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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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12/24 20:47:08瀏覽4174｜回應12｜推薦125 | |
內觀，是古老的修行方法，由25世紀前的佛陀發現。閉著眼睛，進行身體的發現之旅，目的不在滿足好奇心，而是藉由旅程中的潛移默化，過更健康的生活。 文‧圖／邱麗文 今年初，離開了採訪線上，決定只書寫專欄性質的社會觀察文章，並同時個人的創作；這決定，已是經過仔細思索的。大量減少了工作，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生活的安定；而這部分，我當然也已經想過，除了生活消費必須處處苛扣之外，還要致力維持身心的健康，才能安然度過這生涯轉型的過度期。但是，我的想法，卻無法贏得親友們的認同。大夥眾說紛紜的憂慮，一面倒都是經濟面的隱憂。例如，轉型失敗沒有退路怎麼辦？生病或出意外怎麼辦？？怎麼辦？人生的隱憂何其多，就算死守工作崗位，也有可能出現其他的隱憂。既然如此，與其將時間花在自尋煩惱，不如積極培養生活的應變能力。 道理誰都懂，落實的過程，才是真正的考驗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在我們批判別人之前，先要有一種假設的同情。」無意間看見這句話，視覺不自主停留良久，「假設的同情」應該是一種「同理心」的意思吧！也就是說，當我們不認同某個人的行為，不應該直接惡言批評，而是應該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對方的言行邏輯。如果對方的思考邏輯與自己毫無交集，也沒有必要惡言批評。畢竟，我們都只是平凡人，誰都不可能是「完全對的」。 只要用真誠的態度面對自己，並在每個當下做出符合心念的抉擇，都應該充滿自信且毫無畏懼的。所以，自己的事情，理當自己決定。就算多年後，覺得後悔了，也沒有必要懊惱。只要告訴自己，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多年前的那個我了。不同的成熟度，會有不同的抉擇與思考，也是很自然的事。 過去與未來，一個無法挽回、一個無法預知，只有「現在」，才是能夠掌握的，這也是已經被說濫的「活在當下」的道理。對自己的決定，時刻保持「正面思考」的態度，朝著目標快樂向前。雖然，親友們的「不支持」，還是讓我遺憾。 開始淡定閒居，過著如同退休般的生活，起初，非常怡然自得，透過閱讀、寫作與運動，來充實一整天。但是，不知怎麼了，漸漸出現了莫名的沮喪情緒，整天都懶洋洋的，什麼事都沒有完成。不是對自己的選擇已充滿了信心嗎？怎麼度過了輕鬆愉快的「蜜月期」之後，熱情就不再了？ 說而言，不如起而行。這道理誰都懂，而落實的過程，才是真正的考驗。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檢視著自己的生活，企圖尋找沮喪的根源……。慢慢發現，我的內心，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有信心且堅定。 內心的傷痛從來沒有被療癒，就不可能消失 近期翻看報紙，看到的新聞總是自殺、殺人，且當事人的年齡竟愈來愈小。一家四口燒炭自殺，竟事隔一年多才被發現。逛夜市的婦人，被誤當成偷竊現行犯，深覺受到羞辱而自殺。情侶觀看媽祖繞境後，竟然因為口角，男方將女方推進排水溝，再丟大石頭將其擊斃。