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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記實錄 第八章 再添生力軍(1968-1976) (五) 步向紅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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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記實錄 


第八章 再添生力軍(1968-1976) (五)




步向紅地毯


父親是東江客家子弟,又曾僑居泰國多年,
家鄉觀念頗重,所以,當他收到鄉親撓叔寄來大埔同鄉會的首本年刋,即愛不釋手,向我宣揚一門三翰林等故事,並立即參加了大埔同鄉會.
此前,撓叔曾向同鄉會推薦我申請獎學金,同鄉子弟裡,我是唯一唸研究所的,加上成績優秀,乃獲頒一千兩百元獎學金,父親尤感榮焉.年後自花蓮返台北,我去參加了同鄉會的年宴.席開廿七桌,大啖大盆菜,梅菜扣肉,香肉粄條及油燜桂竹筍等家鄉風味,並代表多位獲獎大中學生致謝辭,要不負鄉賢父老的厚望,百尺竿頭,努力向學,發揚大埔精神.

                                                                                                       梁家遠征統領的精神食糧<大埔會刊>,台北市大埔同鄉會出刊

將近半年來,經過我鍥而不捨的努力,
論文實驗終獲實質進展.
一開始,我採用新法處理柱層析物,之後,用它來分離打碎的鼠肝細胞核漿,分出所謂的核糖核酸蛋白體(ribonucleoprotein particles, RNP),再以超高速離心機的技術,確定出RNP大小質量,並測出其核酸-蛋白質的比率,再與核糖體(ribosomes)相對比,發現細胞核仁內的RNP,與細胞漿中的核糖體極相似.
獲此豐盛的實驗結果,我信心十足,碩士論文及學位已垂手可得.到了第三學期末,1971年五月,實驗基本已大致完成,只待充實及確定各項數據,並開始著手寫論文.

我的實驗工作頗吃重,有相當部分需要在冷房裡進行,
入冷房要穿上禦寒大衣,但長間在裡面呆太久,或進出頻繁未能穿上大衣,總之,夜路走多了,稍不當心,就會出狀況.果然,春夏相交之際,我得了一次非常嚴重的感冒.連續高燒了三天,由於沒有自備退燒藥,我一個人獨自躺在宿舍,幾乎昏迷不醒,幸得景平及時發覺有異,跑來宿舍看我,才撿回我一命,因此,景平也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命是保住了,論文實驗也有了結果,可是,拿到學位後要往何處去,卻令我徬徨.

五月中,景平代我寫信去四村,
問候父母親,順道慶祝母親節.她報告了我實驗工作已告一段落,稱努力必能獲得順利如意.景平也提到自己住大直,距學校太遠,上學通車勞累,想搬去板橋,卻難向好友黃明智啓口.同時,聶叔預定八月份遷來台北,有機會跟他們同住,但不知會住在何處,有待後續發展.
當然,那時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我和景平兩人的未來.我們交往已近五年,我研究所學業將結束,卻不知下落何處,原訂的結婚計畫勢將受阻,無法兌現矣.我在五月底寫給父母親的信中表示:

我有成家的理想,但成家的心情使我感到沉重,
現在,我真不知如何述說內心的矛盾與複雜.
我自覺是在孤軍戰鬥,多年來苦戰的結果,並未給我帶來自信.我並非出爾反爾,事實上,我與景平之間,在心理上都能達到成家的階段.這一分析結果,令我感到無限惶恐.於是我決定,在不是十分有把握的情況下,我不會輕易成家.
不可否認的,我充滿著疑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信心與愛情,我會一夜之間,轉為現在的心情, 並非無中生有, 而是一番很痛苦的作戰.我把一切想得太美好,卻沒想到,景平的思想與我有一段相當的差距.也許,我有意無意將此差距拉大,但它一直存在.同時,現實上這差距有增無減.所以,我不得不强調,如果沒有十分把握,我是不願輕易去蹈別人的覆轍(友人中失敗的婚姻).
我一向心情開朗,有一份赤誠的心,一向真誠流露,於是,有必要把我對景平複雜的觀感表明出來.
有許多是屬只能為個人所感覺得到的,實非語言所能表白,我不願以一己的錯覺來批評他人.但事實上,我已產生此複雜的錯覺,所以,我想目前暫時抛開這個問題,以免再錯亂下去.
以上寫的,雖然令人難以捉摸,無實際上的根據來說明,也就因為如此,我不願以一鱗半爪來求證.現在,我只希望當自己再有足夠自信,確實有充足能力時,才來考慮這個問題(結婚的問題).

