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你騙人！我怎麼可能──」黎久歌像是一瞬瘋狂般，上前緊緊揪住岳清硯的衣領，然後狠狠將他甩開。蕭靜之、殷神風二人讓眼前突來情景一嚇，趕忙上去一個扶住岳清硯、一個拉開黎久歌。

挽紅趕緊護著黎月閃開，但這番突如其來的場面讓她一個驚嚇，就放聲大哭起來。

向雲煙一聽見黎月哭嚎，趕緊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哄抱，那一瞬間，她就只是個疼愛女兒的普通母親，壓根不曾思索女兒是不是陰司的一顆棋、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要來向自己索命，她只希望她像個尋常女娃兒一樣，快樂地長成一個單純的女孩。

「清硯師尊，月兒她……不會是什麼壞人的，對吧？」向雲煙心疼地摟著懷中的女兒。

「當然，這只是陰司加在她身上的命數、託付她冥冥之中牽引的一連串因緣，並非是她生來性格為惡。」岳清硯溫著嗓，安撫著向雲煙。

「那就好……」向雲煙釋然地鬆懈了面上的擔憂，「雲煙相信師尊非是怪力亂神的胡言之輩，但師尊所見幻景，必定有其他解釋，因為我也相信久歌……他是全這個世上，最不願見我陷入危險的人。」

向雲煙望向黎久歌，眸中的溫柔化解了他的龐然怒意。他雙肩一頹，猶如卸甲之兵。

一室裡的劍拔弩張，至此才稍稍緩解了下來。

可不消幾瞬，向雲煙心口的疼痛如漫天蓋地般襲捲而來，毒性再次發作，又一次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

向雲煙的第二回毒發，岳清硯替她點迷穴，已經無法發揮效用。

她難受地扯破了自己的衣裳、又砸了屋中所有的東西，黎久歌趕緊要挽紅帶走黎月、趕眾人離開廂房，他不得已拿來了繩索捆住向雲煙，可失去了理智的她力氣大得讓人吃驚，不只掙開了繩索，還在一雙秀腕上勒出了兩條血痕。

黎久歌怕傷了向雲煙、不敢使蠻力壓制，索性將兩人相纏。向雲煙對黎久歌又捶又打、還在他肩頸上咬出大大小小的細密齒痕，細細滲出的鮮血染紅了黎久歌的衣袍。

一直至毒性暫退，向雲煙整整被凌遲了兩個時辰。

意識稍復清醒後，她才明白，原來離開雷風幫前，雷鳴口中的「藥效」，竟是一帖毒藥。

岳清硯自然是在她第一次毒發時便看透了雷鳴所用的藥，也因此早就明白這毒的棘手與難解。

「這帖春毒的藥方並不複雜，解藥亦不難調配，但難解之處在於此毒煉製時藥師會自由加入一項藥引，調製解藥也必須在解藥的藥方之上，加入同樣藥引，使之相互呼應，才能真正解毒。以桑枝為藥引的解藥，解不了以柴胡為引所煉的毒。」岳清硯坐在向雲煙床邊，一面探著向雲煙腕脈，一面解釋道。

蕭靜之亦在一旁，替被抓咬得一身傷痕累累的黎久歌上藥。黎久歌別過的面容上有著明顯的不願，但僵直的上身明顯就是讓人點了麻穴。一看便是黎久歌對岳清硯及蕭靜之芥蒂仍在，不願再受他們幫助，蕭靜之卻又看不過去他狼狽的滿身傷痕。

「也就是說，只有配藥者，才知道當初加入的那味藥引……」

蕭靜之一面替袒著上身的黎久歌勻藥，不禁愁容。

床榻上虛弱的向雲煙，亦不解地開口，話語間確有幾分難為情：「聽起來不過是一般毒藥，為何說……是春毒？」

「因為……解毒的方式，乃是由異性服下具有相同藥引的解藥，透過交合而解。」岳清硯回答同時，感覺到指下向雲煙的脈搏錯亂了一拍。

言下之意，雷鳴很可能已經服下了解藥，就等著向雲煙毒發……思及此，蕭靜之心中仍不禁愧悔，勻藥的修長手指就這麼懸在黎久歌肩胛之上。

「不可能……我才不會向雷鳴屈服……」向雲煙咬牙，但毒發時的痛楚幾個時辰前才狠狠折磨過她一次，不論是身上、還是心上，都已讓她疲憊不堪。

岳清硯收回測脈的指，面色稍稍沉重了些，「果然……這毒植於心脈，這次雖然順利度過，但若再發作一兩次，妳的心脈恐怕要撐不住……」

「這──」向雲煙好不容易硬撐出的堅強，隨即被這番話擊潰，「下次……何時還會發作？真的沒辦法壓抑住毒性嗎？」

黎久歌被點的麻穴漸漸退去，他絲毫不領情地拉上衣裳，逕自從蕭靜之身邊走開，坐上床緣搭住向雲煙的手。

「別擔心，我會去雷風幫，替妳拿到解藥，然後我們就離開這裡，去南方、去爹留給我們的宅子。」他一眼也不願看向岳清硯與蕭靜之，彷彿已與他們恩斷義絕。

「……解藥一事，讓為師前去吧，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岳清硯歉然深深地沉語。

是他大意，以為在幻景中見到向雲煙死於黎久歌手下，便以為雷風幫安全了，一心只想著探究黎月對向雲煙的影響，未料竟害得她承受如此煎熬。

「呵，自命清高的江湖醫俠，不是給自己下過戒，不再與人動手？要等你出入舒城、出入雷風幫帶回解藥，只怕拙荊身子已經撐不住了。這份好意，我可要不起。」黎久歌冷冷拒絕。

「久歌……」向雲煙看著黎久歌與岳清硯二人如今惡劣的關係，方才被折磨得體無完膚的她已然再無氣力、也不知如何化解這樣的局面，只能茫然地望著兩方。

她不是不埋怨自己如今的遭遇，可她怪不了岳清硯、更怪不了蕭靜之，縱使今日沒有他們從中作手，她也未必就能安然無事，因為最一開始引來這些劫難的，就是踟躕於忘川前的自己。

沉寂之間，蕭靜之走上前，突然單膝跪落。

「三弟，解藥一事……請交給我吧。我雖無師尊的醫術，但所習藥理乃師尊所傳，所幸我對雷風幫中的布局尚有印象，若讓我前去，就算解藥已被雷鳴所服而不存，我也一定能找出藥方與藥引，替弟妹調出解藥。」蕭靜之難得語氣這般堅決，然而黎久歌卻只是冷冷哼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