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期間跟台灣的同業朋友聊天，聽說「拿鐵爸爸」這個詞，最近終於紅起來了。原來是有政治人物年假期間抱著寶寶出來接受採訪，說要以身作則當拿鐵爸爸，鼓勵父親們當另一半的神隊友。政治人物願意帶動性別平權與友善家庭，當然是好事。但是我覺得，我們更應該去思考，所謂的拿鐵爸爸為什麼難以在台灣成為風潮。

早在「拿鐵爸爸」這個名詞還沒什麼人知道的2018年，我就寫過多篇關於瑞典拿鐵爸爸和日本イクメン爸爸的相關報導，我相信我應該是最早將這兩個名詞介紹到台灣的記者之一。什麼叫做拿鐵爸爸？這是瑞典自2010年後新興的文化現象，指樂於帶小孩的年輕爸爸。其實拿鐵爸爸一開始是一個負面名詞，是瑞典老太太看不慣那些聚集在咖啡店裡一邊閒聊，一邊幫寶寶餵奶瓶、換尿布的年輕男人，嘲弄他們而取的綽號。但這群新手爸爸反而以此為榮，在知名瑞典攝影師Johan Bavman拍了一本《拿鐵爸爸》攝影集以後，用背巾背著寶寶、穿著緊身牛仔褲、臉上掛著自信微笑的帥氣爸爸形象開始蔚為風潮，成為顯著的文化現象。

但拿鐵爸爸能夠在瑞典蔚然成風，不是因為瑞典男人長得比較帥或比較愛孩子，而完全得歸功於成功的友善家庭政策。瑞典育嬰假制度規定，每一個寶寶出生以後、8歲以前，爸爸媽媽共可請480天的帶薪育嬰假。過去，爸爸媽媽可以決定誰請假帶小孩。自2015年起，瑞典立法規定這480天的育嬰假必須爸爸媽媽均分。如果不在小孩滿八歲以前請完，就會失去這些假期。往後數年，瑞典政府推動爸爸請育嬰假的政策慢慢產生效果。瑞典社會保險局統計顯示，1999年只有12%的爸爸請育嬰假，去年請育嬰假的爸爸提高到三成。因為愈來愈多爸爸請育嬰假，瑞典男人終於不再覺得在家帶孩子是有失體面的事。

反觀美國，雖然每到競選期間男性政治人物就拼命帶小孩出來逛大街展現好爸爸形象，每個人的推特自介都是「超級奶爸」、「育兒帥爸」、「新好爸爸」，但只能提升個人形象，無法帶動社會風氣。這不是因為美國男人比較不帥或比較不愛孩子，是因為友善家庭政策缺乏，讓他們就算有心也無力成為拿鐵爸爸。這裡說的友善家庭政策，不是生育補助而已。美國有聯邦育兒津貼，但沒有全國性的育嬰假制度，僅16％員工享有公司育嬰假，男人請育嬰假的風氣不普遍，導致少數有育嬰假的爸爸也不敢請，害怕影響日後升遷與家庭經濟。這並不是爸爸們找藉口，的確有多項研究顯示，請育嬰假的確對美國男人在職場的口碑、加薪的速度都有負面影響，缺乏友善家庭政策下的社會風氣就是如此。

看看瑞典和美國，想想我們自己。如果台灣的政治人物真的想帶動拿鐵爸爸風潮，也許應該多從友善家庭的政策面去思考。目前看來，好像相關話題集中在人工生育補助的討論，但我們正在面臨的困境，不是大家想要小孩但生不出來，而是育齡國民根本生育意願低落。如果我們不能從政策面去提升人民生育的意願，政治人物標榜好爸爸形象大概可以提升個人選情，但是否真能有助生育，那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