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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1 20:08:36瀏覽6471|回應0|推薦4 | |
四‧男孩與女孩的戰爭──廁所大戰
如此表述這一集的終結者如小孩子般的行徑,如此深入到這集的未來大英雄對母性的崇拜,這兩者間究竟有何微妙的關連?
自非為了把我們在「眼皮與眼睛那道詭異的縫隙」,所聽到滑稽之聲擴大地放送出來,而在於穿透電影的幻象。──只有先穿過這條滑稽隧道,我們才能邁過了無新意的科幻表象,我們才能洞識出建立在T3世界底層的人文內涵,我們才能確切看穿那一場男女終結者廁所大戰的精妙處。
站立在《魔鬼終結者》第一、二集,所建立起來的科幻招牌之下,終結者影迷永遠無法了解這場廁所大戰「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男女終結者一決高下之「聖地」,卻是在廁所這種地方?選擇其他任何一種地方,豈不都要來得比看上這種污穢之地,更能凸顯這場科幻聖戰的磅礡氣勢?
且讓我們不急躁於「穿越(超越)」,且讓我們傾聽「這條滑稽隧道」所擴張開來的笑聲。是的,傾聽,再傾聽,就是傾聽。
我們沉靜在某種隱隱約約的心跳記憶中,我們自然地發現T3的世界劃分出兩個世界──不,不,不是人與機器的對立,而是成人與孩童的分野。急於超越T1 & T2的是成人的心理,沉醉在滑稽隧道的是孩童的心情。
小孩子很容易一眼就看穿的是,機器人根本沒有所謂上廁所的問題,更加沒有所謂男廁女廁之別的大必要。只有從孩童的心情,我們才能看穿這場廁所大戰,原來有如一場(人類的)男孩與女孩的戰爭;只有從孩童的滑稽笑聲,我們才能將目光悠悠地滑落到電影的副標題,其所指涉的生命內涵。
是的,為什麼要把這集的「主題」鎖定在「機器的興起(RISE OF THE MACHINES)」?檢驗的唯一焦點,就在男女終結者第一次赤手空拳、不假身外其他工具地分出勝負(第二次就是同歸於盡了)的這場決戰了。非常非常微妙、又非常非常滑稽的是,兩位在科技上無比先進的「人」,為什麼竟然是選擇在這個人類社會戲謔文化來源最豐富的地方,分出高下?先進的機器人為了什麼非得在,這種半點也無法氣壯「山河」,反而是教人非噴笑不已的穢氣沖天之地,一陣接一陣地扭打?
男女廁所(成人的眼光啊!)之分野因此反覆地被撕毀,對於所有物品肆無忌憚地一再地破壞,這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在成人心理中只得見是一場莫名其妙的亂仗,卻在小孩的心情中一眼便洞穿,這「根本就是」一場男孩與女孩之戰:這裡一點也沒有勝敗的懸疑,只有兩股非糾纏在一起不可的生命力──同年齡下發育較快的女孩,往往「就是」最後的勝利者(不是成人世界中那種科技能力之高低,「才是」分出高下的關鍵之想)。
看出本集中這場最重要的戰役的「小」秘密,再將它與本集的「主題(機器的興起)」,輕輕地連接起來,我們就輕快地滑出「滑稽隧道」,輕鬆地跳出了好幾千萬科幻之見成人世界。
T3以滑稽與痛苦兩條並行的軌道,試圖再一次喚起我們對「生命的興起」的原始記憶!
