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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0 20:43:17瀏覽2402|回應1|推薦8 | |
六、荀子 進度很快的來到荀子,荀子是「宗經、徵聖、明道」的先聲,在《荀子.勸學》有提到: 學惡乎始?惡乎終?曰:其數則始乎誦《經》,終乎讀《禮》;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真積力久則入。學至乎沒而後止也。故學數有終,若其義則不可須臾舍也。為之人也,舍之禽獸也。故《書》者政事之紀也,《詩》者中聲之所止也,《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德之極,《禮》之敬文也,《樂》之中和也,《詩》、《書》之博也,《春秋》之微也,在天地之間者畢矣。 對於儒家聖人以及經典如此推崇者,荀子可謂第一人。又如《荀子.儒效》: 聖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詩》、《書》、《禮》、《樂》之道歸是矣。《詩》言是其志也,《書》言是其事也,《禮》言是其行也,《樂》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故<風>之所以為不逐者,取是以節之也;<小雅>之所以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大雅>之所以為<大雅>者,取是而光之也;<頌>之所以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天下之道畢是矣。 在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孟子到處宣揚自己主張,已經蒙上了好辯之名;荀子更直接,他不把「好辯」當作負面價值來看,他揚言「君子必辯」,如《荀子.非相》所記載: 法先王,順禮義,黨學者,然而不好言,不樂言,則必非誠士也。故君子之於言也,志好之,行安之,樂言之,故君子必辯。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為甚。故贈人以言,重於金石珠玉;觀人以言,美於黼黻文章;聽人以言,樂於鍾鼓琴瑟。故君子之於言無厭。鄙夫反是:好其實不恤其文,是以終身不免埤汙傭俗。故《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腐儒之謂也。 . . . 君子必辯。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為甚焉。是以小人辯言險,而君子辯言仁也。言而非仁之中也,則其言不若其默也,其辯不若其吶也。 荀子認為辯說是學者的重要修養,但是君子之辯必須合乎禮儀,合乎仁。他也為辯說提供了正當性:「今聖王沒,天下亂,奸言起,君子無勢以臨之,無刑以禁之,故辯說也。」(《荀子.正名》)既然要辯說,當然就有辯說之術,於是在《荀子.非相》提到: 談說之術:矜莊以莅之,端誠以處之,堅彊以持之,分別以喻之,譬稱以明之(譬稱以喻之,分別以明之),欣驩芬薌以送之,寶之,珍之,貴之,神之。如是則說常無不受。雖不說人,人莫不貴。夫是之謂為能貴其所貴。傳曰:「唯君子為能貴其所貴。」此之謂也。 從批評史的角度看來,荀子的這種「企圖統一他人思想、排斥異說」手法,是為文上的方法之一。 《樂論》 《荀子》有<樂論>一篇,批判墨子的「非樂」思想,認為為了鞏固統治階級的政權,禮樂的社會作用是不可忽視的。《樂論》說: 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無樂,樂則必發於聲音,形於動靜。而人之道,聲音動靜,性術之變,盡是矣。故人不能不樂,樂則不能無形,形而不為道,則不能無亂。先王惡其亂也,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使其聲足以樂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諰,使其曲直繁省,廉肉節奏,足以感動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氣無由得接焉。是先王立樂之方也,而墨子非之奈何! 他指出,樂的產生是由於人們情感上的需要,先王因勢利導,制樂以感化人心。也就是說,荀子認為在禮法之外,還需要以樂為輔;「樂合同,禮別異」,樂可以讓不同階級的人關係融洽。 整理後的結果: 荀子的觀點:音樂→人心→治道。 《禮記.樂記》的觀點:外物→人心→音樂。 荀子將《樂》給《禮》化了,他希望藉由音樂來輔助禮,讓禮的作用更進一步的擴展到天下大眾,「夫聲樂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禮記.樂記》曾經提到過古代詩、音樂、舞三位一體的實際情況: 詩,言其志也;歌,咏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氣從之。(《樂象》) 故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說(悅)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師乙》) 其次,《禮記.樂記》提出了物感說,這是在音樂理論上的一大貢獻,對後世詩歌理論有重大影響: 凡音之起也,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 《禮記.樂記》不單單將音樂看做人內心的情感產物,更強調了外物對於情感的感發作用。至於音樂與社會、政治的關係,可以從<樂本>中看出來: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者不亂,則無怗懘之音矣。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官壞。角亂則憂,其民怨。徵亂則哀,其事勤。羽亂則危,其財匱。