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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記實錄 第七章 充實的過程(1963-1968)(十) 台海風雲錄(上)
2018/10/30 00:53:11瀏覽52|回應0|推薦0
遠征記實錄 

第七章 充實的過程(1963-1968)(十) 

台海風雲錄()


日落時,大家都沉睡著,日出前,花蓮港口一閃一閃的燈塔已在望.
陸地漸近,景物令我心驚,我逐一點數,山如故,房舍也如故.登上岸,舒展雙臂,願你來投入我懷裡.
路上風雨伴我,返家門是寧靜是紛擾,是歡欣亦是殘落,有一份莫明的感受.我反省著自己,曾付出多少努力?又負了別人多少?我要學習懂得如何接受和捨棄,才不至於恐懼徬徨.這些不是空談,我實在是感觸太深,希望我們之間沒有猜疑,只要彼此鼓勵上進.
寫吧,要痛快的寫,激動的雙手直顫著,像握住了沉重的實在,又像是痛失了什麼.我不知多少次,打內心底喚著你,也喚起了自己,我要學會如何去肯定每一瞬間的存在.
自從你進入我生命中,我起了很大的變化,像穿過一道幽徑,撥開一片低垂的花樹,突然眼前展現無盡的阡陌,有小橋,有流水,遠處稀疏的農家,炊煙正嬝嬝升起,和平安祥恬靜.我想我已回到自己的家,告訴你,,這家的主人就是你.
我寫信給景平,邀她做我心靈之家的主人.
維源在花蓮停留一個星期,原以為會北上基隆,卻被奉派返回左營,讓我空歡呼了兩聲 I'm coming. 
在完結四天的演習後,維源原計立即北上基隆,我約景平於826日夜七點,在台北相見,結果又讓我空歡呼l'm coming. 維源又再次變卦,奉派先往花蓮駐防,真是好事多磨啊!
8
月底,維源從左營前往花蓮,文書官周俊茂建議,去花蓮鄉間小住.
再回花蓮,心情愉快,歡渡慶典的日子.以前住十幾年,不曾如此親切,今天感覺如榮歸故里.
廣闊的海灣,晨間的湖光山色,令人笑顔逐開,祝福見人送,生活充滿愛和希望,我們都期望安祥,活力充沛的大自然.
預官友人文書官周俊茂對航海員楊聯義說:
 "大自然的偉大顯得我們渺小".我説: "大自然偉大令我們靈魂偉大".就這樣,我們三人一起奔向大自然,來到鯉魚潭.

午後傍晚的鯉魚潭,總會撤些雨滴,滋潤這片仙境.雨中,我們很幸運的借宿到宜人的神學院.
鯉魚潭的晚景和清晨美得出奇,美得像畫中的少女.從神學院樓房視界開闊,向四周眺望,山光水色綠成一片.神學院的層層潔麗的園地,配合了環山的青翠,加上潭中一葉垂釣的孤舟,美啊,真美!
清晨的初陽升起,托在對面山頂上,射出白光一缐缐,幾乎可逐一數出.緩步輕歌走下去,滿心的愉快,把早安送給每一朶花,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個村夫,我們像是來到不知有魏晉的桃花源,可歎我們不是歸人,而是過客. 人都說江南好,卻只令江南老,何不珍惜眼前,把美境看個夠.
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尤其是來到鯉魚潭,叩問那棵杜鵑,花容還在,愛似更濃.躺在沁涼的石櫈上,音樂如絲般抽出,甜蜜從每一縫隙裡流出.

九月二,三日,我和兩位預官友人,在鯉魚潭小住兩天.星期天是我的農曆生日,爸媽為我慶生,也都念及景平.得知維源將赴基隆,我立即通知景平,相約在台北共渡中秋,我寫下盼望的寄語:
候你/纜栓獨坐/鏈熔依舊/夜似已深/更深,金星跌落/在港中
何曾喚你/歸去/歸來/步屐闌跚,醉我/露華已濃/渾身珠滴/滿地珠滴
寄愛/成串縷縷/也曾盪漾/更生激盪/激盪,在港心/在灼熱的唇上.

