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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1/18 00:27:34瀏覽600｜回應4｜推薦10 | |
| 她是一個會打手語的女孩兒。 我以前總認為呼口號做公益的人是偽善者，所以瞧不起比手語的人。 出門約會她在駕駛座旁，向我展示新學的手語。 我冷眼橫著眉說，「學這些比手畫腳的能做啥?」 「我只會V sign!」反而耍威風的叉開食指跟中指，作勝利手勢給她看。 不介意我輕蔑的態度，她繼續默默的練習手語。 一天，她學會了「手指文」，跟我說這是一種文字手語，與一般國際手語Gestuno或自然、文法手語不同，是以手指做出各種形狀來對應一個個的文字。為了練習，要我給她出一道高難度的題目。我覺得，「心像被撕開來般痛不欲生」這麼長的字眼要表達應該算難了吧。她作勢一一比了出來，我完全看不懂... 這時我覺得，越難說出口的詞兒，若能用手語來簡單地表達也是不錯呢! 等紅燈時，她強迫我學手語介紹自己名字。我勉強的學得有模有樣她誇了我一番，同時，也教我比了一個手勢，「Googbye!」 「這個很好用唷，隨時能派上用場!」她說。 「那可以跟妳比這個手語嗎?」我推出排擋桿邊開玩笑說。 車開了，她爛漫的看著我笑一笑，「可以呀!」。 因為要清償銀行卡債和利息，我確定可以把「Goodbye!」比給一些對象看。這手勢一下就學會了，還作勢sign了一個Goodbye!給她看。 我喜歡她那旺盛的活動精力，還有海綿般超強的吸收力。 我們大學畢業後，她寧願放棄銀行高薪跑去當小學代課老師；突然跟我說「想去澳洲潛水，看看藍色珊瑚礁長什麼樣子!」過不久真的訂了機票跑去南半球。她每完成一個夢想，神采弈弈的表情就讓我越嫉妒她的人生。 她貪婪無厭的汲取我觸手不及的事，跑在我前面。從未為了好處或利益而付諸的行動，一切純粹為了自己的主張和想法而活。 我羨慕她那發自內心的真自由，甚至害怕跟她呼應生活裡的冒險活動，彼此的私人時間也越來越多。 一天開車去海邊兜風，我仍偷偷瞧著她玩弄自己手指，細長迷人的手指每動一下，我知道，那都代表著她心裡的一句話。 那時我心裡想，「當有一天要握這隻手時，會不會掙開我而走?」 望著擋風玻璃，穿過不斷流下的雨水縫，我眺看最遠處藍綠色的海平線摻雜了老鼠色的天空，像我忐忑不安的心，灰濛濛。 吉他就在那時候學的。 舊書攤買的樂譜裡，有Tears in heaven。這是她愛聽的吉他之神克萊普頓的經典曲子。每天打工完回家我就練個兩鐘頭。我想，一個月下來就有60個小時，再怎麼資質不佳總該也有小成。現在我也後悔，當時怎沒想到也把英語順便學一學。 可能是發自內心不想輸她的一份動力，那陣子沉迷於苦練吉他。押弦練到手指抽筋、指頭長繭仍興趣不減。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好不容易學會了這首曲子。吉他彈久了指尖的繭會破掉，然後指頭皮越來越硬，這更便於押弦。 愛上Tears in heaven是因為發現我的吉他會哭泣，惆悵的曲音在傾訴著失去了最愛般，哀愁的旋律讓我陶醉不已。 淡淡的過了半年。有一天，「我買車了!」她興奮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聽她說是一台SUZUKI的小車SOLIO。 過幾個禮拜，她說租了新套房，約我幫忙搬電腦桌。 把桌子搬上車之後回到空盪盪的房間，她坐地上喝起礦泉水。 這時 「一開始...就覺得我們不適合耶」 「喜歡上手語社的學長啦」 「之前也是他教我潛水...」 她把我當普通朋友般，突然講出早就想吐露的一番話。 「早知道該把吉他帶來，彈Tears in heaven給她聽...」 「外面陽光那麼刺眼，怎麼說得出分手...」 令人錯愕的告白衝擊腦袋讓我想著其他事，倒沒仔細聽她接下去說了些啥。 當我回神想跟她反駁「我對你而言究竟是缺了什麼!」這句話還沒說出口，眼已溼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那麼威!沒那麼酷!我在她面前竟然如此脆弱。 電視或電影裡常見的台詞「其實是我的錯...」還來不及說，只能眼睜睜的用淚眼看她打開門走。 那幾秒間抬頭看剝落的壁紙，忍住不讓淚流下來，心裡很明白至少最後該說些什麼的，卻像默劇一樣講不出半句話。 我拔腿往外跑! 到樓下，遠遠就看到她的車閃著方向燈緩緩起步。我激動的想衝上去大叫「我真的、真的還愛你!」已太遲，空白的腦裡只有她常在車上舞弄著手語的纖長手指。「或許從後試鏡能看到我比手勢吧?」但是剛剛想叫的那句話對我而言，無謂是高難度的肢體語言。 我會比的僅僅那麼一句「Goodbye!」 眼見黑色的SOLIO越開越遠，我伸出右手朝車背sign了Goodbye! 在無法確認她是否有看到的情況之下，車子變小了，並且在第一個轉角毫不躊躇的消失在我的視線。她那剛學會開車的野蠻技術，跟我臉上靜淌著的淚痕成了對比。心裡是想哭又想笑。 終於知道我的吉他為啥會哭泣了。 吉他是有預感的樂器，跟她分手後無論彈了幾遍Tears in heaven，我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惆悵。如今拿起吉他時，就像被輸入了演奏程式的機器人，只淡淡的壓著弦線。現在我撥動弦都會注意，別一不小心又sign Goodbye!獨自彈那無味的哀歌，等待下一首戀曲。 僅以此短篇故事，獻給天下殘障人士，希望能得到世上更多關懷、更多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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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