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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飛翔13
2007/08/18 10:28:17瀏覽407|回應0|推薦4

13.郵票相

  寒假裏索索然不知要做什麼,整天躺在床上看小說。可讀沒幾段,我總又想起期末考完那天。

  那天最後一節考詩選,我是狠K過這一科的,提前就把卷子寫完,本想就去交卷的,一抬頭竟觸著了沈老師的眼光,我急急忙低下頭,怎麼辦呢﹖想在卷子裏寫一些心裏的話,想想還是沒有這麼做,要是卷子是助教改的呢﹖遲至鐘聲響了,卷子從後面傳上來,我慢吞吞地收拾背包,直到教室裏只剩下我和沈老師兩個人。

  他和我並肩走出教室,我鼓起勇氣問他:「你好嗎﹖」他沒有回答我,卻反問我:「妳呢﹖」我用力點點頭,像是要讓他放心地,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再點一次頭。「我就放心了。」他果然這樣說。走廊上,一個男孩子正看著我倆,是張蘭謙,「等我的。」我說,沈老師微微一笑。

  我走向張蘭謙。

我倆一起上別墅吃飯,路上張蘭謙問起我:「剛剛跟妳一起出來的是你們老師﹖」

「嗯,就是有名的沈愈!」

  「噢,我怎麼覺得他看我的眼光帶著一點敵意。」

  「有嗎﹖」我心虛起來。

  「大概他把妳當女兒看吧,父親總是對寶貝女兒的追求者有一些敵意。」他說。

  我咀嚼「追求者」三個字,不知怎麼地,學會了低頭。我倆走在通往別墅的相思小徑上,我低著頭就像是怕腳沒踩好摔一跤,張蘭謙說:「東海的很多設計都很好玩,妳看,很多小路,都是剛剛好能走兩個人的寬度,浪漫過頭了!」

  我沒有接口,心中有點兒懊惱,不知道要不要問關於平安夜那晚看到的那個女孩子,疑問在心裏盤桓一陣,我依舊低著頭說:「我平安夜那天去教堂看彌賽亞。」

  「真的﹖我也去了,不過人太多,沒看到妳。」

  「但是我有看到你。」說完我又覺得後悔,我們才剛認識而已,我問他這些不是很可笑很丟臉嗎﹖

  他倒似乎沒有察覺我的不安的樣子,「我本來想找妳一起過耶誕,不過那幾天剛好接到我堂姊的信,說她很想來看看東海的彌賽亞,我只好陪她。」原來是他的堂姊!

  「噢,你們是基督徒﹖」

  「她是,我不是。」

  這下我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了,雖然是堂姊弟,我感覺還是酸溜溜的,我說:「你們兩個蠻像的。」

  「會嗎﹖」張蘭謙好像很吃驚:「她很漂亮的呀!」

  我咬住嘴唇,再不說話了。我不說話,張蘭謙也沉默下來,我倆就這樣默默地走完長長的相思小徑,好像在競走似的。還好這條路總算有個盡頭,走出旋轉門,他開口問我要吃什麼﹖我怎麼知道要吃什麼!我沒好氣地問他:「你血型什麼型的﹖」「O型。」「O型的應該很果斷呀,你決定。」

  看他猶豫了半天,結果還是我拿主意去吃木鬚炒餅。張蘭謙咀嚼時發著輕微的咂咂聲,我忍不住停下筷子看了他一眼,心想著,他吃東西的樣子可不怎麼好看呢,我可以天天跟一個這種吃東西不文雅的人在一起麼﹖這可真難決定了。思考了一會兒,忽然發覺自己很可笑,擔心得也太早了吧!心情鬆懈下來,講點好玩的吧,我告訴他我們寢室最近每個人都有一個新代號,娟娟是牙齒相、靜桐是泡麵相、鳳英是膠帶相,「那妳是什麼相﹖」

  「我是郵票相。」

  張蘭謙好像強忍著笑問我:「妳為什麼是郵票相﹖」

  「因為有一天隔壁寢室的同學跑來,一開門就對著我說:『趙玉跟妳借一張郵票!』我覺得很奇怪,她不是問我有沒有郵票哦,我就問:『妳怎麼知道我一定有郵票﹖我長得很像郵票嗎﹖』結果娟娟在旁邊就說:『對呀!妳長得就是一臉郵票相!』以後她們就叫我郵票相了。」

  他又追問:「那那個什麼膠帶相啦,牙齒相,為什麼﹖」

  「呃,膠帶相沒什麼,我們寢室只有鳳英有膠台,每次要用膠帶都跑到她桌上拿,既然我已經叫做郵票相了,她就得叫做膠帶相。牙齒相是因為娟娟常常在桌上鋪一張畫著鍵盤的紙,鍵盤長得不是很像牙齒嗎﹖」