中秋節前,維源終於如了我的願,駛入了基隆港.
中秋夜,我和景平來到台北外雙溪,我倆席地躺下,共賞若隱若現的羞月,互訴了兩三個月來的相思情.可是相聚的時間確實太匆促,我得趕緊返回基隆,.又有出航任務.這個中秋真有如七夕,景平有感而發,也為自己家世告白:
是的,我也有這種感覺,每次我們見面,像是要越山渡海似的,十分不容易.時間亦那麼的緊湊,可是唯有如此,我們才會更珍惜它,更深切體會甜蜜可愛之處.當然,我又何嘗不願能多見面,只是覺得在這方面,大可不必浪費太多的時間和精神,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雖然我們交往的時刻不算長,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只憑心靈的體會,來滋潤彼此的寂寞的心,所以有些事我不曽對你講清楚,也不願跟你講明白.但卻非隠瞞你,欺騙了你什麼,想這點你該曉得的,用不著愁,乖乖聽我說:
從小我是被寵壞了的,因為我下面三個全是弟弟,所以父母都特別鍾愛我.上學後,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又備受老師的賞識,什麼活動也都要我參加,以致使我陶醉在愛的領域中,藴成一種自滿和自傲的心理.然而,就在人生最富幻想和充滿新奇的時期-中學時代,父親也許是為了官場不如意,或是退役後,曾失業了一段時期,雖曽一度謀到事,但卻因種種原因而更換.
當然,大人們的事,我們小孩的也不能有所批評,有所怨尤,但卻讓我的理想和抱負受到嚴重的挫折,也讓我了解社會複雜混淆的一面.可是,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肯向現實低頭,更不願告訴任何人.
,你該知道了吧,其實說出來不過是無病呻吟,你只當聽聽算了,反正我也不須要別人的憐憫與同情,所以你也不用感傷,這就是為什麼我不願說的原因.尤其每當看到你那夢幻的眼神,更使我覺得當使你快樂,全力去突破至高的理想.
雖然如此,一般人都認為我是極樂觀的人,把什麼事都想得太美太好,可是,不如此又如何呢?
人生旅程漫長,還等著自己去開創去發展,何必怨怨自哎呢.現在我已把心頭的話訴說了,所以比較覺得坦然些了,你不會再頭門痛了吧,願一切的快樂降臨於你.
匆匆的中秋七夕會,維源離基隆重返花蓮,我寫道:
趕赴夜航,遽去直熱的溫馨,朝向初識的回憶,開啓那港內散落的燈盞,慵懶的躺下.
遠方伸來,彈出顆顆火星,燃不盡在港心.晚風沁人,沁不涼內心的爐火,伴我,送我,共懷離別相思.
在東海岸,風是吹慣的,叫人覺得像是吹來了什麼,又吹走了什麼.冷清的路邊,孤燈下,掠過叫賣的叮噹,想起深秋堤柳細,直盼明朝絢陽的出現,好讓深巷溫暖.只怕夜來烏雲堆滿天,風也吹不停,吹起漫天塵埃,吹落了黃葉遍地.
我常為你設想,淡水河畔的夜晚,也會靜得出奇.你臨風而立,瞅著雙眼,讓孤影餘落,想望遙遠的國度.子夜已過,再聽幾首喜歡的曲子,記住些安祥的樂段,珍惜這遐念的不眠,思想和日子就像夜這麼深長.
擁你,擁住愛和幸福.我把兩顆星聚在一起,以爐火去熔化,熾起光輝,這該有所啓迪,生活在互相砥礪中漸漸豐富,且把心靈交付,再把希望共築.
飄泊是你我,是現在,是將來,生命不該如此這般下去.我們常尋覓避風港,歷經冒險患難,拍不淨滿身的風塵.把記憶敷創後,再繼續尋覓.前程堪可設想,步屐更為沉重.可貴的是我們不再怨尤,我們彼此交往,讀聖賢書,吟古典浪漫的詩句,心靈的愉悅,在時空的膨脹中翱翔.
我們是如此擁有,不必再去計較,即使風雲再起,風沙撲面,鬢髮亂了,畫面中的我們相擕,迎風疾歩向前行.可記得George Santayana的With you a part of me(余光中英詩譯註)最後兩句:
And I scarce know which part may greater be — what I keep you, or you rob from me. 

