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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在充滿禍害的世界旅行
2021/05/16 13:44:32瀏覽1926|回應0|推薦9

(有雷慎入)

1917是導演山姆曼德斯取材祖父艾佛德曼德斯的參戰經驗,編寫而成。艾佛德曼德斯19歲入伍,參與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是英國軍隊的准下士。他因身高僅有160公分左右,被挑選為西線戰場的信差。在盟軍和德軍的前線壕溝之間有一片無人區,穿越無掩護的無人區,很容易遭到射殺,兇險無比。但無人區經常起霧,霧氣高度大約167公分,艾佛德曼德斯因為個子矮小成為傳送信息的合適人選。戰爭期間他曾因任務受傷,也中過毒氣,也因英勇行為獲頒獎章。《1917》是導演山姆曼德斯對他祖父的致敬之作。

為了編導《1917》,山姆曼德斯特地前往1916年「索姆河戰役」所在實地田調,當時長達五個月的交戰,英法聯軍和德兩方傷亡人數超過100萬人。相較之下,電影中布雷克與史考菲為拯救1600人所執行的任務,只是整場戰爭中的小小插曲,山姆曼德斯卻以傑出影像與劇情舖陳,呈現史詩格局。

故事發生在1917年4月6日這一天,在法國索姆河戰區,德軍撤出戰略據點,英軍將領艾林摩爾將軍緊急召見下士布雷克,要他帶上一位弟兄,布雷克隨意點名在樹下半睡的同儕史考菲。從序幕揭起,山姆曼德斯便展開「一鏡到底」的實驗,攝影機緊緊跟著壕溝中移動的二位士兵,一路跟進艾林摩爾將軍指揮站,艾林摩爾將軍說明指派布雷克的原因是他很會看地圖,以及他的哥哥是第二營的喬瑟夫布雷克。原來空中偵察部門截獲情報,德軍以撤離設下陷阱,在後方九英哩新修興登堡防線,準備利用大砲對聯軍展開猛烈攻擊。而第二營營長麥肯錫卻向上級傳話要趁勝追擊,打算明天破曉便展開攻擊。由於德軍切斷電話線,戰地無法通話,艾林摩爾將軍命令兩人前往埃庫斯小鎮,將取消進攻的命令及艾林摩爾將軍的信交給麥肯錫上校,這項任務關係1600名軍士的生命安全,其中包括布雷克的哥哥約瑟夫。

他們必須沿著壕溝一路向西,找到約克軍團,然後跨越無人區,前往埃庫斯小鎮。二人匹馬單槍如何穿越毫無掩護的無人區,史考菲湧起不安,想問清楚心中疑問,布雷克卻拿起裝備掉頭便走。山姆曼德斯藉由「一鏡到底」,將壕溝生態與二位士兵的心情逼真展現。「壕溝戰」是一次大戰的主力作戰型式,即使暫時偃兵息鼓,擁擠的壕溝依然充滿不安,不知攻擊何時再起,無法預測也別無他途,只能坐等命令,士兵們渙散的眼神看不見目標也不見生命力。

然而布雷克卻健步如飛橫衝直撞,全然不理會憂心忡忡的史考菲。理所當然的原因是他必須即時達成任務,救援第二營,為了他的哥哥。這是二人心境最大的差別,戰爭無常,普羅百姓皆為受害者,如果不是戰爭,年輕的布雷克與史考菲何苦遠離家園,到戰場送命。對史考菲而言,為了一紙命令白天穿越無人區,在毫無掩護下成為箭靶,他找不到為何而戰的意義。布雷克不同,這不只是任務,而是攸關哥哥的生死,無論前路多麼險惡,他必須戰。

