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8/10/28 14:13:00瀏覽43|回應0|推薦0 | |
遠征記實錄 第七章 充實的過程(1963-1968)(六) 桃子園初巡
成功嶺是許多人的共同記憶,是黃埔精神的延伸,每當晚點名唱怒潮澎湃...我就為之一振,感覺似乎父親也一起同唱,這也是我聽過父親會唱的少許歌曲.非常有趣的是,後來我把此曲的搞笑版唱給父親聽,早晨起床,迷迷糊糊,這是睡覺的床舖...他笑我們年輕人太輕浮啦.
的確,經過十幾年的承平,大動盪時代漸遠去,我們這一代青年,已失去上一代人的激情,徬徨於新與舊,傳統與現代之間,所有的口號,掩不住內心的掙扎,我們也只有藉此搞笑,給蒼白的生活添點色彩,讓被磨鍊的日子好過一點罷了. 嶺上放假時,曾與連上弟兄去逛台中市,見街頭多處開起酒吧.逛進當年台中的娛樂中心-綜合大樓,兩三層樓裡面全是彈子台,不少老外在敲彈子.經過探問才知道,原來是公館機場(後更名清泉崗)駐進大批的美軍,他們是為打越戰而來.難怪台中到處燈紅酒綠,一派繁華昇平景象.我們這群逛街的成功嶺大頭兵們,也給台中市増添了些熱鬧. 然而,成功嶺可不是個湊熱鬧的地方,我們這一代來此接受革命的洗禮,領袖的告示,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在這動盪巨變的時代,要我們肩負反攻復國的歷史使命,是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結束近兩個月的磨練,我趕緊再走中橫返四村,並旋即跟父親同去志學,在開發總隊當臨時監工. 父子倆在志學車站下車,同走去開發隊營區.一路上,父親說了些開發隊的情行,並說,由於上個暑期我在測量隊呆過,他藉此為我爭取到這份臨時工.每天工資三十塊錢,一個星期工作六天,星期天休息,我能做多久就做多久.我也跟父親聊了些學校和成功嶺的點點滴滴. 來到父親住的營房,見到陳中隊長,父親替我做了介紹,也跟同隊幾位人員打過招呼,就領我到他的臥室,他也在隔壁的房裡為我備了一張睡床. 略作休息後,父親帶我去總隊部人事室報到,又去營區裡轉了一圈,見到認識人,父親皆冠以叔伯或長字輩尊稱,我也跟著同樣稱呼他們,這樣我就很快的認識環境,進入狀況,同時也做些公關.
開發總隊營區裡有十幾棟茅寮營房,中間一條路兩側各有幾棟,每楝營房住有一個中隊(即一個連)百來人,整個營區共有千餘人,原屬警備總部的土地開發總隊,是為輔助東部土地開發處而成立,成員皆為待退役士官兵.駐在志學的是第一總隊,在台東知本的是第二總隊. 由於木瓜溪南岸開墾計畫提前完畢,第一總隊即展開志學的開發工作,這全歸功於游添枝師父帶領的測量隊(去年暑期有我工讀的參與).父親也就在年初時,從知本調來第一總隊.
營房都是隊員克難搭建,用乾草和竹子紮成屋頂和草牆,每棟茅舎裡有可容上百人的大通舗,辦公室,餐廳等,廚房,澡堂及茅廁則在另一棟. 早先前,隊員們已完成木瓜溪南岸的防洪工程,用一條條卵石蛇籠來强固舊堤防,以杜絕水患.跟著進行開路,挖渠,築耕地的工作.
當時,各隊每天上工的日作息,和我去年做測量時大致相同.每天我也是在吃過早點後去工地,十一點回營房吃午飯,休息到兩點再去工地,四點收工時再回營房.
我的工作基本上是當父親的助手,分攤他部分監工的工作,協助登記各隊每日工作進度,包括工地的區塊作業人數,工時,項目及土方計算等.我的工作比起隊員們可就輕鬆得多了,他們沒有機械,只有圓鍬,畚箕和十字鎬,憑著雙手挖掘,搬拾鵝卵石做出田埂,將一片荒蕪的河床沖積地,畫分成一塊塊二十乘五十公尺的小區塊,再經挖填夷平,逐塊開墾成可耕地. 隊員們併手䟡足,汗流浹背,勤奮工作.在歷經抗戰剿共的餘劫後,又再次為國效勞,為建設反攻復國的寶島付出努力.
第一開發總隊的隊員們依測量隊(作者參與)所製藍圖,在志學河床新生地開墾實景(取自更生日報)
每當我憶起這段時光,開發隊老兵們在驕陽烈日下的身影,就會活生生的重現在眼前. 最令我難忘的是陳中隊長,他患很嚴重的氣喘,每天清晨噑咳不停,我的睡房與他的房間相鄰,好夢常被驚醒,日間他又渾然無事.他說,在東北打仗時,因多次風寒留下的後遺症,已無法根治,要我多包函,聞之不禁生憐起敬.