高中男生，因感情問題狂砍名校女學生。模範小學生行為失控，預藏美工刀傷人。獲獎無數的小六女生，因為被同學譏笑貧窮，服農藥自殺……。同時，「卡奴」犯罪的情況也愈來愈嚴重，有人搶劫、有人為了詐騙保險金而殺人，甚至，有人因為向母親要錢不成，攜幼子自殺洩恨……。 這些新聞的背後，都是因為負面的思考過度，而無法控制衝動的情緒，才會導致悲劇發生。眼見現階段的台灣，正充斥著廣泛的苦難，決定扮演社會觀察者的我，是不能關掉新聞，來個眼不見為淨的。甚至，天天看著令人難過的新聞，情緒也不自覺受到了影響，開始不斷自憐且沮喪不已……。 沒想到，長久致力強化的正面思考能量，竟然一試煉就崩壞，如此不堪一擊。內心的世界，因為成長歷程的種種事件，隱埋了許多傷口；本以為，時間是治療傷痛的良藥，加上長久以來都是積極自我成長的，不應該還受到童年陰影的影響。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生活因為忙碌、緊湊的反覆，加上哲學、心理學的知識快速累積，就以為相當充實，甚至能夠關照自己、治療自己了。而事實卻不然，內心的傷痛從來沒有被療癒，就不可能消失，只會從表意識鑽到了潛意識。 逃避與轉移，並不會讓痛苦消失，只會暫時隱藏。等到生活閒散了，開始有時間「胡思亂想」了，那些沒有被療癒的傷痛，就會開始對身心的健康造成威脅。 據了解，許多剛退休的老人，生活頓失了重心，很快就會被憂鬱症找上門，甚至出現相當高的自殺率、死亡率。這就是因為，過去壓抑不處理的心理問題，因為閒散而紛至沓來。而我，現階段的閒散，也讓我碰到了情緒上的問題。 必須找到一個方法，讓內心的傷痛被療癒，而不是透過逃避與轉移的方法，讓積存在內心的傷痛愈來愈多，成為體內的不定時炸彈。 內觀，等於開了一次心靈的大手術 曾接受「花精檢測」，得知自己有「憤怒」的情緒問題。於是，透過心理會談，找到了原因，是來自童年的精神虐待。當時，我並沒有太在意，因為外在的我，總給人脾氣好、愛笑的印象，實在不相信，內心有個憤怒的焚化爐，日以繼夜不斷燃燒著。來自父母的壓抑，就是培養我獨立自主的驅動力，更是面對生命難關的抗體。傷害的，正是成就的，我深信不移。 但是，我的情緒，總會週期性的陷入低潮。就算熱愛吃巧克力、甜點、咖啡等等提振情緒的食物，還是無濟於事。此外，長期透過知識的吸收，培養了對生命的哲學性思考，卻仍然找不到與心長期和平共處的方法。 經由朋友的介紹，我得知了「內觀」。其實，早在三年多以前，就已經聽過了這個課程。當時，也有朋友鼓勵我參與，卻沒有成行。現在回想，應該是當時的時機未到吧！畢竟，許多事情，都要帶點機緣，時間到了，老師自然會出現。 根據資料上的描述，學習「內觀」，等於開了一次心靈的大手術，可以將痛苦從根拔除，幫助我們以寧靜的心態去面對生活上的緊張和問題，進而能對社會有正面的貢獻。文宣上的「功效」，不是我現階段最渴盼的嗎？而且參與「內觀」，並沒有收費（只接受舊生的捐款），去除了心中的「斂財」疑慮。更重要的，是看到朋友變得樂觀且積極正面，讓我對課程有了相當的信心，就報名了。 內觀的課程一共十天，期間不能說話、不能與其他學員有任何接觸或眼神交換，還必須每天禪坐大約12小時，對我來說，都是相當大的考驗。一直以來，我的心緒始終跑在語言與文字之前，導致，經常抓不住自己，也無法長時間不分心，於是就成為朋友眼中「跳躍性思考」的人。決定到內觀中心禪修，對我來說，應該是很特別的心靈洗滌之旅。 心不是跑到過去，就是跑到未來，卻不想停留在當下 課程開始的前一天傍晚，是學員的報到時間。才填完了基本資料，皮包裡的書本、筆、紙、手機、錢包、鑰匙等等平時不離身的「必需品」，全都被中心統一保管了，因為未來的十天中，這些東西都用不到。晚上九點半熄燈，明天四點起床，開始正式的課程。