「一鏡到底」可說是《1917》大獲全勝的大功臣,掌鏡攝影師羅傑•狄金斯是柯恩兄弟御用攝影師,並曾參與《銀翼殺手2049》拍攝工作,他與山姆曼德斯也有良好的合作關係,曾經掌鏡《鍋蓋頭》《真愛旅程》《007空降危機》。但以一鏡到底完成整部電影的拍攝,《1917》可說是他和山姆曼德斯的全新創舉,導演山姆曼德斯表示:「我想和這些士兵一起走過每一步,彷彿與他們呼吸每一口空氣一樣。這部電影必須令人身歷其境。他們被指派的任務幾乎是一場不可能的任務。而這部電影的呈現方式將竭盡所能讓觀眾貼近他們體驗的一切。」

「身歷其境」是山姆曼德斯選擇一鏡到底最關鍵的原因,然而等同「實際時間」的一鏡到底談何容易。在將軍營地裡,布雷克和史考菲計算二人到達埃庫斯小鎮的時間需要五六小時,甚至七八小時,但是電影片長只有二個小時,與「實際時間」並不相符,布雷克和史考菲的旅程仍是選擇性的展現在觀眾面前,形成融合藝術與寫實的偽一鏡到底。

布雷克與史考菲兩人一路向前的壕溝移動,仿如公路電影。心急的布雷克與被迫的史考菲,一前一後到達無人區。約克軍團的指揮史帝文生已經陣亡,代理指揮萊斯利雖滿肚子牢騷,仍堅守岡位並指引二人如何通過無人區:跟著死馬走第二個鐵絲網掛著死人後面有個小空隙德軍戰線就在後方150小心坑洞,進去就出不來。中槍要試著回來,因為傍晚才能去救你,安全就發射信號槍。

如同安排好的劇本,布雷克與史考菲如實演出萊斯利描述的畫面,於是做為觀眾的我們方明白語言與影像的差異,即使語言在前,影像再現依舊觸目驚心。橫屍地面的戰馬、掛在鐵絲網的屍首,史考菲被鐵絲網刮傷,兩人遭遇流彈攻擊,躲進水坑找掩護,壓低身體躲避敵機偵測,透過影像,無人區的緊張刺激再真實不過。

越過無人區,進入敵軍壕溝,德軍果然已撤退,兩人闖入地下室,見識了德國工匠精神的傑作。被老鼠嚇到,史考菲誤踩地雷,布雷克迅速挖出差點被活埋的史考菲。死裡逃生之後,史考菲情緒失控,他向布雷克抱怨為什麼挑我?糊里糊塗被拉上路,灰頭土臉逃過死亡威脅,史考菲發出直探生命的天問: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是別人?只不過在樹下睡個覺,為何轉眼置身生死瞬間?是布雷克點名他的,可是布雷克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將軍要他做什麼,他說我以為是小事一件,你就在旁邊不找你找誰?所以為何是史考菲?是他倒霉,或者他是被選中的呢?

布雷克問你要回去嗎?史考菲沒有回答,卻提醒發射信號彈,並問布雷克我們在哪裡,布雷克說庫斯埃在東南方,史考菲說那就出發吧。他否認布雷克的扣問,接下來便是他的自我決定,不是被動的任務,而是自我選擇的使命。

德軍撤退採取堅壁清野,毀了自己的槍砲,毀了自己的壕溝,斷後的極端手段見證戰爭的無情與人性的冷酷。為了打破氣氛,布雷克自顧說起威克失去耳朵的故事,威克的美髮師女友送他一罐髮油,聞起來像金獅糖漿,塗滿髮油的威克睡著之後,半夜突然被老鼠嚇醒,老鼠不只舔他的髮油並把他的耳朵咬下來。布雷克說老鼠不理我們,卻不放過他。原來講笑話是布雷克的體貼,希望史考菲驚嚇的情緒能夠釋放。

布雷克話剛說完,眼前迎來一片遼闊草原,如果是承平歲月,這是最美麗的風景,但現在卻是最危險的戰場,毫無掩護。還好德軍撤退了,布雷克問史考菲獎章怎麼了,弄丟了嗎?史考菲說他用獎章和一位法國上尉交換一瓶葡萄酒。原因只是因為口渴,布雷克驚呼真浪費,有人可能為了得到獎章而犧牲,如果是他一定要把獎章帶回家,榮耀家人。史考特說那只是一塊鐵,不會讓你變的特別,布雷克回答那不只是一塊鐵。

