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底層洄游的十年09--老羊難逃虎口
烘巴說︰「如果要拉烽火、踢盤子,我這裡不缺人,小弟們能打也不怕打,不過都是些有頭無腦的土魠郎,我過早前就很想找一位像你這樣能文能武的人給我相助。榮民服務處給你多少月薪?」「一萬八千元。」
「給我兄弟一個月喝酒都不夠,這樣你也要給他做,太委屈你了!」
「我已經是服務員中月薪最高的了,其他服務員月薪都是一萬五千元。」
「如果我每月給你兩萬五千元,你只要來幫我管這些兄弟的文場,好麼?」
我微笑搖搖頭,他以為我嫌少,又加到三萬元。再強調除了月薪外,每次做"業務"後還可以分紅,每次分紅的數目通常都會比三萬元更多。
我告訴他榮服處的工作只是暫時"過水",現在家裡有三個行動不便的老人需要照顧,我剩下這兩天在榮服處也只是在收尾,勢必要回家了。
他既知不可能留住我,仍遞給我一張名片,要我回去再考慮一下。告辭時我忽然想到一事,問他︰「老羊被鐘痞綁架的事你已知,但你是否知道?老羊以前存款簿裡還有一百六十多萬元,也被鐘痞給吞了。」
「這件事我還不知,哇!太好了!這種黑吃黑的業務是我們最喜歡做的。」他兩眼一亮,瞬即又改口︰「我是說,他的錢本來就來路不正,我們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去讓他吐出來!」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到老羊舊居,從破窗看進去,屋裡家具已經搬空。問鄰居,鐘痞真被我的大動作嚇趴了!昨晚半夜就找來一輛貨車,把屋裡東西都搬空,連夜走逃不知去了哪裡?
上午九點多鐘,一輛軍用小客車駛抵門前,榮服處包括上級臨時支援來的小隊人馬一行六人,有人幫著老羊整理行李,有人帶著老羊去戶政機關辦理轉戶手續,然後去郵局註銷原來帳號,又去團管區辦理榮民證遺失補發。這些事都處理完,專車把老羊再送進榮民之家。當老羊坐在在榮民之家餐廳吃第一次中餐時,只不過一個上午,所有的問題都已大事底定,為何過去這麼幾年都沒有人去處理?直接說白就是怕麻煩嘛!
老羊入住榮民之家後,過三天後我再去看他,顯然氣色好多了!一處大廳用木板分隔出很多小空間,空間裡有床鋪、塑膠衣櫥和一張小方桌,臥舖有軟墊比老羊原來睡的硬木板床;只墊一床軍毯要舒適多了。三餐不用愁,大浴室裡日夜都有溫水。一間公用交誼室,大家可以在這裡看電視,聊天或下棋。雖然陳設很簡單,但以無家的人而言,我認為硬體設施已無可挑剔,比在外餐風露宿強太多了!我問老羊︰「來這裡好嗎?」他現出很久已未見的笑容猛點頭。
榮民之家還僱請了一些照護工,這原本是榮民單位很貼心的設置,大多數住進來的老人;多少都已有些行動困難的問題,照護工不但會幫不能行動的老榮民洗澡,還可以幫他們出外代購一些院內福利社沒有的日用品。再多聊些後,我才知這些美好的安養措施中,竟也有著一些潛在的問題,是外人不可能窺知的。老羊喜孜孜的開場白後,又透露出一點小小的抱怨,住進來的人手裡如果沒錢仍是處處難的。對於小費給的較多的,看戶工不但悉心照顧,還噓寒問暖跑得很勤。沒錢給小費的,沒人要理你啦!老羊是真正兩手空空入住的,只入住當晚有人幫他洗過一次澡後,就沒人再理他了。
在此兩個月前,老羊還在外面流浪時,我就已經在拜託縣府社工幫忙,本就不是她們責任內的事,居然很爽快就答應了。每半個月一次盥洗車開來,把老羊抬上車後放倒,兩位女社工開啟熱水,把老羊洗刷得乾乾淨淨,臭烘烘進車,香噴噴站出來。老羊這時最懷念的居然就是那件事,他說︰「兩位菩薩來過後,我可以三天都在路上跑。」他所謂的"跑",當然也只是推著的輪椅可以推得快些。這時他的兩腳膝蓋已在僵化,站著要蹲坐進輪椅差不多將近要花半分鐘時間,而且兩手已不能平舉。
老羊這時身上一文不名,連肥皂和牙膏都沒得用的,他問我,被鐘痞坑去的錢能不能要一點回來?我老實告訴他至此我已礙莫能助,從他收私娼女做養女起,法律上養女等同親生女,就是他唯一的親屬,所有其他人都已管不到他的"家務事"了!我又掏出一千元給他,雖然不夠幫他付給看護工小費,但買點肥皂、牙膏總還能撐得過一段時間,他微笑著看我走出門去。
父親和岳母都壞了腦袋,我開始全天候以醫院為家,連睡眠時間都不夠了,更難有時間去管別人閒事。又一個半月過去,弟弟從軍中休假回家三天,這時我才稍有點時間可以往外跑,又想到老羊在榮民之家不知過得如何?於是我再開車前去,再見面卻感到非常震驚!老羊兩眼凹陷,神情呆滯,整張臉都是烏烏的,氣色比先前還在外流浪時更糟!我問甚麼他都不答,只是一直搖頭落淚。待了半天,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可不可以救我出去?」我以為他是否開始老人癡呆了?而且這時我自己也拖著一身疲憊,只好搖搖頭起身告辭。
走出大房間,忽然前方走廊上出現一個眼熟的身影,他一側頭看見我,就驚恐地拔退往另一條走廊跑離,我追過去,並未追到就已消失。走廊上迎面走來一位女照護工,我問她剛才跑過去的人是否姓鐘?她點點頭。再問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嗎?她說鐘先生是這裡的照護工,我的腦袋猶如挨了一槌!這是甚麼個鬼世界啊?整個里民都知這號人物不是善類,一個長期以來根本就不想工作的痞子,這時怎麼會正巧又跑到這裡來做照護工?我立刻明白了老羊為何會忽然成了一具活骷髏的原因。問這裡的幹部在哪裡?都好神祕!沒人肯告訴我。
離開榮民之家後,我立刻掛了通電話給烘巴。烘巴以為我改變主意想去他窩裡了。我卻是先問他︰
「那個鐘逼三;你有沒去找過他?」
「這個逼三跑得好快!你辭職後第二天我去過,他就已經搬家;無影無蹤了。」
「好!現在我告訴你;我親自訪查到的地方。他現在是在榮民之家擔任照護工。」
「太好了!有你第一手消息,等我們把這個業務做完,不會忘記給你分紅的。」
「我是說真的,我不會要任何分紅,你只要能讓這個爛痞子離開那裡,我就謝天謝地!」
接下來的後續我已不知,我也快要累垮了!在醫院裡面雖然帶著手機,從沒用來跟誰聊天,只用來緊急聯絡家人,或需要召請救護車時才在使用。後來我開始有了點"手機來電徵候群"的問題,手機一響就會感到莫名恐慌!直到現在我還是甚少在用手機。
未完待續~
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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