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過 tampon 這種產品嗎？」他無厘頭地拋出這個問題。

        「tampon？塞入式棉條？這麼私密的，女生專用的生理用品，你問這個幹嘛？」

        「沒有啦，我一個大學時的學妹，在做市場研究的，最近被分到這類的品牌。她想請我代為收集一下職場上的成熟女性，對使用這個產品的看法如何。如果覺得太私密沒關係，我再問其他人就好了…」

        「別別別，」她趕忙阻止。「小心人家告你性騷擾；你問到的，是屬於那種女性的『不能說的秘密』。」

        「不能說的秘密？這句話本身就有語病，別被周杰倫式的語法誤導了─就是因為不能講，才叫秘密啊！」

        「這你又不明白了，我們的小天王式的文法用在此處完全正確，特別是對tampon這種產品而言。塞入式棉條是非常tricky的產品，它方便好用，特別是對喜好運動的女性，完全不影響生理期內的活動，游泳打球逛街，馬照跑舞照跳，簡直是莫大的恩物。

        但是這種產品在推廣上有點麻煩。首先，使用的人必須克服『處女情結』；想想看，一條異物塞入體內，這種侵入的感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其次，它是個功能性強的產品，無論是施用或是移除，都需要些解釋甚至協助。我還記得我前幾次用的時候，就有好幾次『塞不進去』或是懷疑『會不會拔不出來』的窘境。」

        面對這麼女性的內容，他有些不知所措。「哦，真的很有insight…」

        「聽著，重點來了。我們在行銷學裡，在推廣新產品的時候，最有效的方法是透過大眾媒體打廣告，把使用的要訣直接灌輸給消費者。就像當初麥當勞進台灣，它打的是乾淨敞亮、標準美式文化，還有child friendly 的用餐環境。可是不幸地，tampon不能這樣做：用的時候，要拿成特定的角度；用完了以後，要拉那根小線頭。這怎麼能在電視上示範呵！

        所以必須要透過小眾的通路，像是瑜珈學校、健身中心之類；十幾二十個人的經驗分享效果最好；在哪種純粹「girls’ talk」的氛圍下，廠商與消費者都能各取所需，身體的秘密在安心的情況下充分得到溝通。」

        「所以這個秘密並不是不能說的，而是只能特過特定的通路，講給特定的人聽？」

        「完全正確，甚有慧根。」她滿意地做了個當頭棒喝的手勢，低頭開始做事。

        他想，喝，還真是堂迷你小眾行銷學。有本書叫「先知」：是巴勒斯坦裔大文豪紀伯倫的傑作，專用優美簡潔的文句闡述人生的道理。有關給予的真諦，書裡是這樣寫的：「我願意，但只給那些值得受的人。」我們在分享快樂還是悲傷的時候，其實選擇是相當有限的：狐群狗黨、閨中密友，或者只能跟自己的寵物貓狗傾吐，還是最後選擇寫在日記或是部落格上。

        然而誰值得受，誰歡喜給，好像並沒有清楚的理路可循。有時環境對了，但情緒沒來；情緒在了，但前言後語，與想講的personal的事又不搭。

        所以只好喝酒，希望酒精分子能蒸發掉些inner circle的藩籬，讓我們更容易衝開那宣洩的閘門；江蕙「酒後的心聲」在1992年台灣一地就賣了一百五十萬張；那年，這島上的天空敢情該充滿著如手機電波般嘈嘈切切的秘密。

        而2008，另一個熊市壓頂的年頭，芸芸島民的帳戶裡心頭上，怕是更加像李清照說的：「這次第，怎一個『愁』了得」的吧！看盤的人，每天看著指數「綠肥紅瘦」，心下除了「愁」，怕是只有「慘」字可以形容。他想。

        慘慘慘，這個字有意思：它是「心參」，心裡的人蔘耶！所以低盪到谷底的時候，是不是就跟嚼著西洋蔘切片的感覺一樣，苦苦地，澀澀地，但是你知道再多嚼一下，等會兒就會回甘，就能滋補養顏？呷苦就是呷補，慘到盡頭，就該絕處逢生，柳暗花明了吧！他想，大家加油，我的投資加油，新台幣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