我問平,可告訴我熟為重我再繼續地寫:
南飛的孤燕掠過,不留點聲息,依著船邊目送牠來去,眼睛很快又寂寞了.翻過一張畫面似的作別,生命真的那麼不留痕跡嗎?落莫的靈魂歸那裡?
小窗癡望,長夜愁聚濃,懸雙唇,滿眉心,獨聽悠弦盤繞,我把今夜寄伴,何似守你終身.今夕何夕,寒而無露,我要訴你多少東海岸往事,壓住了我的熱唇.

每當駐足柴門,離合就要被掀起,可有庭院深深,可有荒草埋幽徑,點燃夜宿的營火,烘乾一身的潮溼,候你共渡迷津.
冬初的大海又翻起濤濤白浪,生命又將要在朔風中翻騰,讓我握你冰涼的手,讓我理好你吹亂的鬢髮,船即將啓航,願你隨我同行.你領航,我掌舵,風雨同舟.聽海陸分離的傾訴,譜一曲浪淘天,我們漸漸遠去,朝向最後歸宿.

景平,你知道嗎?我不只喜歡你有三個弟弟,更喜歡你還有三個妹妹,你們都是梁家遠征軍的新血輪.我這個孤單的獨子,須要你們來作伴,互相扶持去開拓未來.

說到我倆的父母親,他們真是了不起.
想當年,兩位父親都是熱血青年,投筆從戎,為國家救亡圖存,不惜冒生命危險,身經無數戰役,在陸地,從空中與日寇搏鬥,最後獲得全面勝利.
趁著勝利的歡騰,兩家的父母親各別結了緣,繼而又在烽火中誕生了你我.之後,為了不被共產赤化,搏命地來到這個島上,老天再把咱們兩家推到這島的東海岸.最終,又讓我倆定情在海岸路上,這是多麼美妙又不可思議啊!

緬懷過往的種種,輝煌不在,太多的是失落.感念父母上一代的付出,他們都曾努力奮鬥過,但非常不幸,結果都不盡如意.他們都累了,失去鬥志,無意也無力再去拚搏,他們把棒子交給了我們,也交給了梁家遠征軍,乘上戰艦,破浪前進.

十月十日,花蓮港迎來了貴客,-艘美艦251,艦名坎普Camp,一千多噸的護衛艦,在從日本往越南的途中,受邀停留花蓮港,與維源一同慶祝雙十國慶.
當天的上午,兩艦的籃球隊在花蓮中學,作了一場友誼賽,我和艦務及另三位同仁,與美艦的五位球員,在維源軍需官的開球式中,留影存念.
晚間,兩艦合組一支隊伍,參加花蓮市的提燈大遊行,美艦出一班九人,走在中列,由我帶隊的兩班人,則走在他們的兩側,從舊火車站開始,經中山路轉中正路,再折入中華路回到原點,完成全天緊湊的慶祝活動.

四十七年之後,我把這個回憶送進互聯網,並副有兩艦籃球友誼賽的合影,emaiI傳給當年在坎普艦服役的一些美軍,美妙的事終於發生了.
一位坎普艦的老水手,理查 布拉卡德(Richard(Dick) Blackader) 立即給我回信,表示非常高興能同享回味當年.他送來給我坎普艦當年出使遠東的許多公開檔案,其中有一張像片最為珍貴,坎普和維源在花蓮港的合影,還有他本人當年在艦上的留影.


美海軍坎普艦(USS Camp 251左前)與維源艦(右後)停靠花蓮港同慶1967雙十國慶.
兩艦人員在花蓮中學舉行籃球友誼賽(球員中左四作者).