對夜貓子的我來說，這樣的作息，就像是飛到美國，必須面對日夜顛倒的時差。既來之，則安之，不要小看自己的適應力。 內觀，是古老的修行方法，意味洞悉徹察，見到事物真正的樣子，事物的真實本質，由25世紀前的佛陀發現。閉著眼睛，進行身體的發現之旅，目的不在滿足好奇心，而是藉由旅程中的潛移默化，過更健康的生活。 內觀所修的，是戒、定、慧。所以，課程從開始到結束，學員都必須遵守戒律（戒），否則心會躁動，無法觀察內在的實相。前三天學習「觀息」（定），老師只要我們覺知呼吸，除了觀察呼吸，沒有別的。對我來說，實在太無聊了，加上我本來就有分心的毛病，只要注意力跑掉了，就無法專注。 心不是跑到過去，就是跑到未來，卻不想停留在當下。漫長的禪坐，對我來說，真是如坐針氈。才閉上眼睛，專注呼吸沒多久，思緒就開始飛了，滿腦子回憶、希望、恐懼、傷痛，一波一波如海浪襲來。甚至，想到傷心處，眼淚還忍不住流下來。原來，這些陳年的老故事，我都還記得啊！本以為已經隨時間淡忘了。 一天兩餐後的短暫休息，我們可以自由走動。但是，活動的空間，只限在特定的區域。幾十名學員，來回繞著小草坪，一圈又一圈。不能慢跑、不能大動作伸展肢體，理由是，會影響到旁人。看著學員們個個緩步移動步伐，來回繞啊！繞啊！像極了過往採訪精神病院的場景。而一向快步健走的我，才走幾步就被事務長糾正，「動作太大了！」讓我深感被「困」住了，情緒陷入莫名的沮喪中。 身體上的感受，一變再變，這就是「無常」 老師強調，「內觀的最終目的，並不是集中心念，而是淨化內心，根除所有的污染與不淨。」向老師請益，詢問不斷分心的因應對策，老師強調這是正常的，情況會慢慢改善，不必太在意。本來還在為不斷分心的事實，感到充滿自責，甚至有了放棄的念頭。但是，聽了老師一句「正常」的回應，頓時就像吃了定心丸，並告訴自己，一定要更認真用功。 很奇妙的，經過了三天，心果真平靜下來了。當注意力向內時，心念變得非常的敏銳，可以感覺到呼吸更細微的流動，甚至感覺到癢、刺痛、熱、壓力等等的感受，而且，回憶的痛，也慢慢沒有那麼痛了。此刻，我的內心，感到了很深的喜悅。如此的專注，對我來說，一生難有幾回。 第四天，正式學習「內觀」（慧）。內觀的重點在觀察身上的自然感受，並對身上出現的各種反應，都不起習性反應（貪愛或瞋恨），只要觀察、觀察。從頭頂開始，一直觀察到腳底。一次又一次，最後慢慢會了解，沒有一件事是永恆的，所有的情緒與感受，不管好壞都會過去。這不是透過知識上的了解，而是親身體驗而來。這就是「實證」的道理。當身體上的感受，一變再變，這就是「無常」的道理。既然世事無常，我們就不要隨著直覺衝動回應，而要透過智慧的思考，在表達與壓抑的兩極之間，選擇第三種回應，就是不貪不瞋的「平等心」以對。而貪愛與瞋恨，正是內觀過程的最大阻礙。 告訴助理老師，禪坐時，全身不斷發燙，彷彿出現發燒的症狀。老師回答，「那是內心有些憤怒與壓抑。如果發熱很好，代表痛苦正在釋放，只要平等心以對，一切都會過去的。」果然，發熱的感覺慢慢退了，伴隨而來的，是內心的平靜。憤怒？我內心果然有個憤怒的焚化爐！透過科學驗證的「花精檢測」，透過佛法實證的「內觀」，獲得的答案都相同。這個令人喜悅的發現，代表了，我已經找到了減輕焦慮、淨化內心的方法了，就是持續修習內觀。 苦，愈訴愈苦；樂，愈訴愈樂 運用智慧，馴服內心的野獸（憤怒的野獸），就能將傷害人類的力量，轉變成服務社會及利益人類的能量。如果心充滿了不淨雜染，我們就幫不了任何人，必須先矯正自己的缺失，才能助人改正缺失。四聖諦中的「苦、集、滅、道」，就是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循序漸進過程。內觀時，剛開始的感覺相當不舒服，只要對身體的感受，保持平等心。慢慢，痛苦就會生起又滅去，進而日漸減少、根除。