五‧好萊塢的科幻與終結
電影最後一個鏡頭是很令人「玩」味:電影最後結束於機器阿諾(他已經失去人的表皮了)的紅色電眼閉上了。這一眼的出現令我們有點感到驚訝:它竟然沒有在與女終結者同歸於盡後,就立即魂消體滅,我們不知道核戰過了多久之後,它才沉落到了海底,奄奄一息;這一眼的出現令我們有點感到驚喜:水上的世界繼續狂爆喧囂,可機器阿諾卻躺在安穩的海底,(只剩下一個頭的)全身看似不能動彈,卻更接近處在一種沉靜的狀態,好像嬰兒沉睡在溫暖而柔軟的羊水裡。
這一眼的出現令我們感到莞薾:世界再也與它不相干了(它這次的任務早已達成),這一眼更多的是對著一直注視著這一切電影過程的觀眾,頑皮地眨下最後一眼;這一眼容許有「I will be back‧‧」的強悍暗示意味,更多的(多到像淹沒它的汪洋)卻是令觀眾的我們,悠悠蕩蕩回轉到這部電影的前面──這部電影多的是可與「頑皮」互稱近親的「滑稽」;飄飄忽忽教我們游轉到「之前的電影」的記憶──在這部電影之前的科幻電影。
「生命的興起」在這水底下的最後一眼,飄蕩、沉澱、擴散為雙重義意:對於人類生命的興起的原始記憶,對於科幻電影的興起的再回憶。
順著整部電影不時冒出來(像水泡自水底冒出)的滑稽調調(tone)而走,《魔鬼終結者3》對於「生命的興起」的喚起,自非達爾文式的「物種的起源」之「大」哉問,而毋寧是對於人類原始神經系統的悠然回顧──這將是《魔鬼終結者3》在科幻電影史乃至世界電影史上,最具有創意的地方!
這部電影的副標題的內涵,一部份指向被人類創作出來的機器,如何超越地背叛人類,攫取到獨立自主的生命;但更多的另一部份卻指向,長久沉浸在機器世界的人類的神經系統,如果沒有萎縮在電子機器之中,也已經被電子神經系統同化到,已然忘記做為人類這種生物最初所特有的神經運動方式。
破壞力空前的女終結者,以電子神經系統來看,當然是T3中的絕對毀滅者,當然不會持有人類特有的幽默感,當然是以那不具彈性幅度的電子神經系統來行動的,她是人類神經系統的徹底終結者。當我們的神經背反著女終結者而運動起來,我們驚喜地發現這一集中「最震撼的科幻特效」,竟然是在那個老舊的終結者阿諾身上!
他幾度流露出來的滑稽言行──他現在戴墨鏡已然不再像在第一集裡,是為了遮蔽失去肉眼而暴露出來的電眼,而是某種心理/神經情結在運動;他這次所強奪過來的衣服(來自舞台上的舞男),顫動著某種裝飾乃至表演的意味;妙哉,他竟然告訴康納與布小姐說「調情有助於消除緊張與壓力」!──在接近電影尾聲時,更不可思議地出現了機器人內在心志的天人交戰。
真正最可怕的生化機器人其實並不是,那個已經進步到可以控制別的機器的女終結者,而是那個可以反抗新指令以致具有心志能力的老阿諾!
然而,絕妙的是,一旦追溯女終結者這條人類神經系統的絕緣體之路而上,我們不僅會很訝異《魔鬼終結者3》為什麼不時、禁忍不住地偏離了前面兩集無比沉重與緊縮的重力場,我們更驚訝片中不時輕輕吐露出來的滑稽氣息,絕非為搞笑而滑稽──滑稽在全片之中竟然並非為了達成科幻(機器)功用,而有意做出來的設計,反倒更像是種對於「科幻電影的新(誕生)神經系統」的測試──像是母親忍不住要伸出輕柔的手指,俏皮地鑽進嬰兒的胳肢窩,引動起嬰兒吱吱地笑聲。這種看似不經意的小舉動,卻對於嬰兒的神經系統的發展與成長,有著不可或缺的比重。
對於本集感到「沒什麼新鮮與進步處」的終結者影迷,真的要回頭去重新細想,十九年來,你的神經系統是否在某些地方「秀逗」了?──究竟是二十年來好萊塢電影工業的科幻發展, 真的徒具表面上的科幻驚悚之效?亦或是,二十年來排山倒海的好萊塢科幻特效,麻痺了好萊塢影迷的神經系統?
