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醫院治病記

急診室的空間不大，擺滿了病床；走道好窄，兩個人只能擦肩走過去，好像擠沙丁魚一樣。
米格鈞「窩」在急診室的小病床上，和「睡」在大病房裡，並沒有多大的差別；我和老婆可就累壞了，不但要從家裡趕車子到醫院輪流照顧孩子，而且沒有地方可以躺著休息。
婦幼醫院的設備和醫術，果然不一樣。米格鈞住了三天三夜，就把作怪的腸病毒消滅了。
一埸病痛，前後總共折騰了孩子七天，米格鈞躺在病床上，睡到半夜醒來，經常看到我或是老婆趴在床邊陪伴他。
我似乎累得睡不著覺，只要孩子睡醒了，一定會抬起頭問他：「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病在兒女身上，痛在父母心上；反過來說也是呀！這次母親的病，似乎比兒子的腸病毒要嚴重多了。
醫生跟我說：照了Ｘ光，發現母親的肺部有些模糊的地方，好像纖維化了。病狀還不能確定，必須進一步檢驗，可能要住院二個禮拜。
母親的健康狀況，一向良好，沒有肺結核的徵兆。根據我的判斷：她可能是受了風寒，發燒過度，加上激烈咳嗽，造成部分肺葉失去了功能；軟軟的肺部，變成了又乾又硬的纖維，也可能是「老化」造成的自然現象。
孩子住院的時候，我和老婆輪流請假，日夜不打烊地照顧。這次母親住院了，病情不輕，我和兩個弟弟都遠在臺北上班，姊姊有自己的家事要處理，離醫院近的姪兒姪媳，白天不能不出門做生意……。
　　住院兩個禮拜，誰來照顧母親呢？
第二天，東陽和他老婆出門做生意去了，老婆載二個孩子再度回到慈濟醫院。米格鈞抱怨說：「我們在堂兄的家裡睡了一覺，非常無聊。」
老婆打電話說：「在醫院門前的馬路，下車的時候，米格嘉不小心被機車撞到了。」
我匆忙下樓去看個究竟，還有只是輕微擦傷。
「跟你說，在馬路上要小心，不能用跑的，你為什麼不聽話？」老婆一邊檢查米格嘉腳上的傷勢，一邊告誡他說：「現在奶奶生病住院，如果你受重傷了，有誰照顧你？」
「每次都不聽話。叫你注意車子，你都忘了。」米格鈞看到弟弟的腳擦傷了，大聲責備他：「爸媽要照顧奶奶，你還惹麻煩！」
「知道啦。」米格嘉一臉無辜地說：「是她們騎車撞我，為什麼怪我呢？」
「以後要騎慢一點，尤其是轉彎的時候，不能騎那麼快。」老婆看到米格嘉只是皮肉小傷而己，對騎車肇事的小姐說：「沒事了，妳走吧！」
他們上了醫院八樓，看到我在佛堂的觀世音面前，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米格鈞對我說：「您一定是向菩薩祈禱，希望衪保祐奶奶的病快好起來。對不對？」
我點頭回答說：「菩薩會保祐奶奶的，她一輩子沒有做過虧心事。」
我帶孩子進了病房，母親的狀況和昨天一樣：虛弱的身體癱在病床上，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不久，四弟和小弟也從臺北來看母親了。他們除了關心病情外，也和我商量照顧母親的方法。
「我們都在臺北工作，我看還是找個看護來照顧吧！」四弟說：「晚上，東陽做生意回來，可以叫他來醫院看顧一下。」
「目前也只能這樣子了。」小弟說：「如果需要買什麼東西，給老媽吃，或是有事需要處理，我認為還是要有一個親人在阿娘身邊，比較好。」
「可是有一個問題：要了解阿娘的心態。」我憂心地說：「她那麼節儉，如果知道一天要花二千元，請人看護她，她一定會吵著要出院。」
「嗯。她節儉成性，是永遠想不開的老人。」四弟說：「我們必須找個方法騙騙她，免得在她的心靈上，增加了一層負擔。」
這時候，坐在一旁的老婆開口了：「我來對阿娘說，看護是我的朋友，照顧她是義務的，一毛錢都不必花。」
「可以耶。」小弟說：「阿娘知道大嫂最愛交朋友，哪裡都有好朋友，比較不會起疑心。」
老婆帶著看護桑到母親面前，介紹地說：「阿娘，伊是阮的朋友啦。阮住臺北愛上班，沒辦法照顧恁，所以暫時拜託我的好朋友照顧恁。如果恁需要什麼，向伊講就好。暗暝東陽嘛也來看恁，恁就安心治病就好啦。」
「嗯。」母親勉強睜開眼睛對著看護桑擠出了一句話：「歹勢啦，乎妳真麻煩咧。」
我看到生病沒幾天的母親，受了病魔的折磨，身體瘦得只剩一層皺皺的皮，包著骨頭，連說話的力氣都很微弱，我的鼻頭好痠，真想痛哭一埸。
母親的事安排妥當了，我開車載著孩子返回臺北。
「阿娘這次好像病得不輕。」老婆說：「難怪大姊講電話，那麼緊張。」
「她的病，起先是受了風寒、發燒，燒過頭了。所以……」我嘆了一口氣說：「唉！她從半夜發高燒，一直燒到天亮，大姊回娘家，才叫醫生幫她打針。」
「大哥，真的不會照顧老人家。」老婆說：「自從他發生車禍、腦部開刀以後，好像變得糊里糊塗了。」
「只有他和老媽住在一起，我實在很不放心。」老婆感傷地說：「他知道老媽身體不舒服，半夜從外頭回家，也應該要進去探視一下才對。」
「問題就在這兒。」我點點頭說：「還有，阿娘有輕微的糖尿病，最忌諱甜的東西；大姊的常識不足，一天給她打一瓶『營養劑』，一下子血糖增高，難怪會陷入昏迷的狀態，使得病情更加嚴重。」
「難怪昨夜東陽會說：老媽的尿液稠稠黏黏的，好像糖漿一樣。」老婆說：「鄉下的醫療水準，比不上臺北。大姊又老是把打葡萄糖針劑，當成營養補給品，這樣反而害了老媽的糖尿病發作。唉！」
「阿娘出院以後，不能再讓她再住在鄉下了。」我心裡有所盤算，以堅定的口吻說：「我們帶她到臺北，如果有了病痛，要治療或是照顧，都比較方便和安心。」
「這樣也好。每次大姊打電話到臺北，我們一聽老媽的身體欠安，就急著趕回去，開車也是很累。」老婆點頭說：「阿娘住在臺北，大家照顧她，反而方便，也比較能夠放心。」
「奶奶要住在臺北囉！」米格嘉驚奇地問：「是住在我們的家呢？還是住在小叔叔的家呢？」
「到時候再說吧！」我對孩子說：「為了照顧奶奶的身體，我決定把她接來臺北。」
醫生說：母親的病，大概要住院治療二個禮拜。兩個禮拜以後，她的身體能夠完全康復嗎？母親一向只習慣鄉下的生活，如果搬到臺北過生活，會有什麼事發生呢？
我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經過醫生的用\心治療，母親康復出院了。除了因為肺葉纖維化還有點咳外，一切恢復原有的健康。
更值得感謝的，是慈濟義工們的熱心協助，還有給母親九折的醫療費優待。母親在慈濟醫院治病，我體會到一分格外的溫馨情。

2010-03-31[更生副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