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閒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也。 七、老子、莊子 首先,不論思想內容,此二者在批評史上的價值定位,就與前面諸子皆不同。儒家、法家多以較化功能論文學,惟老莊是從「藝術本質」的觀點出發,因此在價值定位上是完全不同的。 大家都知道老莊強調「自然」,提倡清靜無為。他們對於「文采、音樂、言辭、辯說」,都抱持著否定的態度。《老子》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我想我還是先解釋一下「自然」好了,自然原指「順從萬物本來如此之意,後世用於文學批評,意指作品不加雕琢,不刻意為文」。《老子》云: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三十七章) 我們可以知道,自然是道的特質,道已經是最上層了。無論是「為文造情」還是「為情造文」,都已經違反了自然;蘇軾曰:「有所不能自已而作,非能為之為工,乃不能不為之為工。」這就是所謂「自然而然精采,大巧謝雕琢」之意。劉勰一篇<隱秀>論秀句,說是:「自然會妙,譬卉木之耀英華。」這裡的自然就是妙手偶得、渾然天成之美。 我先引《莊子.齊物論》一則「南郭子綦」為例: 南郭子綦隱机而坐,仰天而噓,荅焉似喪其耦。顏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隱机者,非昔之隱机者也。」 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問之也!今者吾喪我,汝知之乎?女聞人籟而未聞地籟,女聞地籟而未聞天籟夫!」 子游曰:「敢問其方。」 子綦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不聞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著唱喁。泠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厲風濟則眾竅為虛。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乎?」 子游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 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這是一則關於「天籟」的寓言,調調、刁刁皆指搖動貌,怒則是鼓動的意思。郭象注:「自己而然,則謂之天然。天然耳,非為也,故以天言之。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也。」清人賀貽孫《陶邵陳三先生詩選序》言:「天籟之發,非風非竅;無意而感、自然而烏可已者,天也。詩人之天亦如是已矣。...任天而發,吹萬不同,聽其自取,而真詩存焉。得其趣者,其陶靖節先生乎!」此種無意為文,因受到感動而自發為文的狀態,被稱為創作的最高境界。 跳回批評史來看,這裏講的是創作時的動機,是以純粹文學藝術觀之,非政治教化觀之。 再來要講的,就是「意之所隨不可言傳,得意而忘言」,由於語言有所侷限,因此《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莊子在<秋水>篇也云:「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何謂不期精粗?其實就是「道」嘛,郭象注云:「唯無而已」,簡單說來,可以歸納如下: 道不可云,言→感意→由意體道。 將這種「不可言」放到易經上頭,成了「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周易略例.明象》);放到詩上頭,就成了宋人楊萬里《頤庵詩稿序》所云,善詩者不但「去詞」,而且「去意」;他說:「至於荼也,人病其苦也,然苦未既而不勝其甘。詩亦如是而已矣。」(荼乃是茶的古字) 這種鑑賞和創作的實踐影響到後世的文學批評,開創了一種新的、對於美感的認知態度。 虛靜、心齋、坐忘 《老子》十六章說:「致虛靜,守靜篤。」認為觀物、行事、體道,應該遵循虛靜的原則。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疏菕五臟,澡雪精神(《文心雕龍.神思》)。至於心齋,引《莊子.人間世》一段話來解釋: 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顏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實自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謂虛乎?」 夫子曰:「盡矣。吾語若!若能入遊其樊而無感其名,入則嗚,不入則止。無門無毒。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則幾矣。絕跡易,無行地難。為人使,易以偽,為天使,難以偽。聞以有翼飛者矣,未聞以旡翼飛者也;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旡知知者也。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夫徇耳目內通而外於心知,鬼神將來舍,而況人乎! 這裡的顏回夫子之語當屬莊子自己掰的,然而我們可以從中認識「心齋」。所謂坐馳,解釋起來一大篇,簡單說來就接近心靈與自然銜接,馳於天地之意。至於「外於心知」指的就是破除形軀我以及認知我。如果要更進一步理解,可以看莊子《養生主》,如其中庖丁言解牛技術提到「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回到批評史來看,莊子言論充滿著浪漫風格,廣大空闊、無拘無束,不著邊際,後世批評史將之看為某種浪漫風格的表述。至於「心齋、坐馳」,則和創作的心理狀態有關。 撰文/東華大學 黃郁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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