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論是在公開的新聞媒體上或是爸爸媽媽們私下的聚會談話間，關於哪些書才「適合」兒少的辯論愈來愈激烈了。去年，美國共有1597本兒少圖書遭禁，創20年來新高。今年起，禁書風潮持續：二月，田納西州McMinn郡學區決定把描述猶太大屠殺的少年漫畫《鼠族》從八年級書單上移除。三月，俄亥俄一所小學邀請童書作家Jason Tharp到校朗讀他的作品It’s Okay To Be A Unicorn但是被學區喊停，因為那本書裡面有很多彩虹和獨角獸的插圖，被保守派家長認為有鼓吹同性戀之嫌。四月，佛羅里達州政府宣佈全面下架歌頌新生命的長青繪本Everywhere Babies，因為書中有一張兩個爸爸抱著一個小寶寶的插圖。

仔細想想，監控兒少讀物其實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因為這些禁書理由經常是從成人的意識形態與政治辯論、而不是從兒少福祉與身心發展的方面來考慮。以《鼠族》被禁來說，許多青少年的書包裡裝著描述色情與暴力的書籍，家長都覺得沒關係，卻要禁止一本為被屠殺的種族發聲的書，因為部分家長認為該書「推動種族理論」，這個標準不是很奇怪嗎？另外兩起禁書事件，則完全是恐同症發作的表現。事實上，美國國家圖書館協會近日列出2001至2020年間美國最常被禁的十本書，十本都是因為性別或種族多元的政治理由遭禁，無關色情與暴力這些我們真正需要考慮的事。

說到色情，德州州長阿博特去年底去信德州教育部，要求法辦「散布色情書籍」的圖書館員。德州一位資深高中圖書教師接受NBC採訪說，自己因為這個威脅而決定提前退休，因為州政府認定色情的標準不是有沒有過度的性愛描述，而是有沒有出現同性戀愛情節。他說：「我不敢承擔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看出禁書風暴造成的後續寒蟬效應是令人痛心的。

禁書不是新鮮事，四十年前的時代雜誌就報導過當時的禁書運動，其始末與現在正在發生的禁書事件呈現相同的趨勢：涉及少數種族、宗教、性傾向的書籍特別被針對。這篇文章中有一段話，令我印象深刻：

「主張監控兒少讀物的家長們很少意識到，監控讀物跟我們所信仰的美國價值觀（自由與民主）是背道而馳的。為什麼近年來這麼多家長開始積極主張監控兒少讀物？他們可能一直都想監控孩子的讀物，最近受到了基本教義派人士掀起的道德主義情緒的鼓勵，覺得終於可以直言不諱地把這種想法付諸行動了。換句話說，他們渴望權力，希望控制一些東西。」

我們剛剛經歷了兩年的疫情帶來的混亂和不確定性，家長想至少要能夠控制一些可以控制住的東西，從小孩該不該打疫苗到小孩停課在家時應該看什麼書，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如果我們的目標是過濾孩子可能接收的訊息，我們一定會失敗：去年十二月，密蘇里州北堪薩斯市立圖書館受到保守派家長團體施壓，將兩位同志作家的回憶錄下架，但後來因為當地高中生舉行大規模抗議，圖書館又將這兩本書重新上架。

這個實例告訴我們：好的教養不是藉由監控讀物來灌輸自己的意識形態給孩子，而是創造一種親子之間的信賴關係，讓孩子知道「你可以跟我討論任何事。不論這件事令我困惑、令我生氣、令我激動，我都願意聽，而且願意尊重你的想法、跟你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