從這信看來,我是得了結婚恐懼症了.
六月初,我寫了封很長又潦草的信,回應父母親對我的期望,並把各層面作番詳細的分析:
這封信我要與爸媽,詳細討論我成家立業一般性的問題.這是一個開始,往後將要陸續討論其他實際的事項,如經濟,家庭計劃,家庭關係,結婚的安排,甚至子女教育,有關這類的討論是非常必要的.
像成家這樣的大事,
 雙方若無詳良好溝通和相處之道,將是非常危險的.草率而為,小者使人精神受折磨,大者會使家庭崩潰.所以,要事先討論得愈詳密愈好,這是因為雙方的家庭情形都很特殊,問題才特別多.針對可能發生的問題,認識問題的存在的根結,才能去克服它.
當然,我會跟景平逐一來分析討論,並希望雙方家長與我們共同來参與.父母們的寶貴意見,將更有效地指導我,同時,在這期間,爸媽也可直接寫信給景平,分析一些事實,並將實際的做法告訴她,諒她不會不順從的,因為她是真心愛我及爸媽,她應該知道怎麼來做.當然,也要顧及她和她家庭的情況,我們的做法亦要合情合理.
前兩天,我對景平說過,所有的問題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完全在於人的觀點.如果,真的存在,實際上,也尋不出什麼法則及途經來解決.同時,解決得令大家滿意的程度,也很難預料.況且,當有事情發生,所引起各種意外的難題,更是無法想像.
但無論如何,尋找解決問題的努力很有必要,要大家同心,無私,開誠布公,並訴諸民主方式.如果一昧固執,則永無解決之日.而最佳途徑,莫過於每一個人都以明智,及相同的心境,加上由人生中得來實際的體驗,來認識問題根源所在,及早防止問題的發生.
經我這番的分析,問題似乎還愈來愈複雜,愈難解決.但我有信心,因為雙方的家長都是明理的長輩,都在苦難的環境中奮鬥過,知道如何來珍惜彌久的情誼,知道如何來激勵兒女努力向上.
再者,我與景平相識多年,我倆除了彼此真心相愛,我們都從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裡,獲得許多實際的經驗,做為我們以後共同生活的基礎.我們將會運用智慧,愛與信心,來開拓新的生活.
其次,是討論到我的的立業與婚姻.以目前的情況而言,似乎在短期三五年之內,我無法獨力維持一個充裕的家庭.
我並非不想去追求,而是因我所採取的是遠程的途徑.我依照自己的個性,興趣及努力,並兼顧以後子女的教育而訂出.乃是走研究純粹科學之途,這條路將給我一個紥實穩固的一生.所以,我需要有一個穩固的家庭做後盾.只是,短期三五年内,似恐難達到.而且,在這段時間內,還不能因為挫折而停止努力.
我希望爸媽及盧伯父母,尤其是景平,對此要有充分了解.這條途經的細節,我將會有詳密的擬定.我的能力與機遇,決定此途徑是否能成功."

雖然有如此長的剖析,我的說辭難有說服力.
我的前途未卜,加上景平當時的活動多,她的意向和舉止令我質疑,使得我更趨浮躁,進而爆發了一場無須有風暴.六月二十,我寫下了這場暴風雨
景平:別了,我終於道出這一聲.這一聲在整個喧嘩的世界裡,是多麼的微弱,但卻停止了一場激烈的戰爭.現在,我從戰爭的餘劫中回來,帶著疲憊的身軀,靜靜地唸著一首殘詩:

通過氣相與液相的界面/昇華與凝聚在選擇/
在黑夜的長街徘徊/拿起矛盾和精靈們廝殺/慾望的街車駛出/輾過滿地的死屍/帶走一車的遊魂
當夜合花盛開,蜜汁已變苦/多少針刺,多少呻吟/身體像蟲一般地蠕動/心像海一般起伏/戰爭永無休止地進行/在孤燈照著的桌前/在夜合花盛開的花園/別了,戰爭別了
當我的淚和血已流盡/我道如何收拾自己的殘軀/等待那永恆的一刻

