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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記實錄 第六章 根植東台灣(1954-1963)(四) 淪為附員
2018/10/17 13:24:43瀏覽13|回應0|推薦0
遠征記實錄 
第六章 根植東台灣(1954-1963)(四) 
淪為附員

身為梁家遠征軍的統領,父親一向有遠見,並且用心良苦,以身教言教來感化他的接班人,也為今後遠征大業打下良好根基,這豈非正是先人的啓示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王之渙:登鸛鵲樓).

整整一個暑假,我沐浴在習習海風的父愛中,又有唐詩古文的薰陶,我這個頑童已被潛移默化了,學校的成績也開始有了進步.父親感到欣慰,過中秋節時,部隊大加菜,他帶我去北埔營房打牙祭,順便讓我當眾背幾首唐詩,加一小段前出師表,獲叔伯們不停給我挾菜,因此大飽了一餐.
數十年後,在美洛杉磯跟初高中老同學黃漢生聊起來,他說那時候,他父親黃一華是戰鬥團少將總隊長(家父是中校副大隊長).他也曾去過北埔營房,和大家在室外圍成圈一起吃飯,這真是個難得的共同回憶,令我們津津樂道.

說起共同記憶,就不能不一提當年上教堂的事.
1954年底,中美簽共同防禦條約,台灣獲大量美援物質,位於附小旁的美侖天主教堂拔得頭籌,開始給教友發放美援的麵粉,乳粉及牛油,於是吸引許多居民都來上教堂,母親和我也就跟著大院落的一群人蜂擁而至.
從此,上教堂領麵粉牛油,成了全台灣一代人的共同記憶.住在宜蘭的盧家人也因此蒙了主恩,成了虔誠的天主教徒,並且又添了丁,即盧景平的三弟盧澎禮,梁家遠征軍再度澎漲.

自從遷來海岸路,我們的日子波瀾迭起,不知是否因住得太近海邊的緣故.與以前在雲林鄉下大異奇趣,諸多異趣中值得一提的是母親過大年.
初到花蓮的頭個農曆春節,母親興致滿滿,想要為新階段的開始慶一個豐年.
那時.我們離開廣州已有七載,長年飄盪不定,每逢佳節倍思親,母親是在想念老家了.而今,總算有了個安居之所,日子也還過得去,春節即將到來,海岸路的鄰居們都在大事準備,一串串的香腸和臘肉,掛在各家的前後院,母親也不干落後,要把阿公阿婆當年在廣州過節的全套搬來,重溫舊事一番,略解思念之情.

採買接著採買,搞定了臘味鹵菜,年糕蘿蔔糕,到年廿八,就開始大忙特忙,準備做廣式油角和蛋散.這是一道繁瑣的手續,先和好芝麻及花生餡,接著柔麵做油麵皮,要連續壓平麵團舖上油,捲起成團後重複兩三次,柔成油麵皮後,就以包餃子的方法來包油角.所不同的是每一個都要捲成花邊,小油角兩三個花邊,大油角則要捲十個八個.包好之後,起油鍋,開始下鍋炸,還要逐個翻轉,控制火候,略帶黃就撈起,否則會炸過頭,成品就難看了.
如此邊包邊炸,母親一人獨個忙了兩三天(基本上都是她做,我最多是幫點小忙),晚上都做到三更半夜,一共完成大油角一百個,小油角近三百個, 兩百多個蛋散,全部擺在幾個大小盤裡,成績斐然.

                                                                           廣式過年甜點美食油角及蛋散

年三十那天,母親點三柱香,帶著我向門外的天叩拜,也藉此告慰阿公阿婆,你們的女兒和外孫都安好,希望老家人人也平安.
一個個金黃色漂亮的油角,將要分送給易副師長及鄰居友人,做為全家拜年時的見面禮,母親獲得眾人的讚賞自不在話下.
隔年春節,父親已被調職,人不在花蓮,母親也不願再折騰,因而這一年,也是母親僅此一次的大陣仗,從此畫下句點.

父親被調職是遲早的事,上級已知他不想幹,就把他編到後勤單位,先是派他去台北市基隆路的汽車基地廠,他覺得沒意思,為了可以就近照顧家,於是申請調回花蓮.1956年初,父親被塞到花蓮市的化學兵學校,並自甘委屈淪為附員,說白了,主要的就是爲了我.
父親調至化學兵學校,又是梁家遠征軍的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化學兵學校西遷前,坐落花蓮美侖山腳下中正橋頭

當年化學兵學校在花蓮市中正橋頭,美侖山腳下的美侖溪旁.因此,父親可以住家裡,每天搭車上下班.很湊巧,當時正好同單位有個官員調離,空出附小正門口旁的一間宿舍.這是個鐡皮連棟的木屋,房子雖小但與附小只有一巷之隔,為了方便我上下學,以及他上下班,父親毫不猶豫的就把它接手下來.
而此時,更巧的是易副師長正覓屋搬家,他原住在明義街,屋主要收回房子,於是就頂下我們海岸路的房子,以便繼續他的養鷄副業,如此一來,各取所須,兩全其美.

附小的正門,舊時開在面向東,貼著中美路旁的一條便路(今中美三路,新的附小大門已遷至其操場另一邊,在永安街面向西),我們的新家就在附小的舊門前,有個竹籬圍的小後院貼著便路.家門口和中美路之間隔著一片空地,這片空地與前節所述的大片空地相連,因此我們新家是在上美侖的最北邊,向北走過那一大片空地就是下美侖,向東走半公里,經過花蓮中學的側門,就到海岸路及小火車站的海邊.
中美路的新家是一棟有五戶人家的連屋,我們住靠近附小大門的第二間,進門就是廚浴間,有自來水,屋內隔有一廳一房,全是架高木地板,廳的另一邊有個門通小後院,雖是鐵皮屋頂,卻是小巧設備俱全,公用的廁所在門前的空地上,旁邊還有一棟較小的房子,另住有有兩戶人家.

