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急著找我？」讓挽紅喚來的殷神風，風風火火地來到眾人齊聚的廂房中。「家裡情況不妙，我正急著找辦法聯絡小趙呢……」

「那你可有找出聯絡小趙的方式了？」岳清硯並未對殷神風開門見山，反而先問起這個看似不重要的問題。

「方才繞至巷口窺視了一陣子，街上還是不少巡邏的人馬來回巡視，我想小趙怕暴露我們蹤跡，不敢在此徘徊，不過我在巷口發現了出自我們店鋪裡的一支筆……」殷神風自衣袖中掏出一根看起來尋常無奇的毫筆，隨即拆卸下筆桿上方的繫著掛繩的綴飾，露出了中空的筆桿，裡頭捲藏著蓋有殷家商印的紙箋，「我猜測，小趙或許來過，並留下此物，好讓我與他取得聯繫。當務之急，還是先讓他備上一些糧食吧……」

「糧食之外，有一樣東西我必須馬上取得。言遠，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你曾說過，在南方一處城鎮遭遇的屍變異事？為師向你解釋過，係因該女誤食了則沼澤邊一種草葉細長、但根處肥大的草株所致……我需要那種草，你可有辦法讓人從南方快馬送來？」

「我當然記得，不過南方路遠，即使現在馬上找到小趙、讓他快信往南，也需耗時三四日，更遑論如今侍衛司的人馬嚴查出城之人，不知會不會有所耽擱……」殷神風估量著路程，但還不知道方才眾人在房中討論了些什麼的他，想著想著卻覺得這個要求怪異，「可師尊突然要這東西做什麼？」

「清硯師尊這是……要讓我與久歌佯死？」向雲煙也意會了岳清硯的計畫。

「是，讓侍衛司及雷鳴親眼見到你們身亡，這是最一勞永逸的方式。」

「這──有可能嗎？！」方才還不解岳清硯心思的黎久歌，在明白了一切後，也不免動搖了心思，但動搖同時，許多疑慮也跟著冒上心頭，「又要如何，讓他們親眼見到我們身亡？」

「將追兵引來，在亂陣之中，由你……殺了靜妍；隨後，或自刎、或讓侍衛司人馬殺了你。」黎久歌殺了向雲煙，曾是他在幻境中所見的死亡幻象，可或許……一切並不一定要如他所解讀的那般悲觀來發展。「在他們眼中，你們已然身亡，但事實上，你們已經事先服下了假死之藥。」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自由了麼？」黎久歌不禁低喃。

岳清硯聽見，眸光卻微微黯淡了下來，因為他明白，即使擺脫了侍衛司以及雷風幫，向雲煙的安危，仍有一樣隱憂──黎月。

皇帝與雷鳴對黎久歌夫妻倆的追捕有辦法化解，但黎月身上帶著陰司所賦的無形煞氣，他卻束手無策。

「君胤，若此計能成，你或許自由了，可是靜妍的安危……為師無法保證，除非你們夫妻倆願意，讓黎月從此離開身邊。」

「這……」向雲煙與黎久歌彼此互望，同時靜默了下來，誰也不敢先為此事下任何決定。他們是絕不願讓親生骨肉離開身邊的，可黎久歌無法賭上向雲煙。尤其……是在見到了向雲煙真因黎月之故，而受到雷鳴如此算計之後。

「如、如果──」這時，挽紅有些緊張地出聲插話，「如果小姐與姑爺真、真的決定，不讓月小姐留在身邊……那、那就託付給挽紅吧，挽紅一定會將月小姐照顧得好好的──」

挽紅跟在向雲煙身邊這麼多年，縱使性子有幾分驕縱，也從未擔心過向雲煙與她計較，但這番話卻讓她戰兢不已，深怕觸怒了黎久歌、或傷了向雲煙的心。逃出汴梁至今三四年，這一路上不斷的波折，連她都已經身心俱疲了，更遑論是親身承受著這些痛楚、這些煎熬的向雲煙？

她多希望向雲煙可以不用再受這些苦，就此與黎久歌雙宿雙飛。所以，若向雲煙與黎久歌有太多身為父母的顧忌，那就由她鼓起勇氣，來替二人做下決定。

挽紅緊張且惶然的話語殘響迴盪在靜默的廂房之中，岳清硯明白這個抉擇的艱難，淡淡轉開了話題。

「為師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決定的事，你們……慢慢思索吧。當務之急，還是先讓言遠取得草株，擺脫眼下追兵，靜之這幾日亦差不多該動身，去雷風幫取回解藥了，無論計畫次序如何，靜妍身上的毒都是要解的。」

「神風這就去遞信給小趙。」

「徒兒也預先準備，若入夜後城內守備有隙可乘，今夜即刻動身。」

「折騰了一陣，靜妍與君胤也該好好歇息，為師便不打擾了。」岳清硯簡單將目前計畫安排完畢，便也隨著蕭靜之及殷神風雙雙退出了廂房。

黎久歌默然地望著眾人離開，微微啟了唇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