就像《魔鬼終結者》系列一再提醒世人,電腦發展到一定程度,勢將群起背叛(乃至消滅)創造它們的人類;好萊塢傲視全球的電腦特效,必也潛藏著終結好萊塢科幻影迷的神經系統的「最後審判日」!──這也許是這一集最滑稽、最妙不可言、最教人渺不敢言的神經運動了。
六、魔鬼的歷史背景
人們對於第三集的失望,絕大部份來自於在每一集中令人大感驚豔的邪惡終結者,在那個時代中所展現的夢幻般的邪惡科技,但是,展現在人們肉眼前方的第三集,這次再也看不到教人驚豔的新花樣了。
第一集的邪惡終結者阿諾,展現了大銀幕上第一個「真正刀鎗不入的人」,其背後的理由不僅充足得令人震驚,而且竟然還予觀眾一股意志堅定的巨大精神衝擊力;第二集的邪惡終結者液態金屬人,令九零年代的影迷真正見識到,什麼叫作如夢如幻的電腦特效;然而,第三集的邪惡女終結者,展現其邪惡的科技能力,與第二集中的液態金屬人相差無幾,使得絕大多數人再也感受不到終結者的奇特魅力。
真正奇特的卻是,第三集竟結束於一個與前面兩集絕然相反的結局,一個電影史上非常少見的結局:「邪惡的人死了,邪惡的力量卻無法扼止地在擴張」(機器人真的崛起,核戰真的爆發,審判日終於發生了)!
這個非常奇特的結局,恐怕要比最後那個鏡頭更加令人玩味──只用肉眼來看這集的人,當然一點也玩不起來。是的,味道;是啊,味道(讓我們再說一次),跟蹤著這股記憶的味道,我們將很快發覺貫串這三集裡,有著一個「非常冥頑」的主題(以前可能對此不會這麼敏感),時至今日竟然一直乏人問津:暗殺一名政治與軍事領袖!
所有這三集的衝擊力與戲劇張力,完全從這個地方爆發、發展、展現開來。電影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威力如此強大、每一次攻擊目標都是如此「崇高」的邪惡之人。令人驚奇的是,十九年來(1984-2003),在所有論述《魔鬼終結者》的文章中,竟然沒有一篇議及(憶及)這三部科幻電影,其非常寫實的歷史背景。── 十九年來,人們的記憶果真給終結者科幻特效給終結了?
驚悚且又形似無比(一如有著人類表皮的終結者機器人!)的記憶,簡直就是第一集(1984)的鄰居:1981/03/30,美國總統雷根在華府遇刺受傷;1981/10/06,埃及總統沙達特於開羅閱兵典禮中,遭士兵射殺身亡;1983/08/21,菲律賓在野領袖艾奎諾,自美返菲時,在馬尼拉機場遭暗殺身亡;1983/10/09,南韓總統全斗煥訪問緬甸時,十七名隨員暨四名緬甸人,遭遇到炸彈攻擊爆炸身亡。
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這麼多政治領袖遭到暗殺,死亡率又是這麼高;或者換句話說,人類歷史上從沒出現過在這麼短的一個時期(兩年半)裡,人類是如此集中火力地去暗殺政治領袖。
《魔鬼終結者》真正最魔鬼的地方,並不是在每一集中如幽靈般出現的未來戰士,而是近在眼前的魔鬼歷史背景。
七‧女終結者的真面目
記憶不是一件簡單之事,亦不是一種簡單的動作。
不太有人察覺出來,電腦已經深深植入在我們脖子的神經網絡中。也,不太有人察覺出來,脖子與瓶頸的意思,在人類歷史上,從沒如此逼近過──正是經由現代人趨之若鶩的電腦。
在與電腦日積月累的相處中,即便八零年代之後出生的小孩,也已不可能具有七零年代出生的小孩,那種轉首回頭的靈敏度。神經系統依舊活絡之人,早就傷感地察覺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已然大大色衰媚萎!