一向沉靜的你,早已預備充分的毅力,
面對這場戰爭留下的遺骸.我知道,你會比我更平靜,因為你永遠是那麼平靜,因你的名字是景平.
別了,戰爭,別了,當淚和血已流盡 華岳
我到底在寫什麼? 真是丈二金剛,令人摸不著頭腦,不知所云啊.
620風暴是個謎,由來何自已說不清,或許和當時617學生保釣運動,鬧哄哄的氣氛有關(胡扯).
總之,風暴一向是來去無定,既然來了,不如就順著它吧.當老天又隨手捻來時,事情就自然而然妥當了.
老天到底又隨手捻來了什麼呢?我在六月底,向父母親作了如下的報告:
讓爸媽遠念,深感不安.近月來,我致力於畢業論文的寫作,經馮教授一改再改,已經完成,現已送交口試官,等待七月七,八日的口試.這段時間,馮教授的確花了不少心血指導我,不只在論文方面,同時在做人做事方面,亦令我獲益不少.
本週一(28日),我向全系報告自己的論文,可說是個很成功的專題演講.預習就講了兩次,各方面的安排,幻燈片,掛圖及摘要複印,都指導得很周詳專業.這種訓練頗有益處,馮教授全力支持我做這方面研究,沒有他的支持指導,我不會如期完滿完成.我在報告討論完畢時,向馮教授致深深謝意.爸媽不妨寫封信給他,表感謝之意,他一定會深感安慰.

畢業即在,分發或自尋工作,
要與醫科畢業生一起,呈報國防部.畢業典禮也要到八月底,因此在七月七日口試後,有近一個半月的空檔,讓我進行找工作的安排.原先,馮教授提出,有四個可能去處:
一是學校系裡.然而,系裡早已人滿,馮教授想留我也留不下,只好忍痛釋手;
二,向學校其他系借缺.有可能但極困難;
三,去三軍總醫院.目前,三總的研究部向國防部呈報的編制過大,被打回重作檢討,這下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不過,六層新大樓已完工,遲早要成立,當編制未正式下來前,只有先在三總找一空缺,呆他一陣子.但尋問結果,亦困難重重.三總醫療部主任潘樹人,曾說要一批幹部,他主持研究部事務,故正與他接觸.馮教授說學校留不住我,他頗贊成我就近留在三總,如此,我以後還可能配合他做研究;
四,去中山科學院.無疑的,這是我最樂意的去處.無他,因為錢多.當然,不是沒有缺點.首先,那裡工作有一定限制,不會讓個人隨意做研究.因此,可能與自己興趣有礙,但也不一定,要看當時實際情形而定.二是中山地處中壢,離台北稍遠,聯絡不易.再者是不能發表論文,無教學資歷等.但這些缺點,對我而言,都不嚴重,與其讓國防部仼意分發,則不如去待遇高的中山科學院.

三軍總醫院汀州路分院

昔日老三總曾是替代役中心

                                                                                                                                                三總左側汀州路巷底,可見昔日研究大樓身影

我曾向馮教授表示,家境不好,
而且就要成家,為著有好待遇,不得不如此考慮.他也很諒解,表示樂意幫我去中山,但若三總有希望,他還是希望我去三總.只是不知三總的待遇如何?如能比照中山的待遇,則當然考慮三總,但若相去甚遠,我則寧願去中山.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只要中山需要生化方面的中層幹部,我應很有把握可以去成.目前工作的重點是探詢及推薦.
我將直接與中山的第四(化學研究)所聯絡,並請馮教授寫推薦信.同時,也請本校生理系主任蔡作雍教授推薦,蔡主任當時已升教務處長,他是老廣,據說他和與中山頗有來往,他的推薦必相當有幫助.這些事要到七月中,我才能全力以赴.
我很希望能去中山,那裡安定,新機構,受重視,有發展.但若三總情況也不差,則亦予考慮.若父親有什麼關係,也請來信告知.
附註:寫信給馮教授時,不妨說明你的心意,你如希望我去中山,不妨直說,當然,也要考慮他要我去三總.

我一心想去中山,馮教授表面說好,
其實他是希望我最好去三總.他強調,在學校或三總做研究較自由,中山則不自由,前者較合我的興趣及性格,後者則否.
他說的是事實,但真正的心意是把我留在身邊,可隨時為他所用.這種情形頗令人不安,我三番數次表示,家境不好,又要成家,因此總不能要符合他,不能只顧自己,不顧現實.
我若留下,拿普通公務員薪水,每月只有兩三千,那還有心去做研究,心理的不安反造成不良後果.這點我特別跟馮強調,他亦稱是,但也可能是他一面之辭,最怕到最後,合了他的意,把我留下,弄得事到臨頭,進退兩難,實令我不安.

中山的職位是助理硏究員,單自己的薪水就有五千五,
婚後加房租及其他補助,則有六七千,這樣成家後的生活就毫無問題.我已向馮教授明確表示,去中山的意願,但他卻要我留下,雖然不直說.他曾多次試探我的意向,因此,造成彼此間的緊張.
當然,馮教授的良言,我還是得恭聽,什麼年輕人要吃苦,要有幹勁,嗨,真是一言難盡.但無論如何,我的目標是中山,只要七月七日,口試一結束,我要全力去奔跑個把月,總要弄出個眉目.

