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都可以待價而沽時       

          《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讀後

書    名：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 

作    者：邁可‧桑德爾  Michael  J.  Sandel

譯    者：吳四明  姬健梅

出 版 者：先覺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什麼東西不該用錢買？嬰兒、奴隸、腎臟，當然選票也是，雖然在台灣的選舉，從選村里長到選議長，到處都有鈔票的影子。為什麼有些東西不該用錢買？尤其是像人體器官，捐贈的器官那麼少，等待捐贈的人又那麼多，為了自身的健康、性命著想(這可是基本人權)，花錢買捐贈的器官似不為過，何況賣器官的的人(或其家屬)也同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憑什麼反對？

這次作者桑德爾教授又出版這本新書，他針貶目前社會上畸形的重商主義、功利主義的心態，造成許多事物及價值都被商品化，幾乎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賣錢，這樣好嗎？基於現代的公民社會的倫理，有些東西是不應該被當作商品出賣的，唯利是圖的商人應該有個界線，不該把所有的東西都視為商品，我們主張有些東西不該被當作商品買賣，這應該是道德和政治的問題，而不是經濟問題。因為當金錢不只是用來購買名牌包包、鞋子等奢華商品，而是用金錢來購買醫療、教育，甚或政治影響力，這就牽涉到人民的基本權利，有錢人不該染指其中，否則就是不平等。

    其次，有些東西不該用來買賣，例如名校的入學許可，不應該發給成績不佳但父親捐很多錢的富家子弟，這是一種賄賂行徑，也是一種腐化。尤其是把美好的事物都標上價額，就是一種腐化和墮落。

這樣說，好像有錢人就是罪惡，但是我們不能像共產主義的社會一樣，把有錢人或地主都抓去清算鬥爭，讓民眾分了他的田地或房產。我們理想中的民主社會，不可能人人都完全齊頭式的平等，尤其是在經濟地位上，但我們可以創造出讓全體國民一起分享的共同生活，不分貧富能在某些場合相處，這樣可以消泯部分貧富差距的界線，避免讓貧窮人和富人像居住在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減少隔閡，就可以減少差距，增進彼此的了解，促進國民的團結。

在這本書上，桑德爾教授列舉出很多有趣的案例，讓我們深思金錢的界線何在，為什麼有些東西不該用錢去買？為什麼有錢人再有錢也不該染指其中！雖然有的是我們已習以為常的生活習慣，但桑德爾教授提出質疑，認為這種無所不賣、金錢橫流的社會，是理想而健全的社會嗎？

首先，本書從插隊說起，我們台灣人已養成排隊的習慣，做什麼事都要照規矩排隊，如果哪個有錢人說他可以不用排隊，他多花一些錢就可以插隊優先，我們必會嗤之以鼻。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如果航空公司向經濟艙旅客多收一筆費用，旅客就可以優先登機，如果遊樂園收取兩倍的門票價額，遊客利用特別通道不必排隊，就可以優先搭乘雲霄飛車。現在某些航空公司、好萊塢環球影城的遊樂園，就是有這樣的現象。有錢人就有特權插隊，難道在道德上毫無缺陷？

不僅如此，現在連代客排隊的現象也有讓人批判之處，由於美國國會的聽證會，甚至是最高法院的辯論庭，一向是一位難求，於是有錢人或有錢的說客，利用代客排隊的業者幫他取得座位，屆時自然有人(大多是遊民)會幫他在大清早或寒風之中辛苦排隊，好讓他在聽證會開始前才進入會場時有個好座位，這種現象不是讓平民或一些經濟狀況較差的公益團體，喪失參與國會聽證會或憲法辯論的權利嗎？桑德爾教授更明確指出，將進入國會殿堂的權利轉為商品，就是一種腐化。

接著，桑德爾教授提到以金錢獎勵某些行為的問題，依照他的看法，有些事物不該用金錢來買賣，例如用金錢鼓勵有毒癮的女子自願節制生育，是不應該的，雖然效果大致不錯，可以避免再生出一堆有毒癮的寶寶，但是這方法等於是用金錢購買女人的生育權，這是不正當的。同樣，桑德爾教授也認為用現金獎勵成績優秀的學生，或獎勵多讀課外書的學生，也是不應該的，因為這樣等於是在賄賂學生，金錢破壞了正常學習的誘因，讓學生變成為金錢來讀書，這是不應該的。這一點我覺得桑德爾教授有些吹毛求疵，而且太過理想化而不食人間煙火，在我讀書的年代，好多優秀的同學都是靠微薄的獎學金苦學成功的，不給他們經濟支持，根本無從完成學業。

