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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08 16:12:13瀏覽3776|回應2|推薦4 | |
在讀批評史以前,有一點非常重要必須釐清,否則讀了老半天卻把它當作文學史來研究,可真是浪費時間。所謂文學批評,就是「觀文者所作的評論,探討的是觀文者對於文學或某一文體的看法。」原始文獻固然重要,但是重心放錯,就全盤皆錯了。 壹、先秦的文學批評 一、《詩經》、《尚書》、《國語》、《左傳》中所反映的文學觀念 這個時期尚未有正規的文學批評言論出現,但是在《詩經》、《尚書》、《國語》、《左傳》之中,已經有了一些勉強搆得上「文學評論」的言論出現。例如: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今文尚書.堯典》 「作此好歌,以極反側。」《小雅.何人斯》 「維是褊心,是以為刺。」《魏風.葛履》 所謂以極反側,就是從從旁糾正的意思,「極」作糾正解。在這裏,可以看到任何文學批評嗎?不,還沒出現。只不過,已經有人點出了文學的「作用」,文學的「作用」算是文學批評中批評前身的一環,所以勉強稱得上文學批評由此開始萌發。由以上少數範例可以看出來「詩可言志」的部分,詩經國風的例子可表達「作詩言志」。 在詩的作用中,從許多古文著作都可以發現「詩言志」的蹤跡。例如前頭引過的《今文尚書.堯典》: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夔是種一足之獸,在此作為臣名,栗是指謹慎,而「永」則須作「拉長」解。在這裏,堯要求這個名為夔的臣子負責主典音樂,來教導冑子(長子的意思);這裏有提及「詩言志」,從批評史的角度看來,就是提及了詩的「作用」。 而「詩言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是「創作詩篇以言其志」,還是如《左傳.襄公二十八年》所云:「賦詩斷章,余取所求焉。」此二者是十足不同的!若從文意看,在《尚書》中所說的「詩言志」,應該是後者,畢竟夔是負責掌典音樂者,沒道理教堯之長子創作詩篇。事實上,這篇文章當是戰國時期後人追述的,在堯之時,詩三百尚未出現,哪有詩經可以當作「文本教材」來讓人「斷章取義」的言自己之志呢? 《尚書.堯典》應當是戰國時期後人追述,因此不是最早出現「詩言志」的篇章;往前推,在春秋後期的《左傳.襄公二十七年》應該是目前出土文獻中最早提及「詩言志」的篇章: 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笫之言不踰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 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謂之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 這篇有點小複雜,所以我花點時間解釋一下;鄭伯宴饗趙孟於垂隴,在這個外交場合上,趙孟希望這些鄭伯的隨從們能夠賦詩以知大家的志向。子展賦《詩經.召南.草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在此以趙孟為君子)這是一思婦思念良人之詩,乃女性口吻。而趙孟說「善哉!民之主也。」是在讚美子展;在春秋時代,公卿大夫亦稱「主」,亦有家臣,自然也喜見賢者,故子展賦《草蟲》暗謂趙孟乃君子等候已久的君子。而伯有所賦之《鶉之賁賁》(賁唸ㄅㄣ)是出自《詩經.鄘風》,乃諷刺帝王淫亂之詩,後趙文子表示伯有「把國王當笑話來娛樂客人」(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所以他大概很快就會被殺了。 在這裏,很明顯是「吟他人所作之詩以為志向」,非「作詩言志」;意涵少改,足以言志。這篇在外交場合發生的《左傳.襄公二十七年》應當是最早出現「詩言志」的篇章。 除了《尚書》、《左傳》「賦詩斷章以言賦詩者之志」以及《詩經》的「作詩言志」例子外,「詩言志」還有「言聖人之志」的例子。如《荀子.儒效》: 聖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詩》、《書》、《禮》、《樂》之道歸是矣。《詩》言是其志也,《書》言是其事也,《禮》言是其行也,《樂》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 詩歌的作用,在作詩以極賦詩者的角度看來,可以言志;對於在上位者而言,可以藉由觀風、觀志以知下情。如《禮記.王制》中有記載: 「天子...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 這是採詩以陳帝王之事,在《漢書.藝文志》中也有提及: 「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 這是藉由詩歌得知民情的部分,至於國風在批評史上的價值,在《史記.吳太伯世家》中,將之看作社會、政治狀況的反映。節錄部分如下: 吳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 《周南》、《召南》是西周初的音樂,王業始創,而《齊》風因齊國是大國,故泱泱乎大國也。由此可知國風可作為當時社會、政治狀況的反映。 《國語》、《左傳》還紀錄了一些人們關於言詞的說法,如《左傳.襄公二十四年》有提及一個「三不朽」的說法,被後代文學批評家拿來討論文學創作的地位以及理論根據。 三不朽: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言詞很重要,可以使人不朽,但其地位在德行、功業之下。) 撰文/東華大學 黃郁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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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