作者獲國醫生物化學碩士學位

大日子終於來臨,就在七七抗戰紀念日,
我通過碩士論文口試,梁家遠征軍也邁入了新紀元.
在此之前,馮教授已收到父親的信,可能是父親寫的太強調我執意要去中山,沒有多著墨在顧慮家境的因素,致使馮教授誤認我固執.同時,他對我搬出家長有微詞,也有些不高興.經我向他解釋,並同意先向三總申請,他才息怒.父親的信只收五成效果,好壞參半,互相抵消了.不過,馮教授也不得不考慮,我的待遇問題.他說,若三總不成,他將全力助我去中山.
因此,我隨即順著馮教授之意,開始向三總遞交申請.不久,馮教授從潘樹人主任得知,我已初步獲准去三總.並且也得知,中山四所可能把屬藥理的部分,設於三總的研究部,因此,我若留在三總,將是直屬中山,任職助理研究員.
事情迅速地發展,到七月底,情況已呈現明朗,我去中山已有了眉目,籠罩著我和景平未來的陰霾,正逐漸散去.

八月中,父母親應我的邀請,
特地從花蓮來台北,參加我的畢業典禮,見獨子學業有成,歡欣安慰自是不待而言.
彼時,我已去見過三總研究部潘樹人主仼,謂我的案子已呈報國防部.九月初,我得知,中山的任職正式核准,並立即獲四所副所長吳謀泰博士召見,派任為有機組助理研究員.隨即辦理報到,呈交個人文件,立即起薪,待遇如前所述.工作亦立即開始,做神經毒物的動物研究.

桃園龍潭中山科學研究院

吳副座指示我先隨周先樂博士(
四所的顧問),在柯柏館見習一段時間,等三總的實驗室裝備完成,就開始轉前往三總上班工作.

周先樂教授是國醫的藥理專家,也是猶他大學藥理博士,
他的研究室在柯柏館三樓西廂,我們經常碰面.
周教授當時受聘中山任顧問,為四所籌設藥理組,並負責訓練新進工作人員.所以,從九月開始,我正式納入四所的編制後,即在周教授的實驗室見習,與技術員陳益世共同協助,做藥物對狗的生理反應試驗.
於是,我學習給狗打麻醉藥,插氣管,插動,靜脈,開胸腔,接心肌感應器,把血壓,心跳,EKG,心肌脈動等訊息,接上多種波動記錄器(polygraph),從靜脈注射多種類腎上腺素藥物,測定狗的各項生理反應.這些實驗讓我獲益良多,感謝周教授給我這個學習的機會.

在跟周教授見習期間,大約有半年,
景平已在藝專唸第二年,工作與學業兩頭忙.斯時,正逢聶叔調職台北松山機場,舉家遷來台北,住在北投的一棟民宅,有一房間空出,於是就邀景平來同住.

盧景平(左)與同事張耀麗擔任友人婚禮招待

景平應邀入住後,我有空時就去找她.
聶叔的一對兒女,志文和志揚,都已上了小學,活潑可愛,跟著大哥大姊的我和景平,玩在一起,甚為愉快.兩位小朋友乖巧,催化了我倆想要生孩子的渴望.
年底時,我和景平同回宜蘭,與盧家人共迎新年元旦.春節前,我倆又再同往宜蘭,與景平父母談及婚事.而後重返台北,在一次親密接觸後不久,景平告訴我,她可能已有了身孕,我於是當機立斷,著手共商婚事的安排,結束我倆近六年的戀愛長跑.
是誰設計了我的人生?是誰安排我和景平的姻緣?是誰給了梁家遠征軍的傳承?
冥冥中註定的還不止此,兩年前,萬里之外,遠在美國的兩對夫妻,海德夫婦(Larry/Molly Hyde,拉瑞/莫莉 海徳)及麥當勞夫婦(Jack/Pat McDonald,傑克/帕特 麥當勞),分別在1970年的七月及十月結婚.彼等的結合,引領我和景平進了城裡,共同奠定了梁家遠征軍的根基.

海德夫婦拉瑞(Larry右三)與莫莉(Molly,左三)結婚與雙方父母
                                                                                                                                   麥當勞(McDonald)夫婦傑克Jack與帕特Pat(左二三)結連理
拉瑞跟莫莉原是青梅竹馬,唸初中時就是同班同學,純然天作之合.傑克則是在1968年來加州任職,隔年,認識前來加州探親的帕特.他們兩對在婚後,都同享一段無牽掛歲月,耐心等待準備做人.在這個當頭,老天竟特意安排,讓我和景平後來居上,成了領頭羊,領先帶頭做人,真可說是,緣份相牽,環環相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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