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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妹妹的大作 - 鹿回頭
2012/03/16 09:27:43瀏覽419|回應1|推薦22

这一篇是舍妹今天早上刚在脸书上贴出的文章,看得我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佩志敬上


[鹿回頭]

一九九七年二月,指揮家蕭提(Georg Solti 1912-1997)在布達佩斯指揮柏林愛樂與布達佩斯合唱團,演出匈牙利作曲家巴爾脫克(Bela Bartok)的”Cantata Profana”。

故事來自羅馬尼亞傳說。一位獵人生了九個兒子,他不願意孩子們甘作凡夫俗子,務農經商,一心把他們都訓練成最好的獵鹿人。孩子們不負厚望,獵術日益精湛,並且深入叢林,回家的日子越來越短。有一次久去未回,父親終於放心不下,入林尋找。

林深盡處,孩子們正穿過一條魔障之橋,等父親追到時,已經全部變成了犄鹿。獵人眼見鹿群擋道,舉槍對準了最俊最大的一頭,沒想到犄鹿開口說話,才發現那竟是他最鍾愛的長子。孩子冷靜地說,您如果射殺我們其中的任何一頭,其餘的會用牠們的犄角將您碎屍萬段。

父親震驚哀告:” 那麼跟我回家吧! 孩子。深愛你們的母親傷心寂寞,倚門苦候;家裡的燈總是為你們早早點上,餐桌已經擺好,酒杯也斟滿了….

” We shall never return,” 犄鹿不為所動,”because our antlers cannot pass through thy doorway!”

曲終心碎的獵人終於明白,兒子們已經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作個安分守家的普通人了。

當年八十五歲的蕭提,在指揮這首由他的老師巴爾脫克親自翻譯成匈牙利文的曲子時,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就是個為了成就技藝,早早離家,深入叢林的獵鹿人? ” I hunted and searched for music, and destiny turned me into the object of my hunt, “他變成了活耀於國際舞台,生活在忙碌的旅行演奏中的音樂大師,”the circumstances of life became my ‘antlers’ and prevented me from returning home,” 他說。

在蕭提回憶錄裡讀到這一段文字時,心頭一震。家裡那個抗爭不休的青少年,頭頂上不正隱隱長出犄角,而且吋吋加長,無日無之。至於癡心父母,倚門候歸的境地,似也指日可待。

傳說與音樂,可以教給我們點甚麼吗?趁早去稜磨角?還是鐵了心為她壯膽精藝,放鹿歸林,還瀟灑地揮揮手說,放心去吧,孩子! 咱們後會有期,臉書上見!

去稜磨角,養個巴家啃老的棒頭孝子,終究不是個法子。不如放鹿入林---但可別傻呼呼地倚門盼歸,得趕緊的壯大自己,挑高門楣,拓寬甬道;有一天孩子頂著長長犄角,路過家門時,無論是個斂財勢利的銀行家,或者標新立異的龐克族,咱們都有夠高夠寬的胸懷,張開雙手,歡迎回家。

話說回頭。蕭提在同年夏天,回到布達佩斯為這首曲子錄音。在最後一天錄音結束時,經紀人提議開車帶他到幾小時車程之外的故鄉小城一遊。上了年紀的音樂家覺得累了,原想回飯店休息,但在經紀人的鼓勵下,改在車上小憩。他沒有想到這是精心安排的意外驚喜,小鎮鄉親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場盛宴。他踏出車門之後,為故鄉種了一棵樹,也在他久違了的家族墓園裡,謁見了父祖輩的安息之地。

作為德裔猶太人,經過兩次大戰,在匈牙利民族運動中改了姓名,又在納粹當權後遊走西方,歸化英籍,音樂家終於在自己的土地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The stag had returned home, his antlers had been able to pass through the door, because during his absence the doorway had become taller and wider.”他為自己的人生如此總結。

幾個月後,蕭提在法國南部和家人度假時,在睡夢中壽終離世。一個月後回憶錄付梓,他的骨灰在國葬後,安放在巴爾脫克的旁邊。 #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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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Man - 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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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19 02:05

"回家“ 或”回不了家“的象徵意義是泛文化的,人性的。

 

我,一面在每週”追求“兒子,(他已在DC獨居自立,我追他覺得比追女人還難!) 一面,時常自覺一生飄蕩,回不了家,或無家可回的傖茫, 因此十分為大作感動。

 

故事寫的好,該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