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血雨中的救贖       

          《跑過裂谷》讀後

書    名：跑過裂谷  Running  the  Rift

作    者：娜歐蜜‧貝那隆  Naomi  Benaron

譯    者：聞若婷

出 版 者：馬可勃羅文化

尚派翠克是個喜歡跑步的小男孩，住在非洲的盧安達，從小他就展現跑步的天份，因為他是圖西族人，天生腳長手長，長得瘦巴巴的。可是在盧安達，身為圖西族就是背負著先天遭受歧視的原罪，因為圖西族是居於少數，而目前是多數的胡圖族執政，圖西族到處飽受欺凌，例如在學校的圖西族，必須是班上的第一名才能升學，或領取獎學金，而胡圖族就不用遭受這種不合理的限制。更重要的是，整個大環境都充滿對圖西族的歧視、敵視，尤其是地下電台，整天都是搧風點火的言論，圖西族常被辱罵為「圖西蛇」、「吃狗人」、「蟑螂」，胡圖族青少年公然毆打或破壞，並且毫不掩飾地當面嗆聲要殺死圖西人！

尚派翠克就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之中慢慢長大，但他能忍辱負重，努力讀書，升上中學之後更積極練習中距離跑步，他獲得田徑隊教練的賞識，尚派翠克父親早逝，教練專心栽培他，兩人形同亦師亦父的親密關係，教練深怕尚派翠克的圖西族身分引來不便(例如在路上警察或是士兵常盤查路人，圖西族屢被刁難或毆打)，還為他弄來一張胡圖族的身分證！雖然在學校時仍常被胡圖族同學的欺侮，他大多默默忍受，但是族群敵對的狀態似乎越來越惡化，胡圖族的聲勢強大蠢蠢欲動，山雨欲來，後來尚派翠克已經跑出符合奧運參賽的成績，但他還擔心因圖西族的身分不能代表國家出賽。

尚派翠克終於上大學了，繼續在教練的訓練下準備參加奧運，這時他已名聞全國，接著政府公然表示要讓尚派翠克參加奧運，圖西族的身分不再是阻力，反而成為助力，因為國際間對政府仇視、虐待圖西族屢有不滿，於是尚派翠克成了圖西族的模範，讓他去奧運會比賽，不僅為國爭光，更可證明政府善待圖西族人。

接著尚派翠克認識了美麗的女同學碧雅，兩人陷入熱戀，碧雅家境富裕，小時候曾在英國居住九年，雖然是胡圖族，但思想開明，她父親是中間溫和派，反對政府仇視圖西族，倡議建立聯合政府，因此也被胡圖族列為反政府人士。

1994年4月，盧安達的總統由蒲隆地歸國，他的座機在降落時墜毀在跑道上，胡圖族認為是圖西族游擊隊所為，於是胡圖族開始在地下電台揚言報復─鼓動胡圖族屠殺圖西族，武器就是非洲大砍刀，失去理智的胡圖族受到煽動，真的是見人就殺，而且連婦女、小孩都不放過，圖西族躲進教堂、學校，仍然無法倖免於難，有辦法的圖西族則設法逃到國外，甚至施行賄賂傾家蕩產亦在所不惜。而日夜不停叫囂的地下電台，還宣佈要追捕的名單，逐一點名行兇，同時洋洋得意地唸出被處決的人名，原本是共同生活的鄰居、同學、朋友，現在變成仇人，怒目以對刀兵相向。

屠殺的戰火逐漸逼近尚派翠克住處，故鄉家人已全然斷絕音訊，他決定逃往蒲隆地，碧雅因父親反政府立場，擔心自身安危，決定一起逃走，沒想到放心不下父母臨時改變主意，爭執未決追兵已至，尚派翠克翻牆逃入樹林，翻牆時被牆頭玻璃割傷手足，他逃入叢林躲藏，並朝邊界前行，沒想到還是被捕，並被認出是奧運選手之身分，因而被交給他的教練(教練其實是偏激的胡圖族)，教練惜才不忍殺害他，帶他到邊境讓他逃走，但為了自保，又朝他開了一槍……

