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神風很快地寫定了信箋，並藏在小趙遺下的筆桿內，悄悄放回巷口牆邊，那東西小得就像是行人遺落的瑣碎物品，無人多瞥一眼。當晚，殷神風又前去窺視了一下狀況，毫筆果真已讓人取走，取而代之留下的是印有殷家商印的紙箋殘片，彷彿是要回覆殷神風，取走筆桿者，確實是小趙本人。

翌日，蕭靜之也覓得了機會，趁著四更末，巡邏人手相對最薄弱時，偷偷以輕功溜出城外，直朝著雷風幫而去。麻煩的是，因為舒城內的重重戒備，使他無法在城內便先雇好座騎，安然脫出舒城的蕭靜之亦只能先徒步到最近的驛店，再由此買馬前行。

如此過了一、二日，兩方都尚未傳來任何音訊，岳清硯不慌不忙，知道這乃是必須的等待，便趁此時機擬定了全盤計策。

等殷神風那方取得了異草、蕭靜之也取得了解藥、便先解開向雲煙身上的毒。一切就緒後，一面讓兩人服下假死之藥、一面讓蕭靜之、殷神風二人趕在藥效完全發揮前、分別引來侍衛司及雷鳴，趁著眾人注意皆聚集到此處時，安排挽紅先帶著黎月，在殷神風的掩護下離開舒城。而他與蕭靜之便隱身幕後，因應後續。無論兩人的屍身被遺留下也好、被帶回去覆命也罷，都需要他與蕭靜之行動，助兩人脫身。

夜色已深，岳清硯在房中點起一盞薄薄的夜燈，打算在上榻歇息前，來回再思量過一次，並推測其中可能的變故。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低微的叩門聲，岳清硯一瞥門上人影，一瞬淡淡的訝異後，馬上應了聲、讓人進入。

「靜妍……好些了麼？」岳清硯確實不曾料到黎久歌會來找他。

「剛剛睡下了，這兩日毒患並未發作，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黎久歌此言，若是幾日前，必是帶著幾許譏諷。但此時此刻，卻只是尋常口吻，細聽來，或許更可說已恢復了幾分過往對岳清硯的敬意，只是嘴上仍不願表現得分明。

黎久歌並不認為自己是原諒了這一切，但是看見他們這般奔走謀劃，冷靜下來思想，還是能明白他們皆無意導致如今局面，更是是真心想挽回一切。

「師尊……這麼晚還不睡？」黎久歌拉了椅凳，在岳清硯對側坐了下來。

「方才把這回的徹頭徹尾地想了一遍，就怕有什麼變故……」岳清硯娓娓地向黎久歌道來他所構想的一連串計畫。黎久歌亦專注聽著。

「二哥說的那種草……假死的藥效有多長？」

「藥效須依照攝食的劑量來估算，少則幾個時辰，若食用得多些，也有可能維持上數月……為師認為，若要做得徹底，或許有讓侍衛司將你二人屍身帶回、送到皇帝面前的必要，待皇帝將你二人下葬，我與靜之再伺機將你們盜回……」岳清硯隔著薄燈火光，望著黎久歌有些默然的神情，「當然，你若怕如此一來夜長夢多，為師也可以想辦法，阻止任何人從此地帶走你們二人……」

「不，讓皇上親眼一見是最好。」黎久歌一瞬沉了嗓。他若想與向雲煙遠離這一切是非、安穩度日，那便代表了黎仲容、向延恩這份血海深仇，他是永遠不可能親手從趙炅身上討回了，但至少……他要讓他親身體會所欲所求破滅的感覺。

他要他深刻感受，自己寧死也不願回到他身邊的那份抗拒。

「既然如此……屆時為師會拿捏劑量。」岳清硯看得出黎久歌心中所思，明白這是他最後能反抗的一點手段了。他任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君胤，此次計謀若順利，從皇帝與雷鳴眼下瞞天過海，你與靜妍便往南方安身，這回……為師就不再跟著你們了。」

「師尊？！」黎久歌訝然，「是不是徒兒前幾日的冒犯──」

「不是的。為師亦有自己未來的路。只是過去這些年，偶然見到了些你與靜妍的不祥之景，又管不住自己的多事，才一直待在你們身邊，但除了此劫，我近來已不曾再見過其他幻象，或許是你倆從此安好、又或許你們未來的命運，已非我所能預見干涉，所以為師想……該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