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雲
七週峽谷行,寫於病中。
窗外雲,想起遠方的山;遠方的山,想起歲月空隙的多肉植物。或許是我落入空隙的謎樣空間,突如其來的病一場,歲月終於緩慢下來,遂得見時光遺跡。不斷快速前進的人生,直到年初,突然暫停,來得措手不及,來不及整理行囊,弟妹已將我送入深夜的急診室。簡單入院手續之後,先打鎮靜止痛,轉入單人房隔離,檢測無新冠感染再照胃鏡,隔日麻醉後動刀,深藏不露的頑石隨著膽囊,脫離此身懷抱。
體內這塊石頭稱之為結石,心中那塊石頭稱之為執著。若非動刀取出看個明白,不規則的稜角,鋒利如何得知?若非捧在手心感受存在,不容易的絲毫,重量如何省察?靜靜看著與我不曾分割的一小部分,心中漸漸明白,最不能割捨的絲毫最是沈重,隱隱苦痛來自不規則的稜角,總在飽足無以復加後,穿刺這把酒囊飯袋。克的些微重量,沈重到難以負擔,背負的歲月沈甸甸,艱難而漫長!然而這一剪,這一減,騰出更多空間,趨向簡約生活,時間不再咄咄逼人,當下變得可親,歲月如此寬容。
病中拾得時間,時而凝思窗外,窗外能見一個遠。愈拉愈長的距離,愈來愈遠的畫面,時間與空間不斷融合而模糊界線。試想此身走入超越距離的遠方,趨向無極無限,模糊了大小的對立,泯滅了天地與自我的隔閡,一切都在遠的視角中,窗外遠方浮雲,無關悲喜!天地間渾然是我,而我渾然天地,如此人生復何求?何求!
興思是遠的探索,省思是近的追求。由遠回歸,歸向近,從想像抽離到真實面對,近距離重新檢視自己,省思未來生活,調整步驟與節奏。病體固然牢囚,心體觸及自由,病中的七週峽谷應是一場與天地的邂逅,與自己的跨越。突如其來的遭遇,彷彿是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轉角瞥見不曾相遇的風景。窗外之雲凌空遨翔,喜悅偶能鳶飛魚躍,不虛百里奔馳,不枉病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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