正當我在志學開發總隊做工之際,盧景平也從宜蘭來到花蓮.她已自蘭陽女中畢業,三劍客中另兩人,黃明智考上輔仁大學中文系,孫鐵毅則在唸完高二後輟學,離開宜蘭前去台北天主教的光啓社. 盧景平前來花蓮一家大理石廠工作,這是她的世叔聶長運,時任花蓮港警所外事主管,透過花蓮縣政府的熟人,為她謀得的一份工作.從此,開啓了她往後不平凡的人生,也開啓了梁家遠征軍一頁又一頁的奇蹟. 在開發隊做了三個星期的臨時工,我賺得幾百塊錢,貼補了部分學費(彼時公立大學每學期學雜費約台幣一千兩百塊),返校時還獲得一生首次坐飛機的經驗. 這是花蓮機場張主任的開恩,張主任是母親和楊媽媽多年的朋友,我因此沾光有機可乘.登上有老母雞之稱的C46,十幾二十位同機的乘客,分坐機艙左右兩排,在震耳欲聾隆隆聲中騰空,不消一個小時,就已降落在台北松山機場,初次體驗到展翅飛行的美妙.
重回校園,新學年新課業,物理化學及生物化學是兩門重頭課,外加微生物學,作物學及德文,成天忙著跑課堂,不過,忙歸忙,琴照拉,磊思照去,我把日子填得滿滿的.
開學不久,有一日在宿舍飯堂用餐,忽驚見來自四村的王禎石,交談後,才知他剛考進中興,跟我同系同組,真是何其湊巧.這位低我兩班的學弟,不只是四村我的鄰居,也聽聞他在花中名列前茅,為何落得跟我同個下場?聽口氣,大概是陰溝裡翻了船. 嗨!老弟,要我怎麼說呢?我不知是要高興,還是要替你叫屈.以前在四村,雖然我們彼此沒什麼來往,可現在咱們同校又同系,往後有的是見面機會,咱們就此彌補以前的不足吧. 磊思安靜舒適,報紙雜誌藏書俱全,是我向王禎石推薦的首選,兩人也一起同去了幾趟.交往過一陣後,我發現這位老弟果真高桿,思想敏銳,涉閱廣泛,彼時文星鬧得利害,我們兩人也針鋒相對,時局,傳統,文化,無所不談,王禎石在各方都有獨到的見解,我們彼此談得頗投機,遂成知交. 作者與王禎石(右)於花蓮中學臨海附近
新學年的課業雖忙,363巷的琴聲不輟,林嘉明和我此起彼落,感謝室友鄰居們的寬容,我們的琴藝才能與日俱進.
於此同時,校園裡拉琴的人驟增,而且全集中在農化系,同班除林嘉明和我,還有林鼎森(園藝系轉入),高年班的陳立夫(與蔣介石文膽同名),低一年班的吳哲雄.幾個人裡,林鼎森琴藝最高,習琴時間也最長,戴金邊眼鏡,人極溫文優雅;林嘉明則最活躍,交友廣泛,也最有企圖心.在他號召之下,以同系幾位同學為核心,再加上他系幾個愛樂者,中興的首個管弦樂團於始成立. 林嘉明是樂團團長,土木系的王鏞是指揮,植病系楊光安是鋼琴伴奏,化學系的張世重吹薩克斯,小喇叭是應數系的錢大頭,我嘛連琴都沒有,卻因會吹黑管,沾點邊,湊夥嘎上一角. 樂團成立了,自然要籌辦演奏會,卻沒有經費,也沒有練習場所,各人又都受累於課業,一股熱忱無法施展,一切只有從長計議. 彼時,363巷裡最尾房間的一對戀人,出雙入對,如膠似漆,每當男的騎車或推車,女的總會摟著他的腰,親親我我的㨪過校園馬路時,就成了一道引人側目的風景. 這道風景看在眼裡,我們樂團的團長林嘉明,自然是不甘示弱.
首先,他盯上屋主彭家的大女兒.彼時,她正唸高三,林嘉明不時去她家搭訕,卻久攻不下美人心,只好轉移戰場,跟農教系的簡婕牽上手,繪聲繪影,有模有樣的,因為帶頭的忙著泡妞,樂團的事情也就甩在一邊了.
