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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裏—看見的亮與看不見的暗
2021/04/03 19:12:31瀏覽1933|回應0|推薦11

影裡改編自沼田真佑芥川賞獲獎小說,以今野秋一的視角,主述他和日淺典博的短暫情誼,在同志議題、311災後重建的課題中反思人性。今野從東京調職岩手縣盛岡,個性拘謹的他雖和同事友善相處,但生活圈狹窄,不煙不酒,規律上下班,閒暇時間就待在租來的小公寓。東京友人送的茉莉,被他照顧的充滿活力。一朵茉莉,一生莫離,象徵愛情與堅貞的小盆景,沒有說明贈送者,卻可見今野珍惜舊情的心情。

今野與日淺因任職同一公司而相識,友誼進展卻是日淺主動,今野被動。個性活潑的日淺不拘小節,聽見今野說盛岡酒好喝,便帶著酒直闖今野的公寓。一進門自顧自說起上山看火災後的森林,日淺說的很認真,彷彿不管今野有無興趣,他都必須好好交待。因為是生活,雖是日常也必須珍惜。

悉心照顧的茉莉花,日淺卻說種在小小的花盆裡好擠。今野問他要不要帶一些水蜜桃回家,他說水果是女生吃的。日淺的自我和今野小心翼翼的配合顯示兩人個性的外放與內向。不等今野回應日淺就約定下次一起釣魚,奇妙的友誼便在反差的互動中展開。

釣魚很適合二人相處,只要好好釣魚,不交談也可以。彷彿習慣了只是有個人在身旁,今野也變的自在。走過書局想看看書,隨興而為再自然不過。這天日淺帶來一顆石榴,分給今野一半,他說母親在院子裡種了一棵石榴,顯然石榴隱藏他對母親的思念。電影結束前今野問日淺的哥哥他們家有種石榴嗎?哥哥說母親去世之後,石榴被父親砍掉了,因為有人說種石榴不吉利,年輕的父親無法面對留下二個兒子離世的喪妻之痛,不找個代罪羔羊出氣,他自己也無法走出來。

為何石榴不吉利?希臘神話中的四季女神波瑟芬妮,是天神宙斯和農業之神狄蜜特的女兒。被冥界之神黑帝斯搶走,狄蜜特向太陽神阿波羅請求,在他的協調及宙斯協助下,黑帝斯終於同意讓波瑟芬妮回到地面上,但要求她吃下四顆石榴籽,每年必須回冥界四個月。當波瑟芬妮回到人間,狄蜜特便使作物生長,大地欣欣向榮,春夏季節來臨。當波瑟芬妮返回冥界,悲傷的狄蜜特便讓作物枯萎,大地荒蕪,秋冬來臨。因此,石榴也成為讓日淺父子失去春天的代罪羔羊。

沒多久日淺無預警辭職,同事對此議論紛紛,對今野不知情也感到驚訝。今野彷彿被提醒,他對日淺的確所知有限。雖然日淺不在,今野卻養成釣魚的嗜好,獨自一人尋找不同的野釣溪流。再一次無預警日淺伴隨敲門聲回來了,轉職成婚喪禮儀會員制公司業務。兩人以無需言說的默契,回復以往互動模式。偶爾在公寓喝酒閒聊,偶爾相伴溪邊垂釣。

這日酒力不勝的今野睡著,一隻小蛇悄悄爬到他身上。日淺不動聲色的抓起丟向窗外,平靜的說那蛇沒有毒,驚嚇過度的今野無法言語,突然翻身坐起撲向日淺,將他強吻,日淺奮力推開,今野恢復理智,一場風暴瞬間停止。靦腆的今野怎麼了?顯然他對日淺的感情早已由友情發展至愛情,可是同志交往模式隱晦不明,加上他的內向與膽怯,於是將情感壓抑,然而經歷小蛇爬到身上的恐懼與危機,壓抑的情緒潰堤而出,或許無常給了他把握當下的勇氣,也或許災難讓他解開道德束縛。

強吻事件只是意外,事過之後雲淡風輕。日淺提議去今野發現的米內川上游釣魚,經過林楢樹,日淺說我們站在屍體上面:「青苔長在死樹上,然後又發出新芽,就這樣周而復始。」神秘的大自然早就告訴我們,世界就是一個生態鏈,此生彼死,然而化作春泥更護花。米內川上游是珠星三塊魚的樂園,日淺說雖然是雜魚,但他很享受釣雜魚,釣起一條魚餌小偷,他說他喜歡牠們只是為貪慾而活。那是日淺隱藏在神秘面具下的世界觀嗎?不想被歸於一類一處一時,只想做個為貪慾而活的雜魚,不用負責,不用期待。

有一天日淺因為業績差額,請今野加入互助會,今野表示他也覺得這方案挺不錯的,很義氣的簽了約,日淺立刻信誓旦旦的說我不會讓你吃虧。日淺走後,今野發現樓梯留下許多煙蒂,他等了多久?他如何看待今野?這一切彷彿皆是謎。

