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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愛情與自我
2021/01/05 18:54:13瀏覽2463|回應0|推薦11

解語花又稱西府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素有花中神仙之尊稱,另有斷腸花、思鄉草之名。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卷下《解語花》:「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葉白蓮數枝盛開,唐玄宗與貴戚宴賞焉。左右皆嘆羨久之,帝指貴妃示于左右曰:『爭如我解語花?』」白話文的意思是:唐明皇與楊貴妃在太液池共賞千葉白蓮,朝臣均對白蓮的美讚嘆不已,唐明皇指著楊貴妃說:「怎能和我的解語花相比。」因此解語花的典故一指勝似花朵般美麗的女子,二指會說話的花。

由韓國導演朴興識執導的《解語花》一面暗示鄭紹瑮是個「勝似花朵般美麗的女子」,一面暗示她對於「解語」花的自我質疑。時代背景設定於1940年朝鮮日治時期,被殖民的朝鮮人民不僅面對主權壓迫的屈辱,更陷入朝不保夕的生存困境。文化隨著政治氛圍產生質變,象徵精英文化的傳統音樂逐漸式微,代表大眾文化的流行音樂,逐漸成為人民的代言,鄭紹瑮與徐妍熙的命運因此捲入大時代「造化弄人」的無奈。

鄭紹瑮繼承母親才華,夢想成為最成功的藝人,於是進入大成藝妓館學藝,不同於紹瑮的主動,徐妍熙是被不事生產的父親賤賣入藝妓館。紹瑮熱愛並擅長詮釋傳統歌曲,她理所當然適合擔任傳統音樂的「解語花」。而被動接觸傳統樂曲的妍熙,正如她的庶民身份,適合為底層人民代言,她是流行歌曲的「解語花」。可是為了愛情,紹瑮卻不願意面對真實自我。

如果妍熙是荊棘花,紹瑮就是美麗的桃花,兩個不同出生背景、不同性格的小女孩,被置於封閉的環境以及「學藝」的唯一目標之下,產生惺惺相惜之情,成為彼此的知己。藝妓館是個奇特的存在,學有所成的妓生,得以成為表演的藝人。不及格的妓生,只能淪為賣身的娼妓。山月如此詮釋一線之隔的人生:「妓生就是能聽懂人話的花,人稱解語花。照字面是善解人意,但更重要的是能懂得文學及藝術,雖然身份低賤,只要能成為技藝超群的藝人,那些高官厚爵,也只敢睜大他們的眼睛耳朵,而不敢將這個高貴之花給摘下。」雖然妓生必須跳舞唱歌給男人看,但山月強調才華不是為了那些男人,妓生就是藝人。

山月的話彷如對紹瑮的預言,有如藝妓館群芳之后的紹瑮,得以憑藉傳統歌曲技藝成為最佳解語花。但才華不是為了討好男人,而是為了成就藝術,紹瑮卻無法明白這個道理,因為除了學藝,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金允宇。兩人都是藝妓之後,紹瑮追隨母親腳步,允宇卻反其道而行,他投入流行歌曲創作,矢志為底層民眾發聲。紹瑮卻未能發現,她和允宇已經走上不同道路。

藝妓館的生活如同深宮大院,藝妓們對風起雲湧的外在世界並無感覺,無論服務的對象是韓國人或日本人,精英文化讓她們只接觸金字塔頂端的階級,她們不知道自己和庶民疏離。可是流行歌曲的興起,讓紹瑮與妍熙也趕上潮流,她們都喜歡李蘭影的歌,尤其她的春之夢。偏偏「春之夢」的詞曲創作者崔致林正是允宇的化名,紹瑮雖然喜歡李蘭影的歌,然而她也坦承自己最喜歡的還是傳統歌曲。允宇卻表示藝妓的樂曲是為浪擲千金的紈褲子弟服務,多少庶民一輩子有機會聽一次「羽調平」?所以他的音樂要撫慰的是弱勢者,他想唱出朝鮮人民的心聲。紹瑮想要和允宇走在同樣的道路上,即使喜歡傳統樂曲,她還是想要唱允宇的歌,她想唱出朝鮮人民的心聲,因為那是允宇的夢想。

藝妓的養成雖然百中選一,但對客人而言她們仍然是妓。紹瑮受邀為警務局長平田清表演,隨後卻要她淨身共眠,紹瑮以聰慧化解危機,她對平田清說我以卑賤的歌聲為您表演,是我能獻給你的全部。你不是說,解語花是不能摘的花嗎?

