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2/05/10 18:17:12瀏覽2402|回應1|推薦10 | |
因著準備《孫子兵法》讀書會導讀資料的緣故,近日的閱讀,以戰略軍事為主。除了鈕先鍾先生的諸多著作之外,二十世紀英國的二位大師─李德哈特的《西洋世界軍事史》《戰略論─間接路線》,與J.富勒的《戰爭指導》,都在重溫之列。當然,不可避免地,東方兵聖孫子與西方兵聖克勞塞維茨,他們的學說甚至生平,常常被拿來 head to head 的比試高低,一較長短。
其實無可訾議的是: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大師,都是戰略軍事上令人仰之彌高的泰山北斗。 但如果一定要品評月旦二位兵聖,容我稍襲鈕先鍾先生的唾餘:克氏的作品失之太過龐雜,不如孫子的文辭簡練,敘說清晰,可以「終身誦之」。而孫子的不足之處,在於「政治」與「戰爭」的連結關係。這個部分,在十三篇裡甚少著墨。我的猜想是:可能太過敏感─孫子以一介齊國客卿,遠赴吳國為官;關於政治的部分,他可能便留給了天縱英明的吳王,或是工於心計鬥爭的伍子胥,或是善柔便佞的伯嚭決定。他只隱諱地在《火攻篇》裡提到:不要「費留」,「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付出了龐大的戰爭的代價,就是要獲利的呀。 (無有堂曰:這句話可能被城府深沉的伍子胥聽進去了。因為他一力撮掇吳王闔閭攻楚,他也順便報了殺父殺兄之仇。攻打楚國的勝利固然炫目,但實際的利益卻是有限的。一旦勝利之後,他立刻在戰略上大轉彎,一再提醒吳王:不要一心盯著中原,因為太遠太費力;反而必須徹地消滅背後的世仇越國,不然早晚吳國會因為這肘腋之患而亡國。他不幸言中) 讀者可能此時腦海中會浮現的問題是:《謀攻篇》裡說的「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孫子,真的沒有在他的著作裡,對「謀」與「交」做更多的著墨嗎? 很遺憾地,至少我沒有看到與「兵」同樣的細節。孫子強調「利害」原則,反覆叮嚀「兵者,詭道也」,申明出兵前要「廟算」─只有多算多想,「知天知地」,才能增加勝利的機會。此處的「謀」,更像是在戰術層級的運用,對於一次戰役 (battle)或一個行動的規劃擬想,而不是整體戰爭 (war) 的根本大計。對於「交」─國際間的合縱連橫,更是付之闕如,只讚美「不戰而屈人之兵」;只說一旦戰爭開打,要「夷關折符,無通其使」,以免機密外洩。 另一個有趣的問題是:《始計篇》談到的「五事」道、天、地、將、法。全書談到「將」與「地」之處不少,有哪些地方穎更進一步地談到另外三事「道」、「天」,與「法」呢? 這個問題非常有見地。首先,「道」不屬於軍事的層次 (已是我們前面談到,高度敏感,孫子或許想迴避的部分),只在《始計篇》裡,「鼓勵」君王:要愛民,只要人民「與上同意」,就「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就可以組成強大的軍隊。另外,在《謀攻篇》裡,在五種勝利的典型裡,嵌進了一條「上下同欲者勝」。《軍形篇》裡,只有一句「修道保法」,也沒解釋這個是甚麼「道」。在《行軍篇》的篇末,有「令素行以教其民,則民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令素行,與眾相得也」,算是為如何「上下同欲」加了些註腳。 至於「天」的部分更少,除了《始計篇》的「陰陽、寒暑、時制」之外,只在《火攻篇》提到「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等如何選擇適合火攻的時機。此外,《九變篇》裡提到軍隊的宿營應該「好高惡下,貴陽賤陰」,地勢高爽,驅除濕氣對部隊的健康有益,算是間接與天氣有關。 「法」的部分,孫子沒有對「曲制、官道、主用」等細節做進一步描述─像如何組織,官士比例,賞罰規定等等,倒是有好些對法的「運用心法」的闡釋。像「愚士卒之耳目」,讓士兵在「不得已」的心態下為自己的生存而戰等等。 總的說來,孫子屬於中國古兵法的「齊學」,重視實用與速效。它跟吳起派的「魯學」的主要差異是:孫子沒有沾染儒家學說的魯學「吾道一以貫之」的政治哲學。我們看不到「仁者無敵」「不嗜殺人者能一之」等大道理或高調;相反地,像《軍爭篇》的「掠鄉分眾,廓地分利」與《九地篇》的「掠於饒野」等,類似後世「清鄉」的,殘害敵方人民為代價的「總體戰」的味道。 如果以武俠小說的武功秘笈而言,現傳的《孫子》,只像是絕世武功的「心訣」;至於實際的劍法掌法拳經等,不是業已失傳,就是另有方家著作以補其不足。單憑目前六千多字的《孫子》,是練不成所向無敵的吳軍的。 |
|
( 知識學習|其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