕熱會使下襠滋生黴菌。既癢又痛常伴此身。有機會洗澡時,衣服一脫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是傷。被包和腰帶都要承重,因此兩肩和環腰一圈,也有磨破的血印痕。宿營時我們最喜歡靠近河道或田溝的地方,莫說熱水澡不可求,在山上行軍時,即使能跳進如冰水般的山溝洗個澡,就已經覺得很痛快!冬天時較怕冷的人,就只好忍著臭汗不斷積成黏膩在身的不適感,有可能就這樣持續一週時間,直到下次有機會行經民宅,趁夜借用民家的水管,在宅後偷偷洗濯一番,在當時這是被部隊禁止的"擾民行為"。那年五月份,我從一個剛解編的建制外特種單位,調到一個步兵營時,正值該營演習從恆春登陸,進行營對抗打到屏東潮州時,到該營的營部連陣地報到履新,然後又跟著部隊行軍回到潮州營區。休息一個多月後,全營又繼續開拔行軍到左營,實施操舟登陸演習,全營拉到左營桃仔園防風林搭帳棚宿營。這次任務很特別,以往搶灘訓練地點若不是恆春;就是左營桃仔園。這次卻是從左營登艦中字號,預定首次轉往宜蘭海岸操舟登陸。我連連長矮黑,一張娃娃臉。營長略矮微胖,戴一幅金框近視眼鏡。兩位長官都很隨和不拘小節。有時夜間一群營裡各階軍官;還會隨意聚到營長帳篷外聊天,如兄如弟沒有隔閡,因此到任不久後,我就很快融入並適應了這個新環境。任務啟行一週前,部隊放了兩天連續假,我去了一趟彰化往訪魏伯伯。魏伯伯是父親的世交;以及四川老鄉,中日抗戰時就已是將軍的二期老黃埔,脾氣有點火,中日抗戰後就已裁軍退伍。身體還好時在暑假時常會來我家小住,對我的情形也常在關注。他那時已是年近八十歲的老人,健康情形很差,父親擔心他來日已無多,要我趁大假去探望魏伯伯。和魏伯伯聊天時我順便提及最近夜裡巡哨時,會磨牙和夢囈的官兵愈來愈多。魏伯伯聽我說時表情有點凝重,然後說︰「要當心嘍!希望不要出大事哦!」然後他講了一個國共內戰時的故事,孫元良只因一次"驚營事件",四萬人的部隊最後只剩下四百人。並交代我無論白天或夜晚,脖子上的哨子都不要卸下來。演習前的第三夜,當晚我是輪到大夜班一點多的營值夜軍官巡查。已經是夜裡12點多還沒睡,打算等會兒就直接去接班不睡了,正在帳篷裡處理連裡的文書檔案。這時忽聽到附近營帳內傳出一陣陣激烈的磨牙聲,接着兩個…三個…此起彼落,然後匯成了一大片很吵雜的磨牙交響聲,聲音顯然比以往更猛了些。情況很不尋常!雖然在軍營中的夜晚磨牙聲並不少見,但通常會磨牙的就只是那幾個白天裡遇事就容易緊張的人。如這時有如森林蟲鳴般的「大合鳴」從未曾遇過,而且聲量更大,並遍及整個樹林內。我走出營帳正待查看怎麼回事?這時不遠處第一連的一個營帳裡,忽然破空發出一聲很淒厲的慘叫聲。這聲慘叫是一個人鼓足氣,然後使盡全力向空中狂嘯;所發出的厲聲嘶吼。平常清醒時,一個男人是怎麼都無法發出這麼尖銳嘶喊聲的。你如果聽到過夜半「狗吹螺」的聲音就會知道,那種聲音非常難聽,其實「人吹螺」的音頻還更尖銳、更高亢,清醒後他也完全不知剛才發生了何事?一連營帳就在十幾步距離處,我正要跑過去看是怎麼回事?第二連那裡也接力般跟着發出幾聲嚎叫,接着是第三連…,很快在不到十秒鐘內,已經此起彼落蔓延到全營,一下子就演變成全營尖銳的狂嘯聲齊出。這種淒厲的慘叫僅一聲已經夠恐怖,這時是五百多個同樣的嘶喊聲;一下子排山倒海般狂湧出來。我全身雞皮疙瘩都全凸了出來,頭上每根頭髮也全豎著。一眼掃遍防風林全場,各連在營帳外站衛兵的一個個全都嚇得傻呆了!都像是被釘在那裡不能動彈的木頭人,我腦中立馬閃過一個名詞「驚營」?想起不久前魏伯伯曾向我提起過的警示。
未完待續~導讀桃仔園驚營之夜(前言)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740052桃仔園驚營之夜(上)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762854桃仔園驚營之夜(中)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789441桃仔園驚營之夜(下)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802290
scary forest--音樂
Dear Mr. Li,
很嚇人耶
先是說急行軍就感到很不可能的任務
接下來就不敢想像了
高中住宿舍聽到有人磨牙就很不舒服
那麼多人磨牙和嘯鳴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可怕了,感覺有鬼啦...
一直以為自己既能吃苦又能耐勞,
看了您的文章,才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
那種軍中肉體及精神的苦、怪事及驚恐,難怪有人當兵當到發瘋。
我非常非常的怕黑,又非常非常的怕鬼,
凡夜間要起來到遠遠的廁所如廁的什麼營、什麼會的活動,
我一律不敢參加。
膽小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苦、非常非常的不方便。
大哥,您一營換過一營,一場鬧鬼又一場鬧鬼,
您真是大厲害了。
在戰爭的陰影下,軍人的情緒緊繃到極點,很容易就鬧營。
現在軍人大多是不能(法律不准許)操的少爺兵,日子輕鬆許多,
不可同日而語,決不會鬧營的,或許連鬧營也未曾聽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