不因我們在這多元化社會,已然見識過千百次回眸,而是美人與不是美人的脖子(and 脖子以下的部位)的運動方式,已然進化為「妹‧力」當「前」。──神經系統依舊活絡之人,早就在她人回不回首之前,看清楚現在人的髮質,再也難以(像過去)如雲般悠遊飄移、似風般自在輕柔。
也許就像「妹‧力」反映了現代人一味向前張望,那種失去不時輕柔回首的神經運動方式,《魔鬼終結者》系列所真正張羅開來的世界,絕大半是深植於恐怖主義盛行的七零年代,而非電影中一再言稱的2029年──當八零年代電腦科技急遽興起,將古往今來一切的一切資訊化、將耶穌基督與男盜女娼一起數位化,在那瞬間時,雙腳深深插進這二十世界後半葉,藝術最是燦爛奪目的土地上的脖子,很難不把這道空前混淆又空前齊整的煙霧,彎轉向七零年代如洪水猛獸般的恐怖主義運動。
人類歷史上至今還從沒有那個年代,像上世紀的七零年代那樣,在世界各地所爆發的恐怖主義有如炸彈開花(《魔鬼終結者3》最後一個鏡頭,鳥瞰核戰終於爆發的地球,那無異於七零年代那張炸彈開花的地球之臉),現代武器從來沒這麼容易弄到手,自製炸彈也從沒這麼輕易放出手。
義大利的紅色旅(Red Brigades)、西德的Baader-Meinhof 幫派、二十世紀後期恐怖主義的奠基者「胡狼」卡洛斯崛起(他的故事兩度被搬上大銀幕,最近一次是1997年布魯斯威利主演的《絕對目標─豺狼末日》))、巴勒斯坦的黑色九月集團(Black September Group)、美國的Weathermaen、Symbionese 解放軍(簡稱SLA),以及上打的其他恐怖組織,日以繼夜地搶佔世界各大媒體的頭版。
在所有這些恐怖活動中最教人毛骨悚然的,也許不是1978/05/16,人們在羅馬的Caetani大街上一輛汽車的行李箱裡,找到了被紅色旅殺害的義大利總理Aldo Moro,也許也不是黑色九月集團於1972/09,在慕尼克的奧運村殺害了以色列11名田徑運動員,而是1975/09/19,世人在舊金山一家被搶劫的銀行監視攝影機裡,赫然發現美國百萬富翁的繼承人帕蒂赫斯特,手持衝鋒鎗與其他三名白人女子與一名黑人,在短短4分鐘內搶得1萬美元,並打傷兩名路人。
1974年,SLA導演了轟動一時的赫斯特綁架案,他們從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綁走了美國頭號報業大亨赫斯特的孫女,其後,該組織6名成員在其藏身處與圍攻的洛杉磯員警爆發槍戰,6人死亡。這名孫女就是帕蒂赫斯特。時隔不過一年,這個當初被綁架的女人質竟然變成了他們的一員。用七零年代人的話來說,帕蒂被SLA洗腦了;用八零年代人的話來說,帕蒂的程式被改了!
《魔鬼終結者3》中那名女機器人最厲害的「科技」是,她可以控制其他機器──從阿諾的口中我們獲得如是確認;而從阿諾的身上我們還獲知這位女機器人最厲害的還有一招,她不再像前面的終結者置敵對的終結者於死地,她竟然具有足以改變對方程式的「恐怖智慧」──無論是前一項或後一樁最新的終結者科技,女終結者都令我們想起七零年代的帕蒂赫斯特! 《魔鬼終結者》系列是以八零年代興起的電腦科技為「腦」,以七零年代猖獗的恐怖主義(21世紀終於產生的九一一大爆炸!)為「心」,聯手建築出來一幅慘絕人寰的2029年之「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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