獎勵的反面是懲罰，某些懲罰也是有道德上的瑕庛，桑德爾教授提到中國的一胎化生育政策，中國政府為防止人口增長，規定城市地區居民只能生育1個子女，如有違反要處罰相當之罰款。可是現在有的人有錢了，他根本不在意那些罰款，於是變成有錢人取得多生育子女之權力，這樣公平嗎？豈止如此，有錢人還可以購買污染環境權利，美國減少酸雨法案，讓業者可以購買別的工廠的二氧化硫排放量，自願性的碳補償方案，讓排放高污染的工廠支付金錢，雖名為保護環境，其實是給環境汙染者免於被處罰豁免權。

有些事情出於無償、義務是榮耀的事，如果沾染到金錢就一文不值了，因此金錢不能橫行無阻。桑德爾教授舉了幾個例子，瑞士某村莊被選為核廢料之貯藏地，在民意調查之中，有半數民眾同意接受這個決定，不過當問及如果國家還要提供1筆補償金給居民，反對的人卻變多了，贊成的居民只剩4分之1；類似狀況還有：在某公益團體詢問一些律師，是否願意提供折扣價格的法律諮詢給退休人士，律師們都拒絕了，但是又問他們是否願意提供免費法律諮詢給退休人員時，律師們卻都同意了。

這心態說明了有些事不適宜用金錢來交換，如提供自己的村莊貯存核廢料、或為退休人員提供法律服務，大家都願意為公益犧牲自己的權益，這是一種榮耀，如果談金錢就失去意義了。因此，捐血應該是無償的，器官也應該是用捐贈的，不能用金錢來買賣。

物欲橫流，有時真的很噁心。桑德爾教授提到「絕症貼現保單」，某人持有10萬元的壽險保單，最近他被醫生診斷出罹患絕症，大約只剩1年壽命，也許他亟需金錢來治病，也許他想讓剩下的日子過的好一點，他把這張保單以5萬元出售。他拿到心中想要的錢，此後買保單的人要幫他繳保費，如果真如預期他走了，買保單的人可以領取10萬元的保險金，馬上現賺5萬元，如果他拖了幾年才走，買保單的人獲利就不如預期的多，如果他奇蹟似的痊癒，買保單的人就可能毫無利潤了。以別人的生死做買賣，這樣符合道德原則嗎？類似情形還有：預測某名人是否會在年底前死亡的「死亡賭彩」，預測下一次恐怖攻擊發生在哪裡的期貨市場，不是很變態嗎？

最後，桑德爾教授提到目前美國令人反感的出賣命名權，這有點像我們常討論到的置入性行銷。現在是無所不賣的世界了，只要有錢的企業肯捐錢，職棒的球場就可用公司來命名，因此紐約大都會隊的球場叫「花旗球場」，華盛頓紅人隊的球場叫「聯邦快遞球場」，真的是廣告無所不在。早在2000年，俄國火箭上已畫上「必勝客披薩」的廣告進入太空，現在廣告公司已在徵求在汽車貼上廣告貼紙，最多每月可收900美元；房屋外牆自然也可以提供張貼大幅廣告；沒房子也沒車子的人，也可以提供他的身體做廣告，於是廣告公司徵求將刺青貼紙貼在前額的人……，這真是兩相情願就好嗎？再這樣下去，美國已有地鐵車站命名權出售給企業，消防栓也提供肯德基炸雞張貼廣告，連公立公園、自然步道的命名權也在待價而沽，鋪天蓋地的廣告不僅是一種污染，而是有些屬於公眾的東西不該被貼上廣告、不該被標記上企業的名字。

桑德爾教授在書中提出的案例還有很多，而且很有趣，請詳閱本書。

本書作者桑德爾教授是哈佛大學著名的教授，以上「正義」的課聞名於世，已有1萬4千多人上過他的課，成為哈佛最熱門的課程，目前網路上及YOU  TUBO裡可以看到一部分精彩內容，本書在博客來網路書店的介紹中，也有好幾段精彩的上課片段。

桑德爾教授在台灣的第1本書《正義：一場思辨之旅》本專欄曾予介紹，請參看本通訊190期(100年6月)。這本書主要是討論什麼是正義，提出有爭議或兩難的議題，讓讀者思考思，接著再引用各個時代有關正義、道德的學說，讓正義的概念逐漸浮現。而本書主要是藉由許多案例，來說明愈來愈多物品被商品化的結果，將會造成貧富階級的擴大，經濟、政治、教育、醫療等資源分配更加不平等；同時把生命之中美好的事物標上價格，當作商品買賣，這更是一種腐化和墮落。

重商主義、市場至上已嚴重侵蝕我們的日常生活，當我們活在一切都可以待價而沽的社會，我們的人生價值還有什麼意義？我們一定要保持某些具有道德性和公民性的事物，是用金錢買不到的。

有錢人不能為所欲為，有些東西真的不應該用金錢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