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在夏威夷渡假，拜訪了太太的同學Pam。Pam年過四十，但仍然風姿綽約，而且氣質出眾。太太告訴我二十年前Pam在日本當模特兒，見過大場面的。和我們一樣，Pam有兩個小孩，老大去上舞蹈課沒見到，見到的是十一歲的老二Chris。通常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看到媽媽的朋友來訪，要不就是害羞不說話，要不就是覺得無聊，可Chris很不一樣，他跟我們侃侃而談，一點也不生澀，最有趣的是這小子在聖誕節假期跟爸媽去美國中西部渡假，居然迷上了我當年唸書的那所州立大學。當他知道我是該校畢業的時候，興奮的一直問長問短，一副非要當我的小學弟的樣子，逗得我們哈哈大笑。短短相處一天，我發覺Chris真不錯，不亂吵亂鬧，對我們極有禮貌，偶而淘氣一下，Pam輕聲糾正，也就馬上收斂了。

        我和太太都很好奇，不曉得Pam在忙碌之餘，怎麼把小孩教得那麼好。Pam謙虛的說沒什麼，不過說了句要緊的話：

“Your children will be what you say to them.”（你的小孩會變成你說的那個樣子。）

        當晚回旅館，孩子們都睡了，我和太太聊起來，都很有感慨。Pam在答應Chris叫她的時候，不是說“Yes, sweet heart”，就是說“Oh, my smart baby”，聽起來肉麻兮兮的；母子對話交談，我們最常聽到的Pam說“That’s great!”， “You are so cleaver.”，或是“How wonderful!”。如果Chris鬧彆扭，Pam也從不疾言厲色，最多輕輕說一句“No, honey.”。不像是東方人的父母（當然也包括我們在內），絕少稱讚自己的孩子，可要是孩子做錯了什麼，或不順我們的意了，那我們罵人的詞兒可多了。「怎麼搞的？」，「你看看！」，「認真一點！」，「用腦筋想一想好不好！」，「你這個懶鬼！髒鬼！」……這些話，我們都曾在盛怒之下脫口而出。Pam說，你老是罵小孩笨，不專心，沒責任感，他們就認為自己就是笨、不專心、沒責任感；久而久之，他們就真的變成那個樣子。反過來，你永遠把稱讚的話放在嘴邊，不知不覺的，你的孩子就成了你心目中那個又聰明又貼心的小天使。

        我不禁想起從小到大的成長歷程中，爸爸媽媽從來沒有稱讚過我，不管我是把一件事做好，把一個試考好，或是得意的完成了一個心願。即使是我通過博士口試的那一天，越洋電話裡爸爸哭了，可是連一句「不錯，你很好！」都沒有。

        想起Chris和Pam相攙的背影，母子之外，他們也像一對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看看七歲的兒子，再幾年恐怕就跟我一樣高了，我應該就把他當個大人看，跟他用大人的話來交換意見，不要老罵他，應該多鼓勵他，稱讚他聰明，大方，活潑，有禮貌，提醒他只要凡事再認真專注一點，你就太棒太棒了！

        有一天，他長大了，我老了，他應該也會把手伸過來攙著我，我們並肩走著，我心裡應該很欣慰，我把兒子教得不錯，我也會毫不忸怩的跟他說：“You are so great!  I am so proud of you!”。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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