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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2 14:47:19瀏覽927|回應1|推薦40 | |
果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其實並不怎麼平靜。 大型宴會廳內,人們吃過一頓頓豐盛的大餐,摟過一個個豐滿的美女,玩過一次次不同的把戲。 金思明也吃過很多日常飲食,味道當然平淡些,因為他仍當自己是個和尚,不食葷酒,過著簡約清貧的生活,想著匡復大明的志業,思考著如何輔助真正的朱三太子登上大位、推翻滿清,對抗數不清的敵人。 或許,不近酒色美食,使他們長成了更為健壯的男人。 李剛見到不遠處張燈結綵的宴會大廳,問道:「朱慈璊又在辦什麼喜事?」 金思明搖搖頭:「不,他在招待吳世璠的人。」 「吳世璠?吳周大帝?」 「嗯,聽說那小子年不過十五、六歲,他祖父吳三桂一死,龜孫子就接任為吳帝,結果來見朱慈璊求救兵,就自稱為『吳王』了。」 李剛沉默半晌,說道:「身在困境中,人總要懂得低頭的。」 金思明頓了下,終於展露微笑:「阿剛,你似是明白了官場與君王之道。」 「不懂也不行。」李剛厭惡地撇撇嘴,又問:「三師兄赴宴去了?」 金思明點點頭:「嗯,這次的宴會,招待吳王的說客如上賓,不日可能會出兵解救吳世璠脫困,因此找了營寨將軍以上級別的重要長官過去相商;畢竟,韃子派了兩名大將前去圍剿,計有大將軍察尼打辰龍關,還有安親王岳樂摭取岳州,情況相當危急。」 「朱慈璊不會派兵。」 金思明一愣:「你怎麼曉得?唇亡齒寒之勢,又收了這麼多美女金銀,總得有所表示吧?」 李剛冷笑:「朱慈璊可沒這麼傻,也不過就一萬多兵力,哪敢直接對上岳樂?」 「這倒也是,回頭我問問老三,他直接面見朱慈璊,還能見著吳世璠派來的人,或許能探聽到什麼。」 「三師兄沒那份深沉心機。」 「老三是比較老實,可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很清楚,絕對還是會站在咱們這邊的。」 「我不會懷疑三師兄。」 「……那就好。」 金思明心道:金家堡和三師弟聯姻,彼此都多了層保障,就怕阿剛沉不住氣,現下看來是多慮了。 又聽他問:「這回大哥給中興官兵辦好差,協調白門的物資充實倉廩,上頭都沒點表示?」 金思明忍不住嗤道:「利用職權給上級賺錢就是政績,給自個賺錢就是濫用職權……白門要資助的是真正的朱三太子,又不是中興官兵,我怕什麼?又圖了什麼?」 兩人在暢春閣外低聲交談,彼此都忍不住冷笑。 終於等到了亥時,趁著刑部哨兵交接換班的當兒,兩人從藏身處一躍而起,早都蒙上了面巾,暗夜中,就如兩條黑影或夜行動物掠過天際,由後側的樹叢飛身而出,幾個輕點,就消失在高達數丈的三樓台閣中。 在暢春閣之上,某個富麗堂皇的偏僻角落,關著一個孤獨的女人。 每天數著日出日落,到底過了多久了呢? 她扯動腳踝上的鎖鍊,在黃花梨木魑紋六柱架子床上翻了個身,望著半掩窗外渾沌的月色。 再過數日,就滿一個月了,她嘆口氣,下床臨鏡端詳自己依然如花似玉的容顔,歲月荏苒并不能侵蝕她的天生麗質,反而更增添幾分少婦的成熟韻味。
高挑而不失豐腴的胴體,散發著誘人的風情,她輕輕攏起高聳酥胸前的肚兜,順著雙乳而下,小腹如少女般平坦,沒有任何贅肉,但裡面是否有了什麼,卻仍然無法確定。
