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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8 14:19:49瀏覽62|回應0|推薦0 | |
遠征記實錄 第七章 充實的過程(1963-1968)(七) 情定海岸路 左營桃子園有一片長又寬的沙灘,不見桃子樹,不產桃子,產的是一批批的蛙人,是個兵器重地,也是個敢死搶灘,殺氣騰騰的地方.農化系十幾位少爺兵,被指定來此受訓,準備一年後,服役海軍艦艇,任職少尉槍砲員.
來到桃子園,我們十來人被安排在槍砲專科學校的預官班.平日以課堂講習為主,少有步兵操練,管理也不算嚴,比起成功嶺輕鬆多了.專業學科有各型艦砲,反潛武器,水雷,射擊控制及一般兵器等,教的都是些理論,缺乏實際射擊操作. 幸好當年,國軍艦艇仍用傳統火砲兵器,未裝備飛彈,所以少有電子及自動控制的高科技.我們這批搞化學的,大概是跟火藥沾上邊,於是接受點短期訓練,就被派上用場,登船玩弄槍砲.
海軍左營軍區桃子園石碑,槍砲專科及灘頭登陸戰區
槍砲豈可拿來兒戲?打起仗可是生死交關.在受訓期間,我們這群小伙子,從未自己操作過艦砲,只在受訓結束前,去旁觀五吋砲實彈射擊,接受點震撼教育而已.學點皮毛就要披掛上陣,去捍衛國家,這是何等危險的重任.
再則,當時台海風起雲湧,戰火頻頻,我們卻不被告知全然實情,一直是被矇在鼓裡,無奈成了過河卒子,沒有回頭路,只能往前衝.
彼時,由於台海情勢險峻,海上惡鬥已達肉搏戰的程度,當局被迫使用近戰武器,把50機槍也裝上艦艇,以應付對岸小艦艇的快速近戰.據說教50機槍的教官郁仁麟,就是年前八六海戰的生還者.
但是他守口如瓶,只認真專業授課,對海戰罹難的事支字不提.郁仁麟教官不愧是位極為忠誠的軍人,他的高度職業操守,替當局做了保密工作,卻阻礙了我們聽當事人,口述親歷那段悲壯的歷史.
註:當年國府反攻大陸的國光計畫,因八六海戰的一連串失利而告中止,重重內幕,辛酸血淚,以後逐漸暴光,有待我的追尋.如果天真清純是年輕人的本質,那麼我們也是無知易被愚弄的一群人.其實,在一個亂世,在一個急遽變化的世界,絕大多數人都屬無知又常遭愚弄. 當然,年輕人也是最具活力的一群,我們在被指使之餘,自是不忘遊戲作樂.既然已被引來桃子園,到了假日,左營軍區的四海一家,高雄的愛河,大新百貨大樓也就少不了我們的身影. 桃子園不只有美麗的沙灘,同時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在一次同樂晚會中,一位受訓的充員士兵的表演,再次讓我又開了眼界,見識到高手處處有,隨時會有游添枝同門師兄弟擦身而過. 第一個演出是隔空傳力.表演者花了點工夫準備道具. 他先將大張報紙對半撕開後,各別在同個位置撕出一圓孔,又找來兩個高椅子,相對兩尺距離間隔擺開.再將兩張帶孔的報紙,分別掛在椅子邊,用一條兩三尺長的扁平橫木壓住報紙.於是兩個椅子邊,相對各垂下一張報紙,在相對的位置又各有一圓洞.此時,又取來一條兩三尺長, 鉛筆般粗細的小木桿,將它輕輕架在兩張報紙的圓洞之間, 如此道具即準備妥當.
表演者於是屏息調氣,閉目養神,台下的我們也啞雀無聲.只見表演者走近兩椅中間,高舉起右手,然後用手掌輕輕點一下壓報紙的橫木,喝的叫了一聲.說的遲那時快掛,在兩張報紙圓洞間的小木桿,應聲斷成兩節落下.
表演者又當眾示出,兩張報紙的圓洞完好如初,表示折斷小木桿的力量,並沒有撕破報紙,而是隔空定點傳至小木桿,將它折斷.表演者一躹躬,台下報以熱烈喝采及掌聲.
第二個特技是輕功,也是由同一位表演者演出. 他請台下多位觀眾給他七八個空的火柴盒,將它們逐個擺在表演台地上,彼此間隔一小步的距離.表演者在屏氣凝神之後,就舉右腳輕踩在第一個火柴盒上,接著另一支腳踩上第二個火柴盒,一個接一個,踩過七八個火柴盒.走完了之後,請一位觀眾清點所有火柴盒,個個均完好無壞,於是又搏得滿堂喝采.
這個同樂晚會的節目有歌舞,相聲,特技一應俱全,均由桃子園裡各單位,受訓的學員及士兵們擔當表演,極為熱鬧,大夥共享了一段歡樂時光. 結訓之前,我們要搭艦出海,體驗巡航的滋味,列為我們受訓的一項課程. 出左營港前,個個有說有笑,但一出港外,艦身即劇烈搖動,大夥全都安靜了下來,接著我和三五個系友,翻胃嘔吐,相繼倒下,窩在甲板的一角,整天不吃不喝,苦撐熬到返航.
下船回桃子園,睡了一晚才又活過來.教官說,這個初航只是道點心,大莱還在後頭哩.我們都直歎苦也,以後的日子難過矣!