一年容易又到冬至,室友們一面吃著房東的大鍋湯圓,林嘉明泡妞的事自然就成了大夥談笑的話題 結束了期末考,二月初,我又回四村過春節. 一個往常的開年,卻開啓了一個極不尋常的一年. 年前,鄰友姚光根和王禎石也分別從學校返回四村,於是我邀姚王出遊,三人同往海邊散心. 姚光根已投筆從戎,在北投復興崗政戰學校唸政治系.聽我和王禎石大談存在主義,卡夫卡的異鄉人,姚頗不以為然,他認為崇尚虛無就是頹廢,存在主義是毒素,可能已被共産黨用來麻痺年輕人,瓦解我們反共的意志.姚光根的精嫓見解,有如當頭棒喝,聞之令人汗顏,士別三日,果真要寡目相看矣.
假期無事,我常騎車去花蓮市逛書店和唱片行.從中美路回四村時,經過一條分叉便道,路旁有棟木造小平房,偶見一婀娜女子進出,頗引我的注目. 有一天,我鼓起勇氣,登門拜訪,表示來意,屋主是個本省中老年人,聽我講的是國語,二話不說,就把門關上,我知道自討沒趣,只得摸鼻走人.省籍的偏執隔閡,由此可見.
碰過這個釘子,我深悟,以後若有同樣機會,務必要慎重,不可輕率.
年後返校,除了繼續忙碌課業之外,又添增家教一職.這是因為在註冊時,我登記要當家教,很幸運的被一位周姓家人選中,教導其初二男生數理化,每星期二四兩晚,七到九點,月薪三百元,這數目足夠我每月的伙食費.口袋鬆裕了,我也就常脫離宿舍的飯廳,到校外的食堂用餐,一方面是不受時間限制,再者可吃得好些,給自己點犒賞. 周姓家教的住處在五權三街,是空軍眷屬的高級住宅,我在那兒做了兩三個月,從未曾見過男主人,我也沒刻意去探問,心想大概是人在國外吧.女主人氣質優雅,每到九點時,就烤好兩片塗牛油的吐司,和一杯溫牛乳等著給我用,我當然也從不怠慢,賣力又加時的教導周小弟,饋報主人的美意. 由於多了份家教,我就沒那麼勤快跑磊思了,不過,還是儘量抽空練琴,為的是要參加樂團的演奏會. 樂團裡,同系四年班的陳立夫,見我沒琴也能苦練小有成,表示願將他家的另一把舊琴借給我,以茲鼓勵,於是我就欣然跟陳立夫去他家取琴. 陳家在國光路和復興路口附近,是間兩層樓民宅,陳立夫的父親在銀行工作,他有個妹妹(名陳眉娥,數十年後,為同學曹汀夫人所告知,詳情有待後述). 我去陳家那天,跟著陳立夫進入一樓的廳,上二樓前經過一個屏風,渺見陳立夫的母親和妹妹,在屏風後的廚房裡工作.趕忙上了樓,陳立夫在房裡拿出一個破舊琴盒,打開琴盒,見琴橋已被壓彎,弓毛也很稀疏,所剩無幾,鎖住弓毛鬆緊的螺絲也不靈光了.不過,經扶正琴橋及調音,勉強還可以使用. 陳立夫大方的說,只要我肯練琴,他願讓我把琴拿走,用多久都無妨,等以後我有新琴時再還給他.感謝這位學長無私的關懷和鼓勵,我終於成了有琴階級,一時高興得無以形容,幾乎想改行去學音樂.
有了琴,我自是可以隨時練習,不過,後來開演奏會時(六人組合奏莫扎特G大調小夜曲),因為琴不好,加上我的技術還不到位,為免影響演奏會的品質,我決定自動退出合奏,實有遺珠之憾. 百忙中,還有件差事要交待,那是因我答應王鏞的交稿.王是中興論壇的主編,又身兼樂團的指揮,人情債推不掉,只好捉王禎石一道充數. 花了兩三晚,在磊思找了兩篇羅素的哲學論文,摘譯加評論,交稿了事,結果還被刊出在1966年的中興論壇.該文生澀難懂,玄上空泛,連我們自己都看不下去.因此,我和王禎石分別用了筆名梁武陵和王子狐來發表,可見當時我們空有強烈的求知慾,情懷很浪漫,心智仍未成熟.(後來我女兒正媛會去唸哲學,她有我的基因真傳)
中興大學校刊中興論壇(1966),作者(梁武陵)與王禎石(王子狐)合著一有關羅素論文
暑假又將至,當年所有大專畢業男生都要服預官役,我們這屆農化系被分到兩大類,一半是海軍槍砲,一半為行政業務,我就是被分到海軍槍砲,學期一結束,要立即前往左營受訓. 六月中,我和十幾位系友來到左營軍區報到,旋即送到桃子園槍砲專科學校,接受為期六週的訓練. |
|
( 不分類|不分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