搬來附小門口,新環境自然就有了新鄰居.面對家門的右鄰是李家,李中校是花蓮農校教官,夫婦皆湖南人,育兩男一女,兄弟兩叫大元,二元,大元小我一歲,都唸附小,妹妹還小沒上學.我們的左鄰是陳上尉,陳太是金門人,育一男一女,男生小我兩三歲.陳家隔壁是顧司機,他是化學兵學校的士官,他太太是本省人,育有三個兒女,都幼小仍未上學.最左的邊間是陳少校,是個老廣,也任職化學兵學校,太太屏東人,育兩男一女,最大的男生讀一年級.
另外住單獨雙拼屋的兩家人,兩位女主人分別是高太及王太,高太無子女,王太有一對未上學的兒女,兩家的男主人都任職氮肥廠.
當時,我們及鄰居住的房子,都屬氮肥廠所有,氮肥廠及鋁廠的髙層職員,則分住往花蓮中學的路(今民權八街),左右兩側的日式瓦屋.我同班的女同學侯樂華,即住這三排日式房子中間的一排.半世紀,我與侯樂華在美國洛杉磯又成鄰居,著實難得.

此路(今民權八街)與中美路的十字路口,有三間臨時搭建的鐵皮小屋,分據路口的各個角,都開起小店.靠近我們住東北角這邊是賣包子饅頭的,向南對面是賣些文具家用的,店主是江浙人,走路有點瘸腿;隔著中美路的另一角,夫婦是河南人,賣的是零嘴和水果.三個小店的主人都來自大陸.一群天涯淪落人,在這裡暫時獲得安定,一個書聲朗朗嶄新的小學,帶給大家新的希望.

遷來新居時,我上五年級的下學期,是班上住離校最近的,比同班的孫振惠還近,孫的父親是台鋁花蓮廠副廠長,住附小斜對面中美路旁的日式房子,隔條街就是天主堂.在中美路的那兩三年,我和孫振惠成了好友,常玩在一起.
經過父親改造過的我,脱離了先前一塊逃學的雙張,加上每天不必為上下學奔波,學業成績開始突飛猛進,到六年級,我已從原來在班上倒數的名次,躍升至二十名以內,因此,朱老師免除了我金剛及臭皮蛋的惡名.

我在附小從四年級唸到畢業,連三年跟著朱老師的乙班(斯時附小一個年級只有兩班,六年甲班導師是劉雲程).一班通常有四五十位同學,每年都有少許新進,轉學或換班,三年下來,跟我同班過的同學不下五六十個.
除了鄰居的孫振惠和侯樂華,一道逃學的雙張,我和余定安,洪蔭吾,高培德,黃天生,董化黔,文玉勝較為熟悉,因他們都是軍人子弟,余洪兩人的父親也是家父在化學兵學校的同僚.
余定安斯斯文文,是班上第一名的常勝軍,黃天生是個帥小子,成績也是佼佼者,兩人和班長楊惕都在畢業後離開了花蓮,很不幸,楊惕在唸初二時意外往生,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女同學中,侯樂華好跟男生混,與孫振惠很熟,他們幾乎是左右鄰居.洪珍珍嬌小甜美,是花蓮市有名的哈囉皮鞋店的千金.林志雲五年級時轉入,她有個弟弟,低我們兩班,濃濃的雙眉翹起,非常有特性.韓富榮,名符其實,她的個子比矯小女同學大一倍,望之令人生畏.裴鄂琛是班上唯一在離開附小後,把個人相片送給我的同學,不曉得她把相片還給了誰,但我至今仍留有她的玉照.

我同班同學孫振惠,住中美路另一邊的日式大房子,離我家僅百來公尺.暑假裡,他邀我一道學騎腳踏車.那時他差不多已學會騎,我則剛初學.於是他慢慢騎,要我一路跟隨他,從花蓮中學側邊轉上海岸路,由此往花蓮市的方向是微微的下坡道,孫振惠就讓我在這裡學騎.
當然,是先學那種矮人騎高車子的方式,右脚穿過車的三角支撐,踩住踏板後,左腳再踩上另一邊踏板,雙手抓住手把,雙腳踩著踏板騎著跑,他幫我扶著把手,儘量不讓車子偏倒,因此我就可以學怎麼抓住平衡感.就這樣在海岸路的微下坡道來回練了好幾回,我已經可以控制不倒,獨自騎了一小段路.
我一時興奮得意,執意要去坡度較大的路面試騎,也就是海岸路接中正橋頭,被花中學生喻為好漢坡的那段.孫振惠也沒阻攔我,起先他還幫我把著車,等我多踩了兩下,車子就順著大下坡路往前衝,他一放手,我自己一時沒把好車,就連人帶車滾倒在路邊.幸好只是右腳膝蓋右邊磨破一塊皮,沒有傷到頭臉及內臟,否則麻煩就大了.當天,我的初學騎車的樂子也就此打住,忍痛抱傷走回家.

回到家,母親一邊責怪,一邊替我把傷清乾淨,塗上紅藥水.父親下班回來,知道原由後告訴我,學騎車不能只知道往前跑,重要的是要懂得怎麼停,他要我以後要先學好剎車才上路.
吃了這個苦頭之後,我再跟孫振惠又學了幾次,成功的學會坐著騎車.
父親送給我學騎車的建言,應該是他自己人生體驗的肺腑之言吧.他甘願淪為附員,換來我獲取寶貴學習經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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