當然，這過程，絕對不是十天的課程，就能夠完成的。必須持續修習內觀，將其視為生活中的一部份，就能夠愈來愈感到快樂，並且保有非常正面的思考模式。只要掌握離苦得樂的鑰匙，苦，有一天會清空的，相信，就可以辦到。 第十天，解除了禁語的戒令。目的是為了幫助學員，緩衝回到社會的情緒，也為了修習最後的「慈悲觀」：原諒一切傷害自己的人，祈求曾經被自己傷害的人原諒。禁語令一解除，原本不認識的學員們，立刻就像久別重逢的朋友，聊個不停。大夥，似乎都很注意每一個人，也都試著揣測每個人的背景，現在的滔滔不絕，也等於在驗證這幾天的觀察是否正確。雖然，對別人的好奇，屬於「外觀」，但如果可以藉由這些外觀來「內觀」，還是可以幫助我們啟發一些生活的智慧。 結束了滿滿十天的課程，第十一天的早晨，打掃內觀中心的環境後，就可以各自返家了。而我，被分配到打掃禪堂，除了感覺到開心，也決定透過打掃禪堂的過程，再一次進入內觀的體察。 本來用除塵紙擦地，一次又一次，發現地板看起來乾淨了，赤腳走上去，還是感覺到不淨。於是，就決定用濕抹布擦，照著地磚的排列順序，一格一格擦拭純白的地板。彷彿，內觀的過程，從頭到腳、從腳到頭逐一觀察。結果，一共倒掉了五桶髒水，禪堂的地板，才算是符合我所期望的乾淨。禪堂，是最神聖的地方，還是無法避免沾塵染垢，這就是「自然法則」。誰都不可能不沾染，只要持續淨化，就可以保持自己所期望的乾淨。 生氣的人輸了，微笑的人就贏了 過往，受到許多心靈成長團體的影響，喜歡不斷宣洩自己的痛苦，卻發現，自己對宣洩痛苦的過程，慢慢上了癮。於是，總是透過訴苦來自療或是獲得安慰與鼓勵。但是，只有自己，才能夠真正理解自己的苦。而且，苦，愈訴愈苦；樂，愈訴愈樂。只要有些知識與感受的人，都應該知道如何選擇。每每自憐、訴苦，第一個受到情緒傷害的人，只是自己。從經驗的層次去體會真理，開啟智慧，依循自然的法則生活，就能從痛苦中解脫。 體悟，是內觀修習的重要元素。一直追求著知識上的滿足，卻很少有機會真正體悟每句被書寫的句子，如何被實證。內觀的過程，所觸、所及，都像按到了心靈的按鈕，給了我實證與體悟的直擊感受。過往，自己像個充飽電的電池，卻被膠膜蓋住了正極，無法使用；如今，透過內觀的課程，終於撕掉了這層絕緣的膠紙，開始可以發揮功能了。面對人生，要非常的積極主動，採取明智的行動，如此才能夠活得快樂，才能夠帶給別人安詳快樂。 《梅子老師的愛與夢》一書，敘述了高齡100歲的書法老師，如何透過身教與言教，讓一群孩子勇於追求自己的夢想，「從雲或從風那裡，將那透明的力量移注給孩子們。」每每，梅子老師禱念著。她說，「生氣的人輸了，微笑的人就贏了」。真理會讓你們獲得自由。當內心平衡時，人就會變得正面而積極。 這道理，就是一種內觀。（2006，源雜誌） 後記：（2007，十二月） 參加內觀的課程，是在2006年三月，而這篇文章發表於四月。如今，一年多過去了，再看這篇文章，仍然深信內觀是對我相當有幫助的。 四聖諦中的「苦、集、滅、道」，就是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循序漸進過程，也是內觀課程的重點架構。運用智慧，扭轉內心的痛苦，就能走出痛苦的過往，甚至轉變成為公益服務的正面能量。 這，不但利己，還有機會利人，實在期盼更多受苦的人，找到自己的解脫之道。平安夜，人平安，願所有燈下的人們，都感受到人心的溫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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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