這段對話成為命運的伏筆,布雷克的獎章果真以犧牲換得,獎章或許榮耀了家人,但他卻回不了家了。

經過遼闊的草原,兩人進入一片蘭柏特櫻桃林,布雷克說他的家裡有果園,母親種了幾棵果樹,去年這時就像下雪,櫻花到處都是,到了五月就得採櫻桃。觸景傷情,睹物思人,山姆曼德斯以文學型式側寫離家士兵思鄉之情,對照史考菲隨身攜帶的照片,雖是不同個體,想念家人卻是共同鄉愁。

走過櫻桃園,看到一處農家,史考菲用水壼裝滿新鮮牛奶。突然敵我二方的戰機在空中交戰,二人躲開墜毀飛機,救出受困的敵機駕駛,然而對敵人的仁慈卻成為對自己的殘忍。鏡頭跟著史考菲走向水井,觀眾與史考菲相同視角面對無法挽回的悲劇,飛行員突襲布雷克,史考菲迅速槍殺敵人,但布雷克已回天乏術。

臨終之際,布雷克將任務託附史考菲,務必找到他的哥哥。就像男孩邁向成人的過程,布雷克的犧牲成為史考菲的成年禮,不再是被動的任務,而是對同袍的主動承諾,從一個依賴的男孩成為扛起責任的大人。

遇到支援紐芬蘭的軍團,史考菲的孤獨旅程有了群體的陪伴,撫慰了失去布雷克的傷痛。軍團長官對他說:「我對你朋友感到遺憾,我能說件你或許早就知道的事,為他的死難過沒有用。」他明白,耽溺在失落的情緒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完成任務才是他的使命。因此當軍車抛錨,他強勢引導大家推車,因為他不能耽誤時間。軍車再度上路,共渡難關的袍襗之情在車上快速發酵,史考菲成為他們的同伴。

由於德軍將橋炸毀,史考菲只得徒步過橋,走在斷橋上的史考菲突遭不明攻擊,觀眾和史考菲處於相同視角,陷入危機的「無知」狀態,接著廢棄莊園的攻防,展現了情緒與光影的最高美學。攻防中史考菲撞傷頭部,躲進屋裡,遇見一位法國女子和一個小女孩,兩人都是被戰爭留下來的人。史考菲把水壺裡的牛奶給了小女孩,把口糧送給女子。

為小女孩餵牛奶,史考菲輕輕的唱著:「他們坐著一個篩子去大海。不管他們所有朋友的勸告,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冬天清晨,又遙遠又稀少,珍寶麗居住的土地。他們的頭是綠的,手是藍的,他們坐著一個篩子去大海。」重溫家人重聚的美好時光,幾乎讓史考菲忘了任務,趁著天亮之前,他終於奮力趕到克羅西樹林。

克羅西樹林是聯軍駐紮營地,等待啟程的士兵,聆聽同伴的動人歌唱:「我是個四處飄泊的窮苦陌生人,在這個充滿禍害的世界旅行。」如同遊唱詩人唱出戰士心情,史考菲彷彿找到歸屬,卻明白自己的任務還有最後一哩路。

找到第二營時第一波攻擊已經展開,史考菲奮力往前衝,不惜衝入槍林彈雨的戰場上,誓死達成任務的決心成為唯一信念,終於在找到麥肯錫之後達成任務。同時他也找到布雷克的哥哥,他向喬瑟夫傳達布雷克的死訊:「他走的很快,很遺憾。」然後他要求寫信給他們的母親,告訴她湯姆走的時候並不孤單。

終於完成任務,約瑟夫慢慢走向一棵樹,就像延續開場中斷的行為,他靠著樹坐下,看著照片中的家人,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 休閒生活影視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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