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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就是我〉
2020/11/23 07:24:01瀏覽132|回應0|推薦0

在一陣酒酣耳熱之際,身上的胰島素默默的告訴他們這場餐宴該正視了結,大夥兒頗有默契的互道別離,做鳥獸散的回到屬於自己的窩。小瑋獨自一人從西門町搭捷運回到了家中,當她踏進家門的一刻,大廳的時鐘指針已經無聲無息的推進到20:38! 此時她臉上倏然湧現了如波浪般的哀怨,「啊!」其實那是臉皮之間的肉和脂肪組織彼此相擠壓所產生的紋路,當她手持那一大串的鑰匙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打開如迷宮般的大鎖那一刻,作業已悄然化身成記憶大軍,從大腦的各個迴路一瀉千里的攻打至基底核,最後攻占了她所有的理智區。

此時,她的理智線瞬間崩跌到谷底,當她看著那不到四坪大的房間裡,只剩一張床是最面積最大的平地,地板堆放滿滿的雜物跟書,最南角是鋼琴,巴哈的第四號交響曲樂譜就放在鍵上,其餘四五本現代流行樂譜則散置於琴殼上,衣櫃裡擺著電子琴,因為真的無處可放了,只好讓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它與衣服同居。關於配件,配件中有的是從大同區永樂市場買的、有的是從天母市場買的,各路雲集的耳環、戒指、項鍊、手鍊、髮圈和各式精品好像是八仙過海般的來擴展名聲,更令她心煩的,是那些「書」,英文雜誌、法文期刊,還有幾天前從淡水大學圖書館借來的論文,鶯聲路上叫賣的學生小販買的都有! 看著她們,小瑋似乎有點無力招架的感覺。此時,一陣「喀啷」的開門聲響起了,接著她從走出房門那輕柔且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來判定,「啊! 是媽媽!
「許小瑋,妳以為現在幾點了!? 妳又在外面跟誰鬼混?作業到底寫完沒有? 怎麼出去玩也不先打個電話回家?妳不要不緊,我這個當媽的都快擔心死了!」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跳變得異常強烈,從兩公尺外都能明顯看到心跳在她淺綠色條紋的上衣大方的跳動著,而臉就紅得像顆番茄一樣! 她聽著那股熟悉的腳步聲從她的臥房穿越門廳、起居室逐漸接近自己房間,接著映入眼簾的,果不其然是那張早料想到的面孔,但接下來的聽到的字詞卻可說深深突破自己既有的刻板印象,許媽和氣的說:

「真可惜~ 妳這麼晚才到家,其實我跟小倫和爸爸傍晚有去吃麥當勞,因為你爸爸今天領薪水,他這個月表現好,主管有特別加薪,想說就爾偶吃奢華一點吧!」
小瑋聽到這番話暫且放下了緊閉已久的心防,她知道媽媽其實不則怪自己早出晚歸,她徐徐的回應:
「我今天去西門町跟朋友聚餐,那裏有一家餐廳新開幕,全品項一折優惠,且四人同行還有兩人免費的優待喔,最令我感到訝異的是,餐廳老闆是我們系之前的音樂老師呢! 我們一夥人就跟她閒聊一陣,聊著聊著就自然忘了天南地北、天樞天璇。」
「音樂老師....?」
「是啊! 她叫孟夢,除了帶法文系之外,也執教於中文系哦! 她對我跟同學們都很友善。」
「那她後來為什麼沒帶了? 是學校不願續聘還是她家庭的問題嗎?」

許媽不解地問著。

「她說對開店比較有興趣,就辦理提前退職了。」
「其實 私立大學的薪資待遇不錯,這年頭開餐廳嘛... 其實也不是說一定不好,但要精細留意消費者喜好的變動趨勢,不然很容易血本無歸呢!妳在外花了多少錢?寫個單子補領公基金吧!」
「媽!不用了啦!我上次領的還有結餘 ,這樣夠花了!」
其實小瑋的個性很獨立,不管是倒垃圾、澆花、寫作業、練琴或甚至當小護士來照顧生病的弟弟都是一手包辦。她今年也年屆21歲,始終不習慣母親還是把自己當成孩子般來看待及對待,她把頭往左轉60度角往上看看壁鐘,神態緊張的說:「媽,時間不早了,我必須先去練琴,妳先休息吧! 我都這麼大了!沒什麼事需要妳跟爸擔心了」 接著許媽只好假裝同意但面帶無奈的說:「好! 媽先睡囉!妳也早點休息,明早還要上課呢!」
「好」她應付式的自然而然的回了這個字。
結束了那宛如惺惺相惜的談話,小瑋帶著蹣跚的步伐入房內,鎖上了門,撥手機給住在中山區民權東路的伊晨,跟她聊起最近發生的糗事,在電話另一頭傳來一陣邪念般的笑聲
「哈哈!許小姐妳也太天真了吧! 那男姓推銷員的在台北可是出了名的騙徒,你怎麼會上他的當呢?」
「謝謝妳的挖苦,凌小姐~ 後來想想也這麼覺得,但就是一時耳根子軟,就聽他的推銷話術把這車買下來了,要是我爸媽知道我這年紀買車,想必不放輕易放過我的......
「那我想問,妳下定決心跟他買車時腦海閃過的念頭是什麼?」伊晨不解地問著
「這個嘛.... 其實說來也話長,但明講就是看到型錄DM後,浮現了對狂野及奔馳的那股憧憬吧!白色就一整個象徵女孩子的純潔啊!而且白色也很活潑很輕盈!不會死氣沉沉的,而且這款車子體積小,佔位應該不到七坪!所以我就買下了它,分18期付款,每期付個四五萬我應該是可以接受的,至於車的外型,妳明天就知道啦!我明天下課開車接妳到微風上大夜!」