究竟尚派翠克能否逃過死劫？日後又將何去何從？他能否能和碧雅重逢？欲知結局如何，請看本書。

盧安達的圖西族和胡圖族的恩怨已有數百年，自15世紀以來就常有流血衝突，冤冤相報，難分難解。其實兩個種族一向世居在一起，語言相同，也有通婚情形，一起工作，一起作買賣，只有身材、外型、膚色深淺略有差異。19世紀殖民時代盧安達先後被德國和比利時統治，由於圖西族膚色較淺、手足瘦長，和殖民者比較相似，因此殖民者委由圖西貴族統治胡圖族，但圖西族屬少數民族，不能獲得胡圖族的認同，後來上世紀中葉胡圖族發動政變，取得政權，開始對圖西族施行報復，近數十年來已發生多次屠殺行為。1994年4月總統哈比亞里馬納被暗殺，胡圖族的激進派則直指是圖西族游擊隊所為，開始用地下電台鼓吹血腥報復，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總計自4月6日至6月30日，至少有50萬人被害！

被害的人以圖西族居多，還波及反哈氏政權的胡圖族人，甚至連婦女、幼童都不放過。這種有計畫的滅族屠殺，形同慘絕人寰的種族清洗。一直到3個月後，圖西族的游擊隊才反攻進入盧安達，擊潰胡圖族政府軍，才中止屠殺的暴行。

盧安達大屠殺的惡化，主要是美國在聯合國躊躇不定，原本聯合國計劃指派維和部隊去維持秩序，但遭美國的反對，以致維和部隊只有少數兵員，不能發揮功能；加以盧安達未居世界戰略地位，又不出產黃金、石油、林木，強權國認為不值一顧，其他各國自是袖手旁觀，以致數十萬條人命形同螻蟻，冤枉送命。

在3個月屠殺期間，死亡人數在50萬人至100萬人之間，另有400萬人無家可歸，200萬人逃亡至鄰國。這麼慘痛的屠殺，就只用非洲大砍刀，主要是胡圖族利用地下電台，整天在廣播中鼓吹仇恨、報復，將圖西族妖魔化，胡圖族人被收音機的廣播洗腦，以致陷於瘋狂狀態，幾乎是見人就殺，而廣播之中還指名道姓，逐一唸出名單，讓殺手挨家挨戶搜尋……。

電影《盧安達大飯店》就是以大屠殺為背景所寫的劇本，本書則是主角尚派翠克身不由己捲入大屠殺的悲劇，幸賴他反應迅速，在千鈞一髮之際脫逃成功，不過他也付出慘痛代價，逃脫時足部受傷，讓他斷送運動生涯無法繼續參加比賽。

本書是作者娜歐蜜‧貝那隆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以往她只出版過短篇故事集，沒想到初試啼聲，就可看出功力深厚。作者關心社會議題，選用遙遠的非洲盧安達的動亂為背景，加上善良、堅毅的主角尚派翠克，讓讀者陪著尚派翠克成長，在看他落入滅族的動亂，最後再看到他掙扎重生，情節感人至深。

造成腥風血雨滅族屠殺，是由於地下電台日夜不停廣播，搧風點火散佈仇恨，鼓動族群對立，炒弄種族議題，而盲目的群眾大多未受教育，不能分辨是非，加以心胸狹，睚眥必報，尤其青少年，本來就是精力過剩，現在鼓勵他們公然挑釁圖西族，正是唯恐天下不亂。而總統被暗殺，真相尚未明確，地下電台即指圖西族所為，讓圖西族百口莫辯。縱然是圖西族游擊隊暗殺總統，亦不能波及無辜之圖西族人，但是地下電台無日無夜的搧動，終於釀成難以控制的慘劇。

台灣也曾有地下電台極度興盛的年代，認真說來，在當時言論尚不能暢所欲言的環境之下，地下電台對於台灣的民主化、媒體自由化，及突破媒體的壟斷，應該有一定程度的貢獻。現在台灣已無地下電台，不過，近年來見到媒體紛紛被財團收購，將來媒體是否會被財團壟斷？如果有一天，媒體幕後的老闆插手封殺言論自由，利用媒體打擊異己，老闆想讓社會大眾看什麼、聽什麼，無知的子民就只能看什麼、聽什麼，就像盧安達的媒體巨獸橫行，那時人命真的是賤如螻蟻，死無葬身之地了。讀完本書，真讓我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