我們電郵數度往來,在電話裡聊了不少往事,布先生還指認出另一位同艦友人,是當時兩艦籃球友誼賽的球員之一,他鄉偶故知,實為人生一大樂事也.
送走節慶假期,坎普和維源隨即各奔東西.越南的局勢緊張,坎普不顧十二級的巨浪(當時超級颱風正逼進菲律賓),駛入戰雲密佈的南中國海,與不可知的命運之神挑戰.稍後,維源也結束了三個月的航訓,投入北巡艦隊,進駐基隆,執行馬祖的護航任務.

十月廿三日,維源領著兩艘友艦出基隆港,頂著十級的強風巨浪,駛在往馬祖的台海上.
三天的來回,我和文書官周俊茂躺足了三天,我在上舖,周在下舖,我們倆各守著一只桶子,吐得昏天暗地,吐盡膽汁,吐得像整個腸胃都翻了出來,滴水未進,連廁所也沒去過.三次值更,副長派勤務來通知,我們倆都一直癱倒如死人,毫無反應.
返回基隆港之後,副長罰我們倆禁足,不淮下船一個星期.這下可好,暈船還要成天呆在船上,不停的聞著重油的氣味,真夠令人難受.其實,這已是輕罰了,上馬祖前線拒值更,我們是抗命,重則是要被槍斃的,副長算是網開一面,客氣待我們少不更事的預官.
副長這一招挺利害的,非常見效,他知道,你們這些小伙子,只要呆在船上,你們就會自動就範.果然,從此之後,開船出海,拚了命我也要上駕駛台去值更.
人是鐡,飯是鋼,不吃飯能幹活嗎?經過這段折磨,我已練就,一邊吐一邊吃的本事,以前,我把暈船說成是天生的託辭,也就成笑柄一樁了.

黑漆漆的夜,一個高浪湧起,維源艦首抖然跟著上揚,隨即又被巨浪壓下,沉入海面.一片大海水,扒地灑上了駕駛台的擋風玻璃.斜風在兩側不停地嘯呼著,駕駛台裡,四個身裹禦寒大衣的身影,黑濛濛,靜悄悄.
我坐在傳令筒旁的高椅上,拉緊了頭罩,時而斜依著坐椅的圍圈,時而扒著傳令筒,人昏沉沉的在恍惚狀態.所幸上駕駛台之前,我已經吐過了,不然可還得折騰一番.雪花似的冰雨不時飄在臉上,幫我打起了精神,才不致延誤值更官的舵令.
這就是一段我的航行,再平凡不過了,只是風浪大些而已,沒有備戰,更非實戰.
我完全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是身在兩年前,章江劍門兩艦浴血的那一刻.我會是被炸傷沉入海裡?還是跟艦友們飄浮著,等待被俘的命運?這時候,我還會埋怨這一點風浪的折騰嗎?我還會憧憬大海航行的浪漫嗎?我還會迷戀海戰裡艨艟巨艦的雄姿嗎?
我的航行是如此的平凡,確實太平凡了,我不該計較這一點折騰,那不過是洶湧波濤上的小浪花,世間的紛擾何只是這點折騰而已,台海的風雲又何只是這一點海上的風浪,更多的是在兩岸的陸地上.
回歸到陸上,是的,是該要回去了,我們已飄盪得太久.

今晚,維源又來到馬祖南竿的外海,下了錨,吃過宵夜的大鍋麵,我跟醫官鄭敏夫又殺了一盤圍棋,他讓了四個子,還是把我殺得片甲不留.我雖輸,卻仍興致勃勃,鄭大夫說:去睡覺了吧,我們得養足精神,明天回去基隆,還得招呼兩位羅莎小姐的來訪.不錯,是該聽大夫的話,鄭的女友名Rosalyn,一位印度籍的白人,約了景平(英文名Rosa),明天一道從台北來基隆,等待我們的歸來,今晚將有一個甜蜜的夢.
盧景平在台北與大妹景華

及與同事張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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