  「她鋪那個紙幹什麼﹖」

  「練琴呀!」

  張蘭謙一臉的莫名其妙,「那還有一個是什麼相﹖」

  「泡麵相。」

  「她每天吃泡麵﹖」

  「不是,靜桐的英文最好,整天就喜歡唸英文。」

  「那又關泡麵什麼事﹖」

  「你不覺得英文字母跟泡麵長得很像嗎﹖」說著,我嚥一口可樂,喝得太猛嗆到喉嚨,咳了老半天才平靜下來,張蘭謙竟笑著瞅著我,看我咳他還笑!他又好像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說:「妳怎麼會長得像郵票!」

  或者我真的長得就像郵票,有著好多好多的鋸齒,我被上帝撕開來就丟到這個世間了,如果我像郵票,你們,也不過是另外一張張的郵票,跟我又有什麼不同呢﹖

  想點愉快的事吧!我說:「我們東海有一個信箱間真不錯,我們不必貼郵票,常常就能獲得收信的快樂。」

他說:「妳喜歡,那我以後常常給妳寫信。」他向我要了寒假在台北的地址和電話。

我只問他家住哪裏﹖他說東勢,「我室友也住東勢。」

  「妳室友叫什麼名字﹖」

  「潘靜桐。」

  他想了半天,不認識。

    回宿舍時,我想要吃一客霜淇淋,買一客,邊走邊舔。「啊!」吃得太慢,霜淇淋滴到襯衫上面了,張蘭謙猛對我搖頭:「我覺得妳很需要一件圍兜兜!」我們在宿舍外一株羊蹄甲下頭停下腳步。

  女生宿舍離關門時間還有半個鐘頭,我們兩人就站在樹下繼續聊天。我到這時候才搞清楚他是建築系三年級的,另外還是登山社、國樂社的。我問他玩什麼樂器﹖他說「南胡」,我感覺很陌生,印象中大約是個兩根絃的樂器,用拉的,聲音咿咿嘎嘎挺粗啞的,還令我想起爸爸整天在哼的平劇,張蘭謙說:「差不多,不過京劇裏『京胡』佔的地位比較重。」胡來胡去的,我不清楚,張蘭謙轉移話題,指著天空說:「你看那獵戶星座。」

  我抬頭:「哪裏﹖」

  「妳有沒有近視﹖」

  「沒有。」這是我生平一大得意事!

  「完全沒有﹖」

  「兩眼都一點二。」

  「現在這種人不多了。」

  「嗯,我們班高中畢業寫給老師的卡片,署名就寫著『四十九隻四眼田雞加兩個二眼怪物』敬上,我就是其中一個二眼怪物。」

  「還好妳不用戴眼鏡,不然就太可惜了。」

  我當然沒問他怎麼太可惜,我有一雙算大的眼睛,算是我唯一「有點姿色」的地方吧,如果我長得那麼像隨手撕開來的一張郵票!

  我抬頭依他手指的方向學著辨認獵人的腰帶、大犬、小犬……,原來這星座這樣好認,很興奮!等我脖子都仰痠了,一回神,竟發覺身旁的張蘭謙並沒有在看星星,他正低頭看著我的臉。

  不知道當時自己傻傻地被他看了多久﹖我不停地回味那晚仰著的頭低下來時,忽然接觸到張蘭謙的眼光,來不及反應什麼,宿舍阿姨扯著嗓子在喊我:「ㄚ頭!再不進來就被關在外面囉!」我驚惶失措往裏跑,跑進圓圓的拱門時伸手跟張蘭謙揮呀揮,好像船要起錨開走了,我站在大輪船的甲板上向外看,張蘭謙佇立在港口,背後有滿天的星斗。

  寒假幾天來心中記掛著他說要寫信給我,卻始終沒有收到信。這個人未免太大牌了,我好像總是在等待他﹖如果收到信,我一定也不要給他回信。

  也許回台北的時間並沒有感覺上那麼久,五、六天的時間算不算久﹖對我而言,時間流動的速度好像不太一定,高中那三年,時間慢得聽得見每一秒的滴滴答答,國文、英文、數學、歷史、地理、三民主義……,因為每天的時間都比較長,寫了好幾本厚厚的日記,有時滿頁就只一個字:煩、煩、煩、煩、煩……那生活怎麼那麼的煩﹖而大一上的生活卻只能概略用一些事件為單位計算,像在急流裏乘著快艇,四周景物都來不及觀看。現在,怎麼時間的速度卻又顛倒過來了﹖以前都是上課過得慢,假期過得飛快呀!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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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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