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黎久歌追著那偷兒，穿過大街人群，跟著那狡猾的影子鑽過彎拐的巷弄，不肯縱放絲毫。不過對於曲陽此地毫無頭緒的他，追了一陣後，終於也丟了對方蹤跡，回過神來，才發現前方讓一堵高牆擋死了去路，已是一條連光都照不進多少的死胡同。

正當他怏怏地回頭走時，突然出現一批人馬，個個拿著棍棒，來意不善地從後方擋住他的去路。

其中一人，正是他方才苦追的偷兒。可令他震驚的，卻是人群背後──竟是方才在街市上乞討的女孩。

「原來……你們是一伙的！」

「雖然拐賣你這種人沒啥用處，可另一邊計劃失敗了，只好在你身上洩洩氣了。」

眾人朝著黎久歌圍攻而上，黎久歌這些年來雖不如年輕時那般勤於武藝，但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一連將撲上來的人幾人打退，正打算從巷弄中脫身時，眾人不甘示弱地紛紛再度圍攻而來，其中一人，更趁著黎久歌與其他人纏鬥時，抓起路旁一塊石磚，朝黎久歌後腦奮力一擲！

黎久歌察覺後方危險，然而被團團圍住，動彈不得之際，一道冷冽劍光襲來，朝黎久歌後腦飛去的石磚，應聲在空中裂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是誰？！」眾人見有人攪局，張望吆喝著。

一道身影從前方的高牆上，俐落一躍而下。

「這陣子曲陽城裡生事的，就是你們吧？」一道低沉的女嗓傳來。黎久歌讓人群擋住，看不清來人模樣。

但身邊這群人，被這挑釁激怒，紛紛將矛頭轉向眼前的陌生女子，攻了上去。

在光線有些幽微的巷弄間，只見得一道道銳利銀光隨著女子迅速變換的身姿流轉，黎久歌看不清女子模樣，但她的招來式往，竟讓黎久歌想起了一個此生都不願再想起的人──雷鳴。

一轉眼，女子已將眾人擊倒在地，原本躲在眾人背後的女孩緊張得上來抓著其中一人，但女子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並無對女孩下手之意。反是朝著黎久歌走去。

「妳是誰？！妳跟雷鳴是什麼關係？！」黎久歌戒備地退了一步。

「雷鳴……」聽見這個名字，女子好似有點意外、又不是那麼意外，只是冷冷哼了聲，「多年前殺過的一個人……若你認為這算得上是關係的話。不過……如今竟還有人提起這個名字，我才想知道，你是誰？！」

女子劍身直指黎久歌，朝他又逼近了一步，黎久歌戒備盯著那銳利的劍鋒，他往後退一步，女子便逼近一步。直到從大街方向勉強照入的幾縷日光落在了女子身上，她手中劍柄上鑲著的一顆溫玉明珠，在微光之中映出溫潤的光澤。

那柄劍的輪廓，一分不差地映入黎久歌眼眸之中，他激動地幾乎要直接伸手抓住那銳利的劍鋒。索性女子及時收劍，讓黎久歌不至於傷了自己。

「這把劍──妳從哪裡拿到的？！」黎久歌抬頭追問，可是一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他卻怔了、方才還為了這把劍那樣激動，此時卻一股腦地全拋到了腦後。「妳……是誰？」

她……為何跟雲煙……

壽春堂裡，向雲煙正在舖子裡等著黎久歌。

江楚怕她無聊，跟她介紹了一些藥材，他看出向雲煙曾經歷嚴重傷病，所以身子底氣虛，不顧向雲煙推辭，堅持送了她一些藥材，還讓她自己在店裡兜轉參觀。

向雲煙瞧著瞧著，看見一個櫃子上擺著幾本冊子，好奇地取來翻閱。

只見裡頭盡是些醫術、藥方的筆記，儘管內容詳盡，但向雲煙不懂藥理，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只是那冊子上的筆跡，看著益發眼熟。

「敢問，這是江公子的筆記麼？」向雲煙捧著冊子，腆顏地打擾正在一旁瀏覽帳目的江楚。

「不是的，是前些年有幸，遇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蒙他所贈。」江楚一看清向雲煙手上之物，不免笑了。

「喔？我雖不懂醫藥，但江公子從小對藥方、藥材耳濡目染，這筆記能讓你如此視為珍寶地收藏著，撰者想必是位醫術了得之人。」

「夫人可聽過『青石老人』？」

「青……石……老人？」向雲煙琢磨著這名字，聽來好像有些蹊蹺，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先生雖然行蹤神秘，也不曾聽說其本名，但他是位雲遊四海、在各地濟病救苦的神祕老者，當年內人與我，也承蒙青石老人許多恩惠呢。」

江楚溫和舒服的聲音遞入向雲煙的耳，令她突然回想起一段熟悉又遙遠的對話……

『……恐怕岳清硯這名字，也不好在江湖上再出現了。』

『師尊此去，定是過回雲遊漂泊的日子，若再隱姓埋名，以後我們倆又要如何再找到師尊呢？』

『若真有緣，自然會再相見啊。』

青、石……

清、硯……

該不會──

「可惜與先生當日一別，至今便再也沒有先生音訊，真是令人掛念……」江楚也不在意向雲煙並未回覆自己，逕自地說著。

「不會的……」向雲煙自恍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對著江楚一笑，「……若真有緣，自然會再相見啊！」

「雲煙！」這時，一道有些急迫的聲嗓從藥鋪門外傳來。

向雲煙順聲回頭，見到那人身影，終於放下了方才心中的擔憂，她抓著手中的冊子，急急忙忙想拿給黎久歌過目，「久歌！你猜怎麼著？我好像找到了──」

「初星，有勞妳了。」見一旁江楚也迎了上來，向雲煙才發現，黎久歌的身後、還有一個女子。

「雲煙，我好像找到了……」黎久歌望著向雲煙，卻是怔怔地、欲言又止。

「夫人，請容我介紹，」江楚趕緊拉著初星，來到向雲煙跟前，「這便是在下的內人──初星。」

……若真有緣，自然會再相見啊！

岳清硯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在她腦海中、又漸漸地迴響起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