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痛快」要叫作「痛快」。

        如果去查字典，「痛快」多半解釋成為「舒暢」、「暢快」，講白了，就是「爽」。「今天老張從國外回來，我們一定要聊個痛快！」，「大熱天吃下一片冰涼的西瓜，感覺真是痛快！」。不過，痛快也有別的解釋，就是「直截了當」，比如看武俠小說或歷史小說裡，逼供的時候會說：

「不要再撐了，趕快給我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或是豪強大盜被捕之後，對著敵人或官府說：

「省著些零碎折磨的，給老子來個痛快！」

但是，為什麼「痛快」要叫作「痛快」呢？難道是「痛」了「快」嗎？聽說有香港腳的人，平日癢得厲害，泡熱藥水的時候，又痛得厲害，說有舒服的感覺，但是這似乎也不能解釋「痛快」。

年輕的時候很沒耐心，總喜歡「一翻兩瞪眼」，「來個痛快」；最討厭什麼事輕拖拖拉拉的，推泥帶水的，一顆心懸吊再那裡，怎麼也安不下來。考試是最好的例子，最好考完第二天就發考卷，成績好或壞，馬上知道。可是有些老師偏偏要等到假期快結束，學期快開始了才送成績，我們作學生的那種七上八下，還會有什麼心情去玩樂？

我自己有兩次「不痛快」的經歷。一次是服兵役的時候，單位裡有一個「好缺」，競爭者眾，於是長官把這個位子「懸」著，我們眾軍官個個有希望，人人沒把握，一拖就是三個月，我在基層幹活兒，常常食不甘味。那時候年輕，心情全寫在臉上，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另一次是畢業求職的時候，十幾份履歷發出去，然後唯一能做的是就是等。問題是你是一天一天的過，他們的進度是一週一週的來，那日子真是難捱！如果有一個單位直截了當的跟我說「You are not qualified.」或是「We have already hired someone else.」，反倒痛快，不用花心力精神跟他耗下去了。

之所以想到這個，是因為今年開春之時，驚悉媽媽診斷出胃癌。由於媽媽年紀很大，癌細胞擴散的淋巴又很接近大動脈，因此沒有辦法開刀。考慮化療的強烈副作用，媽媽使用免疫療法和電療雙管進行。看到媽媽身受癌病的痛楚，以及治療過程中的不適，身為子女除了說一些安慰打氣的話之外，真是無助又無力。

媽媽也很心急，覺得原來的精神都到哪兒去了。我們心裡清楚，也跟媽媽說，這不是傷風感冒，吃個藥，休息幾天就會好。必須保持堅強的毅力，樂觀的精神，跟病魔長期抗戰。

我有時候不禁會想，為什麼人不能像汽車一樣，哪裡壞了，換上一個新的零件就好了？可歎人就不是那麼簡單，不能那麼直截了當。我早已不在是個年輕小夥子，半輩子也經歷過許多事情；這一次，我曉得不會有那麼「痛快」的事情，我必須陪媽媽，有耐心有勇氣，堅毅的打這一仗。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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