和哉出差到盛岡那天,日淺約今野挑戰無餌夜釣香魚。總是如此,日淺一次又一次將今野從舒適區帶往冒險區,日淺給的挑戰今野照單全收,但不明就裡的情緒也讓他開始煩躁。當日淺挑剔他車沒停好,戴的帽子可笑,今野終於擺上難看臉色。日淺不察自顧自高談闊論:「柴火就算火再大,也要小心處理,不能一口就撲上去,要吊它胃口,慢慢養大,前戲的部份要做足。」日淺說的是漂流木,今野卻無法不對號入座。如果這是日淺的處世觀,對物如此,對人呢?兩人的友誼是真情還是假意?

今野賭氣不喝田酒,惹腦日淺,他冷淡的說:「少在那自以為看透一切,你看見的不過是短暫被光線照亮的地方,看一個人要往他的裡面去看,看他影子裡最暗的那一處。」他看見的日淺只是光的明亮假像嗎?他要如何看見他影子裡的暗處自我呢?

敗興而回,今野記起和哉的留言,匆忙趕去赴約。和哉已經進行變性手術,為了之前逃避今野的行為向他道歉,的確很難認識一個人的全部。也許今野以為遇見同類,但和哉追求的目標卻是成為女人,他並不認同男性的自我,因此無法知道今野能否同理,只能選擇逃避。今野問他工作開心嗎?和哉回答非常開心。告別時和哉要求今野給個擁抱,這個美好的擁抱是理解也是祝福,好好說再見,然後開始新的關係。和哉問他身邊有好對象嗎?今野回答沒有,他明白對日淺只是一廂情願,也許他認識的日淺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接著311震災發生,敍事轉向集體創傷重建。日淺因業務出差釜石,遭海嘯來襲下落不明。公司和家人皆未申請失蹤協尋,老同事西山小姐來找今野,如同病相憐般敍說日淺互助會受害事件。西山小姐前前後後為自己先生及大女兒簽了三份合約,第四次雖拒絕簽約,卻借給日淺30萬,因為日淺表示要搬離父母家。

西山小姐因有個親戚是311受災戶,搬來投靠她們,急著要找日淺還錢卻聯絡不上。西山小姐的事件暗示日本的集體潛意識,以為日常的舒適區是真實的生活,卻忽略陰影暗處藏著災難的冒險區。當無常來臨時,措手不及,左支右絀。

今野展開尋找日淺的探索之旅,拜訪日淺的父親,方知日淺早已不住家裡,他所謂和父親同住全是謊言。父親告訴他早在日淺偽造大學學歷事件時,他已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因為整整四年他每學期匯80萬圓到他戶頭,幫他在東京租房子,他說這是侵佔罪。他信任日淺,日淺卻踐踏別人對他的信任。他那種人,和其他認真生活的人名字一起被印在下落不明的名單裡,根本是對嚴謹人生的一種褻瀆。

一個讓父親傷透心絕望到底的生命,究竟是怎麼形成的。今野無法想像謊報學歷為何嚴重到斷絕關係?父子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在父親的限制下,日淺的哥哥和弟弟的關係也很疏離,因此他對日淺同樣所知不多,但兄弟二人共同經歷年幼喪母之痛,哥哥說母親走的突然,喪禮過程他一路哭到尾,日淺卻只是望著媽媽的臉,以及身邊那群大人的模樣,他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議,就像親眼目睹一個巨大的東西垮掉,卻又無計可施,只能袖手旁觀。

當巨大的世界在眼前崩塌,毀掉的可能不只生活還有價值觀。日淺的父親只有單一的道德世界,嚴苛待己,嚴苛要求兒子。妻子驟逝,無法歸因,只能砍石榴當代罪羔羊然後回歸正常。311災難,同樣無法歸因,只能將背德的兒子當做代罪羔羊。日淺呢?母親將原來的世界改變了,接下來該怎麼生活呢?輕挑隨便悠哉灑脫都無妨,因為現實只是假像,那只是他活下去的面具。陰影深處的傷痛,才是最真實的自我。

今野的大追尋無功而返,一封來自日淺公司的通知劃下他的探索句點。升級豪華套餐的合約上,除了日淺的名字真實存在,其餘的部份依然全是空白。他活著嗎?他在哪裡?他倒底是個什麼的人?今野深深望向光明對照的暗處,希望能看見他所不了解的日淺。

在三颯舞的呼叫幸福降臨眾人身邊儀式中今野仍在人群中尋找日淺但他逐漸明白無論能否找到日淺新生的芽總會長出來生活總會繼續前進。因為他的世界沒有崩解,只要他能接納自我,加上日淺帶給他的冒險勇氣,他便能迎向新的未來。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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