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半起床，站在陽台上抽煙斗。

忽然想起，最近有幾位朋友的怒氣。

他們也抽煙，對於台灣這一年多來，在紙煙盒、乃至煙草包上，貼著密密麻麻的醜陋圖片，感到非常生氣。

「即使走到國外，也從來沒看過一樣商品，被醜化成這種模樣！」

「現在在台灣抽煙的人，比過街老鼠更悲慘，到處被追殺，沒有一個公共場所是這些人可以見人的！」

剛開始，我也很同意這些友人的怒言；漸漸的，我開始欣賞我們這些「台灣下等公民」的「地位」。

我想起我抽過的一種外國煙草，neptue，中譯的名字就叫「海王星」。

這顆距離地球最遙遠的行星，很貼近當代在台灣抽煙的人的「邊陲地位」。

思想起這顆行星，也開始「欣賞」起我們這些「台灣下等公民」的「地位」。

我們有著更正當的社會理由，不時遠離人群，隨時離席遠去。

2‧

去年約莫這個時節，我在報社的前主管打電話給我，他通知我說社長要找一級主管「會餐」。

我跟他確定日期後，很明確地告訴他：「我當天有空，不過，我對這些人很害怕，當天很可能會缺席。」

他沒問我「害怕」什麼，儘說「就是大家吃個飯而已。」

這種對話更令我害怕──(1)怎麼可能「只是」吃吃飯而已？(2)「這些人」還能討論出什麼東東？

我從沒覺得我的人生無聊過，我至今所感受到的無聊都來自我跟許多人的接觸。

他們談話內容的無聊，他們對人生缺乏熱情，他們對知識缺乏激情，他們對工作缺乏再三的思辨。

他們永遠體認不到，語言(這當然還包括語言的節奏)是人體最重要的延伸。

更不用說，跟他們喝咖啡有多無聊──咖啡，是這麼一種教人思想不得不旋轉起舞的飲料。

以致，有時候，我是這麼害怕喝咖啡。

也許，這使得我喝茶比喝咖啡更習慣──不得不跟人聚在一起，喝茶總也明示著，你有著比喝咖啡更多沉默的權利。

茶，自動抹滅了對於他人的無聊的害怕；咖啡，總也提醒我對他人的無聊的害怕。

咖啡，是一種教人「害怕」的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