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講人生苦短；彼一工卻是有夠長；因為疼！

透早佇樓頂房間拄精神，就去鼻著飯煮好的芳味，鼻著即咧芳味，那像倒轉去亦未出嫁的時，聽阿母透早佇灶跤煮食的幸福感覺，所以，誠毋甘精神，佇夢裡是一個無煩無惱的幸福女兒、毋免為三頓菜色費心晟的青春少年時。

啊，毋通想赫濟，這馬鼻著的芳味，是昨暝欲睏進前定時煮落去的飯煮好矣，起來閣煮兩項仔菜道會使互囡仔食早頓，即款早頓的方式，是我姑情誠久囡仔則答應的。雖然外口賣早頓的店頭擔仔滿四界，阮想講透早囡仔腹內空空，是吸收營養的好時機，毋甘伊去外口食一寡有的無的。家己凊彩煮雖然無法度色、香、味俱全，上無嘛卡衛生佮營養，閣偷偷仔參一寡仔對囝的關心佮疼愛。

誰知即工早起落來夠樓跤，愛睏神道亦未甲我相辭，人就跋一倒，坐佇浴間仔塗跤兜，拐仔teh（壓)著袂曉行路的正跤、身軀坐佇拐仔頂頭，雖然講我人無蓋大箍，毋過四十外公斤的體重，矺佇生長不良的正跤，嘛是有夠疼！即聲我歸的人真正精神矣！

透早即時陣，厝裡兩父仔囝猶閣佇樓頂睏甲眠眠眠，想欲大聲喝，驚是規條巷仔的人互我叫精神，樓頂怹兩父仔囝閣睏甲當落眠咧！唉！家己爬起來看覓咧，若無，一向阮兜有啥乜卡無共款的聲音，厝邊隔壁攏會探頭看覓咧，怹是關心我知影，怹想講兩個攏是殘障的尪仔某，的確有真濟代誌需要人鬥相共；事實上，阮真無愛麻煩人，除了囡仔細漢時，囡仔受傷，為著欲減輕伊的痛苦，阮則開喙拜託厝邊兜幫忙；厝邊兜逐家都真誠心欲幫助阮，毋過阮若毋是不得已，誠無愛麻煩人。哉佳！即陣唯塗跤爬起來閣會行，毋過誠疼！心內想講，舉拐仔的阮跋倒是定定會拄著的代誌，疼，嘛是一定會的，忍耐一下道好矣！逐擺甘毋是攏安呢咧！

菜那煮，跤那疼，透早的時鐘若像特工欲走夆迮袂著彼一款，走有夠緊，我袂使小可停睏，若無，囡仔讀冊袂赴（雖然歇熱，囡仔閣參加怹學校的數理先修班），我上班嘛會袂赴，道安呢，跤誠疼，嘛無時間詳細加看覓咧，心內一直想講閣忍耐一下仔道好矣！

早頓款煞，上班進前，跤欲穿入去鐵鞋內底閣卡疼，嘛是想講，的確是像逐擺跋倒安呢，疼一睏啊道好去矣！照常出門上班。

坐佇辦公室空課那做跤那疼，而且真無客氣、愈來愈疼，毋對，定定跋倒嘛毋捌迹疼過，空課根本道做袂落下，九點外，同事看我疼甲即个形，建議我去看醫生，我嘛想講，袂使閣蠻皮，緊找醫生卡實在。雲林病院佇上班所在的附近，去到病院，志工誠好禮，幫我去掛著120號，彼時醫生則看到21號。志工小姐講下晡則看會著矣。下晡？我講跤足疼咧！伊講欲緊道愛掛急診？急診？無遐嚴重吧？閣再講，我誠驚急診室內底重重的血腥氣味。煞去，我轉去辦公室等好啊。志工小姐留一个電話號碼互我，欲問看到幾號用電話問就好，免得走來走去；真正貼體，佳哉病院有志工通替咱分擔一寡仔麻煩。

轉夠辦公室，十點外，時間哪過遐慢？閣等．．．倚十一點半的時，打電話問看覓，看夠36號，毋但時間過得慢、醫生看病人速度嘛有夠慢。看即咧範勢，驚是愛夠暗時則會看得嘍！

中晝歇睏時間無轉厝，趴佇桌頂，想講歸氣睏去毋知疼。誰知無赫輕可，睡未去；辦公室走甲無半人，恬寂寂的中晝時，無人好講的疼鑽落心肝底。

即時陣好參像聽著我的正跤向我抗議，抗議我定定棄嫌伊袂行，怨懟伊是加的？即擺的疼，敢是伊塊叫我重視伊的存在？我突然想通矣！袂行毋是伊的罪、伊嘛毋是完全無路用，上無，有正跤的存在，則會使講我有一雙跤，會凍頂天立地徛在在！

唉！等待的時間那會過迹慢，早起時的時鐘參中晝的時鐘行的速度無仝款嗎？

下晡兩點外，彼位接電話的小姐凡勢去互我煩甲欲死去矣，我一直打電話去實在有夠歹勢，佇咧確定醫生當時會看著我的盼望內底，疼的感覺凡勢會減少，迹是我的幻想。

即擺接電話的小姐講看夠90號矣！原來有人干礁提藥仔爾爾，號碼行得卡緊，僎僎咧緊出門，去夠位己經看夠92號矣，借一台輪椅，先將鐵鞋褪掉，想講等一咧互醫生看卡好勢，伊應該會隨幫我糊藥仔通止疼、伊應該會緊提藥仔予我食、伊應該知影我真疼．．．．．，遮是我坐佇候診室時佇頭殼內轉踅的代誌，診斷室門頂懸的號碼跳足緊的，一睏仔道叫著120號矣．真好！