對此安排,山月的解釋是妓生被稱為花,表演酬勞叫做「花錢」,花的盛開就是要讓能替自己實現願望的男人摘下。紹瑮反唇相譏:「妓生原來是妓女啊。」如果她用心學習的傳統曲藝只是取悅紈絝子弟的工具,有何價值?能夠和允宇一起撫慰苦難人們的流行歌曲,或許更有意義。因此,她期待允宇為她創作,她選擇走上允宇的道路。

李蘭影的演唱會,卻成為命運的轉捩點。妍熙的歌聲受到李蘭影的肯定,她說那是她聽過最棒的聲音,她說那歌聲撼動人心,她說她讓她找回唱歌的幸福感。這些應該屬於自己的溢美之詞,為何發生在她情如姐妹的好友身上!她是藝妓館的天后,家世條件讓她能以優勢照顧貧困的妍熙,所以她們雖是好友,但並不平等,是因為她有所以才給,妍熙只能次於她,不能要的比她多。

妍熙其實無意搶奪,她也想和紹瑮遵守一輩子妓生之道的承諾,然而她生來就是屬於大眾文化,允宇對她說她的聲音是屬於市場小販、人力車伕,甚至乞丐的,她屬於大眾,必須為朝鮮人民唱出他們的心聲。允宇明白妍熙才是朝鮮人民的解語花,紹瑮卻不明白,她問允宇:「為什麼是妍熙不是我?」允宇回答:「現在我的歌需要妍熙來唱。」

彷彿從雲端跌落地獄,她的歌不被需要,她的愛也可能失去,紹瑮不明白為何生命中重要的東西一一失去。其實不然,妍熙請辭大慶藝妓館,山月說她的才華也許唱流行歌曲才適合,為何叫流行歌?因為會流逝不見,所以才叫流行。隱藏的意識型態正是大韓民族的優越感,傳統歌曲如同紹瑮的血統純正,那是歷久彌新,經的起考驗的。而流行歌曲就如同妍熙的庶民地位,只能存在短暫光芒。

不甘失去音樂、愛情、友情,紹瑮以最極端的手段進行報復,她轉身接受山月的理論:「花的盛開就是要讓能替自己實現願望的男人摘下。」委身平田清,以「唱功不佳」封殺妍熙唱片發行計畫,並進行自己的唱片錄製。可是她公開發行的唱片滯銷,妍熙的唱片在黑市卻廣為流傳。她的每一步棋都像鏡子一樣清楚的提醒她不如妍熙,不能承認,她相信只要允宇為她寫歌,她就能贏回一城。

允宇情緒失控打傷日本軍官,紹瑮得知允宇打算與妍熙一起離開朝鮮,前往義大利進修音樂。為了破壞他們的關係,紹瑮要求平田清繼續扣留允宇,不讓他和妍熙見面。妍熙求助紹瑮,紹瑮介紹她加入總督府臨時歌手,妍熙以為獲得唱歌的機會,卻不知好友殘忍的將她推入酒池肉林的慾望地獄,使得妍熙成為殺人者。獲知一切的妍熙問她:「為什麼這樣對待我?」紹瑮說我給了你一切,你卻把我的全部都偷走了。妍熙說我沒有偷走任何東西。紹瑮說:「那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沒有你,沒有允宇哥,沒有歌。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會變這樣。」

如果沒有妍熙,紹栗的人生就能確保幸福嗎?她給了妍熙什麼?和她做朋友、送她禮物、一起唱歌,紹栗給的是她本身擁有的東西,但她指責妍熙偷走的卻是她沒擁有的東西,妍熙的主人是妍熙,允宇的主人是允宇,她沒有流行音樂的天賦那是無法改變的宿命。她不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卻苛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讓自己落入狹獈的競爭陷阱,讓命運走向毀滅。

妍熙愛上允宇並非沒有內疚,允宇向她示好她抗拒,但可以用愛情來回報紹栗送的禮物嗎?你對我好,我可以回報你的好,但愛情是允宇和妍熙的關係,並非紹栗和妍熙的關係,允宇是自己的主人,只有允宇可以決定他的愛情要給誰,不是紹栗也不是妍熙,所以妍熙說我沒有偷走什麼。

既然不屬於她,沒有妍熙事實也不會改變,那不是她的音樂,無論她多麼努力模仿,都無法成為徐妍熙。她以為沒有妍熙,允宇就會愛她,但允宇留給她的遺書卻寫著:「我對你許下的誓言成了謊言,我其實並不愛你。我希望你能忘了我,而別忘了你自己。」是嫉妒讓她迷失自我,是怨恨讓他一無所有。

二戰結束,朝鮮終獲獨立,允宇卻選擇結束生命,他的音樂為受壓迫的人們而生,朝鮮重生,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明白自己的時代已經走進歷史。朝鮮人民在勝利中獲得情緒釋放,紛紛擁入大成藝妓館,把為日本軍官服務的藝妓視為漢奸,毒打洩恨,彷彿殊途同歸,藝妓的時代也走進了歷史。紹瑮在混亂中倉皇而逃,獨自度過漫長人生。

跨入21世紀,徐妍熙的「朝鮮的心聲」重新修復發行,紹瑮以妍熙之名頂替,終於如願以償站在舞台上唱出「朝鮮的心聲」。然而當年輕的主持人分享他對鄭紹瑮音樂的心得之後,她終於明白了。主持人告訴她整張唱片都像在抄襲徐妍熙,只有「愛情謊言」不同:「不只將傳統的唱法轉移到歌謠上來演出,而且歌聲每個音律每個拍子都詮釋的完美無缺,悲淒到極致,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但我能感受到她那種悲傷的心情,總之這首是最棒的歌。」紹瑮不禁潸然淚下,這歌這麼好,當時我怎麼不知道呢?

即使她以妍熙之名站上舞台,那終究不是她,可是她卻為了想成為別人,捨棄自己最珍貴的天賦,並且毀滅所有。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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