桃子園受訓結束,我立即走南迴缐返花蓮,再次去志學開發隊,與父親一道做監工,為開發東台灣盡點微薄之力. 父親問我: "再一年就畢業了,將來作何打算? " 我說: "考研究所或準備留學". 父親很高興我知道上進.其實我根本沒什麼打算,也沒有刻意去想前途的問題,反正還有服役一年的緩衝期,我一心只想在最後一年,多修些我想唸的課,紮實的充實自己.
一如往常,八月下旬的一個周六下午,我從志學回到四村.閑來無事,騎車往海邊逛逛. 結果這一逛就逛出了我一生的命運,也逛出了梁家遠征軍的前途.
花蓮市通往美侖的海岸路,藍天闊海,長堤燈塔,遠山微露,美的似一幅山水畫,畫中有位長腿姐姐正騎著單車緩行,裙襬飄飄.經過花中操場時,吸引了轉上海岸路的另一位年輕騎車人. 這樣的一個浪漫邂逅,引導他到港口國民住宅區,長腿姐姐的住處.他在附近流連了一會,記下她的住址在民享四街13號,即騎車離去,返回四村自家的住所.
一夜的美夢,隔天,這個年輕男生(乃本人我也),再次騎車來到民享四街,見四下無人,就走近13號的大門,小心翼翼的把一封信塞進門縫裡面,即揚長而去. 半世紀前遠征交會站:今日花蓮美侖國宅區民享四街
又隔一個星期,在往返志學一趟之後,我回到四村,先拜訪了鄰居宋萬來叔叔,父親的老同事宋萬來,借到他的摩托車,立刻風馳前往港口去.
我在民享四街停車下來,在13號對面略作徘徊. 13號的二樓房裡面,一位中年婦人探望窗外,看見身著一身白衣褲的男子,就跟長腿姐姐說: "就是他,就是他想認識你". 在民享四街上,我躊躇徘徊了片刻,鼓足勇氣,走近13號門前,敲了門.
一位平頭髮的中年人開門,我即表示來意,欲認識府上的大小姐.中年人和顔的對我說: "年輕人,你想交朋友可以,要光明正大的交".又說:"我家蘭葳在花崗山師訓班上班,你以後可以去那裡找她".
領得一張交女朋友通行證,我高興的謝過這位滿口湘音的長者,像中了彩券似的,騎上摩托車,風馳在美的如畫的海岸路上. 又是一夜好夢.隔兩天,我領旨直驅花崗山師訓班.聽到教室裡傳來彈風琴聲,我毫不猶豫的進入教室,當面見到我心儀的人,她就是盧景平,又名蘭葳.此後,她不只是我的初戀情人,更是我的終身伴侶.為我開門的人則是聶叔叔,聶長運,當時是花蓮港警所的外事主任. 如今回想起來,如果當初就得知聶叔叔是位警官,我大概不會冒然去投信,更不會膽敢去登門求見,那麼我和景平的故事就會嘎然而止.若再往前推,如果沒有景平在海岸路的出現,梁家遠征軍的歷史亦將全然改寫. 俗話說得好,命裡有的無須求,命裡沒有的,求也求不到. 一年前,景平高中畢業,前來花蓮工作,與聶叔嬸同住. 起先,她在一家大理石廠做會計,不久,公司租用三和照相館的部分店面(三和是我初高中同學張博昭家所開設),陳列各類大理石產品,就調她去照顧店面生意.空餘時,騎車去花蓮商校上課,學會計及打字.她平日省吃節用,把賺來的工資,大部分寄回家用.在大理石公司做了半年,景平就轉往師訓班任職,此乃聶叔的友人,榮民服務處的袁主任所介紹.
一個身材高䠷,美麗大方,既乖又知上進的姑娘,自然不乏男生的追求. 我已豁出去了,開弓已無回頭箭,雖千萬人,吾往矣.
盧景平(1966)臨風玉立,海闊海天空,情定海岸路,邁向遠征途
在送景平返寓所的途中,我們漫步海岸路,聊的盡是彼此有興趣的音樂.
我沒有急躁的去問景平的家世底細,只請求她,過兩天我返校後,替我抄幾份樂譜,準備作為樂團演奏用,她欣然答應,於是我知道,往後有戲可唱了.
回到中興,我立即恢復忙碌.非常幸運的,才開學,系教官李開深中校選了我當他的助理,讓我免費住入教官寢室,協助他一起關照大一新生.我之所以能獲此禮遇,應該是父親下的工夫.記得我曾向父親提起,工讀時,李教官特別給我照顧,父親說他會函李教官向他致謝. 課業上,校方給大四生充足的選課權.於是我瘋狂的選修了三門外系課,近代物理,高等微積分及高等有機化學.當時,很多系裡的同學,都儘量不多選課,為的是要準備出國留學.然我卻反向而行,不僅多選,還選了三門極難的課,可真是自討苦吃. 我一心只想多唸點書,要把在大三物理化學課,教授避開的量子化學,澈底去搞清楚,也要把大二沒唸好的有機化學,再作補強.我認為多唸這些課,才是對以後留學或考研究所最有用的,所以就一股腦栽了進去,滿足自己的求知慾.
如果說,追求知識是我做為學生的專職,那麼,追求愛情才是我做為年輕人的天職. 課堂裡,我埋首鑽研那些一條條方程式及化學反應式,孤燈下,我漏夜譜寫一封封給初戀人的情書,誠摯的打動伊人的芳心.景平的魚雁往返鼓勵了我,也增添了我生活的動力,我像一輛加足燃料的火車頭,卯足馬力向前奔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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