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難雪              

              《自白》讀後

書    名：自白  The Confession

作    者：約翰‧葛里遜  John Grisham

譯    者：方祖芳

出 版 者：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這本書應是廢死組織最好的宣傳品，情節緊湊，高潮迭起，讀者在看了前幾章之後，就會愛不釋手，非要看到結尾不可。

本書開頭由1位頗富正義感的牧師寫起。主角凱斯是基督教路德會的牧師，在美國堪薩斯州的1個純樸小鎮主持聖馬可教堂。一個寒冷的星期一早晨，教堂來了1位訪客，他昨天聽了凱斯的講道，覺得心底有些話想對凱斯說，這位訪客叫波耶特，一輩子都在監獄進進出出，而且都是觸犯性侵害的罪行，最近即將獲得假釋出獄，目前先在鎮上的中途之家住一陣子，等待假釋的命令下來。

波耶特手持柺杖走路一跛一跛地，他自稱患了不治的惡性腦瘤，只剩幾個月的日子而已，劇烈的頭痛時常糾纏著他，他今天來的目的是要向牧師懺悔，原來在9年前他在德州史隆市姦殺了1位高中啦啦隊白人女生妮可，並把屍體藏在一處隱密的地方，這9年之中他又另犯他案被捕在監執行，要命的是：有1個叫丹特‧卓安的黑人，被警方指為姦殺妮可的嫌犯，起初波耶特以為丹特什麼也沒做，屍體也沒找到，司法應會還他清白，沒想到多年的司法程序之後，丹特竟然被判死刑確定，而且要在本週四下午6時執行！波耶特在臨死前良心發現，才來找牧師凱斯，不過凱斯從來沒碰到這種事，法律也不是他的專長，只能利用網路資料求證波耶特所說是否屬實。

本書另1個主角是羅比律師，他是丹特的辯護人，在德州史隆市執業，羅比對賺錢不感興趣，反而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公益性質的案件上，凡是自認為被社會、國家歧視、欺負的被害人，如警察施暴、違反民權、年齡或性別歧視的案子，都找上羅比律師。羅比聲名頗著，雖然賺不了大錢。德州沒有公設辯護人之制度，法官把強制辯護的案子送給自己的好朋友，大家都不想碰的案子就隨便指派1個倒楣鬼，丹特的案子是羅比主動向法官要來的，史隆市沒人想辦這個案子。可惜這9年來，羅比費盡心力在丹特這案子上，卻是徒勞無功，令羅比幾乎要崩潰，現在還要面對客戶走向死刑的絕路。能期待奇蹟出現嗎？

美國的死刑執行幾乎是像鬧劇。平常不提的上訴、請願、證人撤銷證詞、聲請特赦、暫緩執行，在定讞將執行之際卻紛紛提出，反對死刑團體層出不窮的遊行、守夜、禱告，更是拉開喉嚨吶喊，當然贊同死刑的團體也不遑多讓，必然和被害人家屬同聲聲討罪惡滿盈的被告，要他趕快下地獄。同時還有些莫名奇妙的人也來湊熱鬧，好多女人想要嫁給丹特，有人聲稱他知道妮可住在哪裡，有人還自承殺死妮可，其目的有的是想討賞金，也有的只是想走出監獄透透氣！

剛開始連牧師凱斯都懷疑波耶特的說詞，經過反覆查證又覺得沒什麼破綻，凱斯要連絡羅比律師，羅比忙得根本無暇接聽電話，等接聽電話後也無從查證真偽，他心力交瘁，無心處裡。最後凱斯計劃由波耶特錄下一段證詞，說明殺死妮可的經過，並說出埋屍之地點，最後展示本案重要之證物─1個取自妮可手上的戒指。上面有姓名之第一個字母。這段錄影將交給案件相關之審檢辯3方、警方及電視台，希望能藉此挽救丹特被執行死刑。沒想到波耶特臨陣脫逃，星期三整天都找不到他，

到了星期三晚上11點多，波耶特才找上牧師凱斯，他主動提出要到德州史隆市上電視公佈真相，帶警方去挖出妮可的屍體，這樣必可在丹特被處決前翻轉整個判決，不過他要凱斯開車載他去，因為他已多年沒開過車，沒有駕照，而且腦瘤的影響隨時會癲癇發作，連搭長途巴士都不宜，不過到史隆市的距離有880多公里，凱斯開的又是部老爺車，這真是瘋狂的決定。尤其，跨越州界是違反假釋的規定，連開車載他的凱斯也會成為共犯，但是人命關天，凱斯決定救人要緊，真的在半夜開車出發，載著波耶特前往史隆市。

