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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文學---興華文集(一)《蘊》代序
2006/06/22 13:43:31瀏覽505|回應0|推薦1

徐志摩的詩:“我攀登了萬仞的高崗,荊棘扎爛了我的衣裳,我向飄渺的云天外望──上帝,我望不見你!我向堅厚的地殼里掏,搗毀了蛇龍們的老巢,在無底的深潭里我叫──上帝,我听不到你!我在道旁見一個小孩;活潑,秀麗,襤褸的衣衫;他叫聲媽,眼里亮著愛──上帝,他眼里有你!”

英國小說家康拉德說:“藝術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使你能看見。”文學亦然。

人世間的問題雜沓紛紜;因為人性的弱點, 使真理、真相常被蒙蔽。“國王的新衣”及伊索寓言里那頭不听農夫勸告終掉死山崖的驢子的故事大家听多了;人雖有眼有耳,然對真理視而不見,听而不聞者比比皆是。

文學要使你洞察人性,看見真理;“看見”不靠眼睛而靠心靈;所以歌者要唱:“我閉起我的肉眼,打開智慧的軒窗”。

然而文學的表達方式是不直接說出;直接說出不但破坏文學的感染力,也難以觸動人的心靈;因此文學往往透過修辭(如擬人、擬物、夸張等)、象征、暗示、對比、反諷及各種情節的安排等,讓你在含蓄跌宕的文采中,在溯洄迂流的情節中,體驗追求真理的煎熬與喜悅。好的作品不道破旨意,不道破旨意才能留下思考的空間,才能讓讀者在細嚼苦思中產生深刻的感受和養成敏銳的洞察力。

印象中有那么一闕歌詞:“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便有了這個心意,好幾次想說個詳細,但又不知從何說起。當初我不說,說出來怕你焦急,到后來我想說,不說又怕你懷疑。如今啊如今,我思來想去,我思來想去,還是將我這個心意,永遠埋在喉底。”作者要表達的是愛情,但詞中卻不著一個“愛”字,甚至不著一個“情”字,可說是不直接道破的典型例子。

不直接道破的另一種表現方式就是“弦外之音”;曾看過一部反映二戰的影片;其中一個畫面以背景方式朗讀了一位在前線作戰的蘇聯戰士寫給在故鄉等候他的女友的詩,其大意是這樣的:“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回來/只要你愿意全心全意的等我/等到天落黃雨、下大雪/等到那五月的凱旋/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回來/只要你愿意全心全意的等我/等到記憶空白/等到一切的等待都完全停止/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回來。”“只要”一句周而復始,一彈三嘆;看似希望女友等他回來;然而細品之下,卻有悲愴的“弦外之音”;“天落黃雨、下大雪”已是不祥的暗示,“那五月的凱旋”也是希望渺茫,再如“等到記憶空白”、“等到一切的等待都完全停止”,更有“古來征戰几人回”的意味,隱約希望女友勿空等而負了青春;詩中反復吟詠“只要”一句,雖說是反話,卻也凸顯自己對愛情的信念。

一般語言往往難以表達人的感情矛盾,然而文學的語言卻多少能處理這種矛盾、吊詭的情境;如“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等大抵類此。

文學的語言,透過修辭和想像,更富感染力;像吳望堯《與永恒做一次拔河》:“喇叭的尖音划破我的皮膚”(夸張修辭格,揉合听覺與觸覺效果)、白先勇《一把青》:“那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來,那天上的人也未必知曉”(夸張修辭格,一個“血”字凸出了語气上的悲切感);杜牧《贈別》:“臘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擬人之傳神有至于此)。

廚川白村說:“文學是苦悶的象征”;但透過創作和欣賞所產生的昇華作用,文學可以超越苦悶,化苦悶為奇趣;李白詩:“花間一壺酒,欲飲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正是化苦悶為奇趣的典范。據說歌德在創作《少年維特的煩惱》前曾因暗戀一名少婦而痛不欲生;但當他把滿腹的抑郁和挫折化而為創作的泉源后,悲痛即逐漸消散,感情亦隨之昇華。

“昇華”就是一種用非性慾和非破坏性的方式去代替原始的性衝動和侵略本能;也就是把會引起焦慮、緊張的心理壓力轉化為社會大眾所認可、贊賞的創作欲。創作欲的表達不但可以減輕情緒的緊張和性的挫折感,并且創造新文化、新事物,使人類生活獲得充實、快樂和滿足。

好的文學作品必然探討人性的善惡美丑,進而啟發人們對問題的思考。像《雙城記》,描寫法國大革命固可歌可泣,但革命成功后的暴民政治卻令人惊悚;那全家被埃弗里蒙地侯爵兄弟殺害的倖存者狄爾絲,其命運固可悲可憫,然其赶盡殺絕、不辨善惡的复仇心態卻令人顫慄;那被埃弗里蒙地侯爵兄弟迫害而深陷囹圄18年,妻子也因此而死的外科醫生梅尼特,對埃氏家族恨之入骨,卻仍寬厚仁慈的讓獨女露西嫁給世仇之子伐爾那;而當已放棄貴族爵號和財產的伐爾那被暴民法庭判死刑時,那一直愛慕露西的卡爾登律師,竟買通獄卒,去代替伐爾那上斷頭台,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愛人丈夫的生命;其偉大情操亦令人為之一嘆。影響人性趨向黑暗或光明的因素很複雜,但好的作品能反映這種複雜,啟發讀者上下求索,并喚起悲憫之心。

人說:“數學是科學之母”,我說:“文學是藝術之母”。文學培養人的觀察力、敏感度;并學習表達、詮釋細膩感情和複雜人性的方法;這些能力都是從事各種藝術專業所不能缺少的修養。

感謝劉美娥老師和許瑜栗等一群熱愛文藝的同學經年的努力,使這本文集終能如期付梓;更要感謝許多華文老師拔刀相助,為每位學生作品寫下評語;使這本文集更具可讀性和教育意義。

同學們為文集取名《蘊》;應有“蘊涵”、“蘊藏”、“蘊藉”和“蘊蓄”的意思;表示這是同學們深藏的、未被發掘的心語和才情。《蘊》的出版象征同學們這份青澀、含蓄的才情,終走向陽光地帶。

我們大膽冠上“興華文集(一)”的總題,主要目的是想鞭策自己,并希望大家一起來推動校園文藝創作的風氣。《蘊》只是一顆種籽,希望它能催生“興華文集”的定期出版;使這份交揉著理性與感性的種籽,能在這可愛的校園里發芽、開花。

“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人的生命和物質的享樂都有時間和人身的限制;只有好文章具有普遍而永恒的價值。願與大家共勉。

( 本文作者為巴生興華中學課外活動處主任,畢業于國立台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國立師範大學教育學分班結業。)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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