    就彷彿是在北非撒哈拉沙漠裡碰上百年一遇的甘霖般,她聽到這溫馨簡短的話語,當然是喜出望外。

    畢竟她一個人,是浩浩蕩蕩的從宜蘭搭火車來到台北求學、謀生。

中華民國臺北市–這樣人均收入是富庶、人情指數是負數、壓力繁衍是複數的城市,若有那麼一絲可抒發情緒缺口的機會,任誰都會感到很高興的! 關於小瑋與伊晨的結識過程,要從伊晨剛踏進士林區西蜀大學那時開始提起,那時依晨剛滿十八歲,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涉世未深、初生之犢,絲毫不畏懼這群道道地地的「臺北之虎」。

    在2000年五月某日的淺夜,那時候約莫九點三十八分左右,伊晨到了位於大同鬧區的一家餐酒館小酌,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Sevio的紅色露背小洋裝,延伸到膝上十五公分的裙擺,讓那些專用下半身思考的釣客們蠢蠢欲動。一盤狼藉的美耐皿橢圓盤和一瓶台啤就大剌剌的擺在餐桌上,飢腸轆轆的她,很快便清理完整張桌面,倦了,就索性趴在餐桌上小睡一會。此刻有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男性,穿著時下不風靡的藍白托和海灘褲,步履蹣跚地朝她走了過來,他表明心意很熱心地要開車送她回家。但他那六月割菜之心卻是逢人皆知,伊晨理所當然的用醉醺醺的口吻拒絕了他,「不需要!把你的那份心拿回去祭祖就好,別理我!」,但她並不知道,這個對她而言理所當然的舉止,對男性的自尊心而言產生了一大羞辱。

    被拒絕的那名男子,將滿肚子的不甘心如水庫洩洪般的發洩在伊晨身上,低俗的三字經辱罵、佐以肢體攻擊,對於手無縛雞之力的伊晨,只能默默蜷縮在餐廳角落旁,無助的呼救著。但世態炎涼,旁觀的群眾們誰願被拖下這場不屬於他們的戰事呢? 看似絕望之際,一記鐵撬冷不防打在他左肩上,男子頓時摀著他的肩膀,「啊!」痛苦的發出呻吟,「一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這樣欺負一個小女生,你算什麼?還不趕快滾!」一道堅挺、霸氣的女聲這樣說著,一旁圍觀的群眾見此狀則是拍手叫好。而那名意圖傷害伊晨的惡男,見救星趕抵,僅能悻悻然的帶著傷離開。跌坐在角落的伊晨,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仔細看著出現在眼前那身高約168的奇女子,身著短袖白襯衫搭配黑色西裝褲與黑皮鞋,還有那見義勇為的善行,就像極了台灣話所謂的「黑白郎君」。

    話說那時,小瑋跟丞淋正一塊到大同區參與「情深兩千年,戀戀大稻埕」的晚會,活動結束後也就恰好約在這間餐館用餐,才及時營救這樁慘劇。也正是從那一天起,伊晨與小瑋間便漸漸產生了一股令旁人稱羨的友誼,每當學習之途一遇到不順或者工作上遇到挫折,伊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瑋,就很自然的把她當成自己專屬的情緒垃圾桶,忘情的談天說地,都徹底遺忘了還有所謂的通話費。

    記得在同年的七月,那時候兩人共騎著租來的機車,一塊到陽明山夢幻湖旅遊,不料回程時在曲折的仰德大道上,車子竟然拋錨熄火,任憑小瑋怎麼轉、怎麼按、怎麼踩也發不動,就只能乖乖牽下山。然而,那時候正值炎炎夏季,30度的高溫讓人難耐不已!兩個人的背後都看得見汗水殘留在衣物上的痕跡,伊晨喘著息用手托著額頭,看著台二甲省道上的綠色里程牌,這個地方距離士林市區還有足足兩公里遠,如採用徒步牽引,少說也得花上半個小時才能到山下。小瑋見狀本能似的將後車箱中殘存約450ml的礦泉水,硬是灌入了伊晨的喉中,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自己卻體能不支倒在水泥地上。這樣子的朋友、這樣子的友情是多麼難得可貴!相信沒有一個台北人比伊晨更清楚,因此,她與小瑋間的友情,便穩扎穩打的維持到了今日,就算她不見得是小瑋心目中的第一位。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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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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