於是凱斯強忍著睡意，連續開了10多小時的車，終於在星期四中午抵達史隆市，在史隆市的羅比律師總算相信波耶特的說詞，開始著手錄製他的自白，錄製時法院書記官在場紀錄，羅比馬上向法院提出上訴的複審狀(類似聲請再審狀)，並向州長提出緩刑的請求(德州州長對死刑犯有暫緩執行30日的權利)，至於挖掘屍體的工作顯然已來不及了，因為幾個小時後就要執行死刑。

這時的史隆市已經可以聞到煙味，到處都是警笛聲，因為白人燒了黑人的教堂，同樣黑人也燒了白人的教堂，一些廢棄建築物甚至路邊的老爺車也被人放火，黑人群聚街上鼓譟、呼喊，州長調動國民兵支援，開始有人向警察丟石頭、汽油彈，山雨欲來危機一觸即發。

究竟波耶特的自白能否讓丹特的冤獄平反？波耶特是否挖出妮可的屍體？波耶特最後有無因姦殺妮可而被判罪？欲知結局請看本書。

約翰‧葛里遜的法庭小說的中譯本最近比較少，尤其《西奧律師事務所》，在第2、3集，反而寫成偵探小說，法律知識實在缺乏(本專欄在第193期，2011年9月曾為文介紹第1集)。本書則一如以往的作品，將情節縮短至執行死刑前之4、5天，緊湊又生動地描述律師及牧師為挽救被告所付出之心力，也點出法院辦案的偏頗，很容易因偏見而冤枉無辜之人，當然還有令人不忍卒讀的死刑執行經過，有些人反對死刑是有點道理的。本書今年初才出版，確實相當有可讀性。

龐大而繁複的司法體系，其實是很容易出錯的，我們要謙卑又審慎地參與司法程序的運作，不只人命關天，人民的權益一點都疏忽不得。

丹特被訴涉嫌姦殺尼可的案件，其實從頭至尾都錯誤百出，承辦警員急於破案，接聽到1通告密的電話之後，依照告密內容找到丹特，丹特是個黑人，妮可的同學，美式足球隊員，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他沒找律師陪訊，也沒告知父母，因為他問心無愧且急於澄清真相，沒想到掉入警察的圈套，丹特根本沒和妮可交往，但警員謊稱有證人可以證明他在追求妮可，不久又說有人見到丹特家的箱型車出現在妮可失蹤的購物中心，其實這都是警員編造的，丹特極力否認，幾乎和警員吵起來，這時就有另一個警員出來扮白臉，安撫丹特並給他東西吃，過一會兒扮黑臉的接著又說，又有證人能證明是丹特押走妮可，並在箱型車上強暴妮可，最後殺了她並棄屍河中，丹特宣稱清白，警員提議測謊，通常慣犯大多不願測謊，但是清白無知的人為急於證明沒有說謊，大都同意測謊，測謊結果原本是沒說謊，沒想到警員卻騙丹特說測謊顯示他說謊，他大難臨頭了，這下子一定會被判死刑，除非自白犯罪。在美國辦案人員訊問時欺騙被告並無違法，所取得之證據不能排除，以死刑威脅或保證從輕量刑是違法的，但警員事後矢口否認，律師沒在場又無錄音，真是無可奈何。最後丹特在警員怒罵威脅，又動手動腳，在12小時的疲勞訊問後終於認罪自白(在台灣這叫突破心防，警方還洋洋得意)，丹特心想這麼荒唐的事，將來到法庭必可還他清白。

沒想到法庭更是荒唐，選任陪審團時竟然12個陪審員都是白人，雖經律師抗議仍無效，原來法官和檢察官發生婚外情，法官極度偏坦檢方。檢方手中根本沒有具體證據，唯一可以當證據就是丹特在警局顯然有瑕疵的自白，沒找到妮可的屍體，只有在河口沙洲拾獲妮可的證件，有1個同學上庭證明在購物中心見到丹特家的箱型車(此人就是打電話告密者，因他暗戀妮可，懷疑妮可喜歡丹特)，另1個證人是被警方安排和丹特同房4天，不久他出庭證稱丹特向他承認殺死妮可，最莫名奇妙的是警方出動1隻警犬來搜尋妮可，警犬訓練員證稱警犬在箱型車聞到妮可的味道，讓羅比律師氣得要求警犬要到庭作證！

在一審丹特被判處死刑，二審同樣無力回天，法庭上對有利被告證據視而不見，對檢方毫無證據力或證據能力的證據，卻面不改色地採用，冤獄因而形成。

在德州，德州人認為住在沒有死刑犯的地方很丟臉，好久才有一次處決人犯，更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大家都忘了司法程序有時會冤枉無辜的人。本案的檢察官事後面對冤獄要追究責任，他痛苦地哀嚎：「天啊，居然會發生這種事。」，1位老法官說：「大家都不夠小心，警察的辦案手法太粗糙，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最簡單的破案方法就是逼嫌犯招供。」。

我們也一樣，想想江國慶的冤死，現在連許榮洲都被二審改判無罪。不要再迷信自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