醫生問：汝安怎？

我回答：跋倒，跤足疼的。

醫生：敢有外傷？

我：無。

醫生：敢有烏青？

我講：無。

醫生：安呢我開藥仔互汝轉去食道好？

我：毋過足疼的，醫生敢無愛先幫我糊藥仔？

醫生：無外傷免糊藥仔，汝拄跋倒，疼是一定會的，過一睏仔道好矣！

我：．．．．．

我佇心內安呢抗議：「等五、六點鐘的疼跤，醫生連看一下道攏無，閣講啥乜『疼是一定會的，過一睏仔道好矣！』即句話若會止疼，我自跋倒開始道安呢安慰家己矣！但是並未止疼啊！」心肝頭委屈參跤的疼瀾做夥，毋知欲講啥，目屎強強欲輾出來。舉頭，看著醫生電腦鍵盤邊啊囥一罐提神的罐裝咖啡，閣看伊歸面的疲勞，我知影，我等五、六點鐘，毋過伊自早起看甲即久，上少嘛六、七點鐘矣，伊連中晝都無歇睏，歸工看著的病人，攏參我共款憂頭結面哼哼呻〔hainn-tshan〕，伊的煩，是欲佗位講咧？彼時我心肝底的委屈，變作對醫生的同情，無閣問啥，恬恬仔離開診斷室，去批價、去提藥仔。

藥仔提好，轉夠辦公室已經三點外矣，甲藥仔食落去；將桌頂的空課做了，同事關心我講：「卡早轉去歇睏好啊，疼一工啊。」

轉夠厝，敢是食落去的藥仔咧發作，真愛睏，嘛真悿，暗頓貧惰煮啊，共囡仔講：「盈暗看汝嘍，媽媽欲睏。」

粗跤重蹄的查埔囡仔，佇冰箱反啊反，伊會曉煠水餃、毋過冰箱無水餃、囡仔會曉煎蛋餅，毋過冰箱的蛋餅皮無夠食一頓．．．伊講：「食泡麵好矣！」講煞鐵馬仔騎咧，去超市買泡麵轉來做暗頓。

我躺佇樓跤房間內底，聽著伊參怹老爸塊僎滾水泡麵，突然間外口風真透，去互頂工大風雨驚著，風一透，我喝囡仔緊去外口將遮車的雨遮仔絞落來。囡仔拄將雨遮仔收好，我叫伊順紲收亭仔跤竹竿的衫。

伊講：「我那迹無閒！」

我講：「是啊，今仔日媽媽讓汝做！」

伊講：「才無愛咧！亦無囡仔通好罵。」

原來罵囡仔是做老母的一種福利嗎？頭一擺聽著。

我佇怹兩父仔囝食泡麵的聲音當中睏去矣！

毋知睏偌久，精神矣！止疼藥仔共疼的感覺毋知趕走唯佗去矣！厝內底恬啁啁，行出房間，看著阮翁驚去吵著我，塊看無聲的電視；樓頂是囡仔的天地，平時仔音樂開欲將厝蓋掀起來，即久放送著輕柔的音樂，驚擾吵著我的睏眠吧？我安呢想。行夠灶跤一看，食泡麵的碗囥塊桌頂，唉！予怹食泡麵過頓，看得有一點仔毋甘。

即時心肝內想起頂工參囡仔的講話。

囡仔看我最近七早八早就咧睏，問我是安怎，我講人誠僐〔sian7〕，可能是醫學專家講的，叫做小兒麻痺後症候群吧，伊煩惱煩惱問我講：「安呢講，是毋是殘障會卡緊死，若無恁，我若有代誌是欲揣誰參詳？」伊是厚操煩的囡仔，我誠後悔共伊講小兒麻痺後症候群的代誌，緊應伊講：「戇囡仔，人生本來道無常，嘛無一定殘障道會卡早死，我佮爸爸會儘量陪汝夠汝大漢啦，汝免煩惱遐濟，閣再講恁屘舅赫疼汝，後擺有啥代誌會使揣怹。」毋甘伊的煩惱，我順紲甲伊講耍笑：「揣屘舅問代誌嘛免等夠媽媽無佇咧，像汝若交女朋友，媽媽反對的時陣，汝就會使揣阿舅參詳啊。」伊講：「我則無愛結婚咧，誠麻煩！」我講：「人生的麻煩，參有結婚亦無，無絕對的關係，人一生落來，本成道是一層麻煩的代誌。」伊講：「若會當一帆風順，毋知欲偌好咧！」我講：「出世道隨死去彼種人生上順啦，毋拘奚嘛有死即件代誌愛面對，汝甘欲？」伊講：「安呢我無愛！」

人生的無常，佇咱四箍輦轉定定都拄會著；蹛佇阮斜對面一位則退休一年的老師，年歲亦無外老，逐早起我欲出門上班的時，佇巷仔口會拄著伊，伊己經佇外口運動甲歸身軀汗轉來矣，欲暗仔下班的時，佇我小路仔嘛定定去拄著伊，手提一罐礦泉水、肩胛頭幔一條面巾，走、走、走，嘛是走甲歸身軀汗，一个看起來健健康康閣誠搰力運動的人，彼工早起，睏袂精神，就永遠無精神矣！這馬想起伊咧走的形影，我感覺彼陣伊若像是塊走互無常迮！咱人，甘毋是嘛逐工塊走互無常迮？早起跋一倒，犯勢嘛是參無常相閃身爾，總有一工會參無常正面相拄，我知影彼時，我道愛乖乖束手就擒。

我無求長歲壽，干礁想講佇囡仔需要阮的時陣，會當逐工平平安安陪伊夠大漢！

想夠遮，疼，毋知底時恬恬仔唯跤底徏來夠心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