她高傲地揚起嬌豔的臉,鏡中麗人那潔白的肌膚,在昏暗的光影之中亮晃晃的,她慘澹的臉,仍未失色。
落地長簾外,是一方不算小的梳妝台,黑漆的檀木,隐約可見錯落的刻印,她用髮簪在昂貴的黑檀木上面,一天又一天劃下時間的印記。
梳妝台邊花團錦簇,聽丫鬟說,這些花都是朱慈璊想盡辦法弄來的,為的就是讓她開心,儘管花枝招展、神態動人,當然這都是權勢的功勞。
兩盆海棠無法開花,只剩下油綠綠的繁盛葉片,相配之下,别有一種生機勃勃的色調,這是最富韻味的舒服色調,或許美女入眠被稱為「海棠春睡」,也有點道理,但那艷色往往只存在於春天。
朝西一隅,是莖籐四延和欄杆已綢繆難解的籐花,一串串粉白帶淺紫的花朵屬於春天,在燠熱的早秋早已凋謝,僅剩下挖來栽培的幾株小藤,幾日下來,都逐漸攀爬而上,按時澆水使它們依然葳蕤叢生。
右邊是幾盆桂樹,高近三尺,金桂早開,花時竟也有高潔清雅的異香,随風漾來,特別是在這樣的晚上。
比起近鄰兩盆茉莉和一盆玉蘭,這些過了花期的過季花,比起那七里香的氣息,顯得有些委靡。
列於百花芳譜之外的小花,細膩而幽邃的遠芬泛在空氣之中,嗅得人神思悠悠而意態惚惚,恍然想起過去,她撫摸著那小小軟軟的花瓣,黃黃白白的小瓣,香得溫醇如蜜般甜膩,而叢蕊醉人撲鼻散發出來,使她有種昏昏欲睡的疲憊感。
忽然間,有一個醇厚的聲音說道:「淺深紅白宜相間,先後乃須次第栽。」
「是你?」
葉知秋從床畔站了起來,一手扶著床欄,另一手搭著梳妝台,姿態仍不掩一股高雅,更多了些慵懶的韻味。 她轉頭一瞧,眼前出現了兩名男子,一個早已見過,金思明管著暢春閣,還答應要救她出去,因此見著了他,她的臉上充滿了難抑的欣喜;另一位人高馬大,身長八尺,頂著個大光頭,一臉的冷傲,而最驚人的是那雙碧綠的眼睛,正用一種野獸般的目光,由上而下打量著她的全身。 葉知秋對覬覦自己的男人,已經很熟悉了,色慾的眼神,她可以立即判斷出來,不過這個碧眼陌生男子的表情,卻像是在審視一種貨物般,或許僅止於打量分析其價值,但沒有普通男性那種強烈的佔有慾。 正當葉知秋評量他的同時,李剛也在評判這個女子的深淺。 原以為這位「公主」肯定是年紀一大把的「夫人」,誰知道她竟然是十分貌美,頂多不過廿出頭,那種美是與生俱來、雍容華貴的美,面貌依稀有些神似朱成碧。 她看起來很疲倦,雖然只著薄衣,也絲毫不能掩蓋那股美麗而高貴的氣質,雞心領的深青色長袍,半披在消瘦的肩膀上,襯得肌膚如羊脂玉般白膩。 乍見到她,很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不過李剛對美麗成熟的女子沒興趣,特別是朱成碧那種類型,心底隱隱就有種防備又疏離的感覺,朱成碧大概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了,雖然心思過分深沉細膩,但是那種風韻、那股氣質,就如同被歲月深藏了的酒,或許無人能及。 相比較而言,平日看過的那些朱慈璊的姨太太、小妾、歌妓們,在這樣的女人面前,就黯然失色了,或許只有絕色的朱成碧,能夠壓得下這個女人的美貌與高貴氣勢。 「參見公主殿下!」 金思明不失禮數,甫一露面,立即趨身下跪,行了大禮。 李剛冷著臉,就那麼突兀地站在一邊,沒有動靜,只是瞧著不說話。 「起吧,金大人不必如此多禮。」 金思明站起身,撣了撣衣袖,兩人一身的夜行黑衣,一瞧就看得出來,此刻夜訪定有要事。 葉知秋也不多說,只問:「天風海濤琴到手了?」 「是,」金思明垂眉低眼,恭謹地取下背上的古琴,說道:「在下已為公主取來。」 葉知秋想走過去瞧瞧,可惜腿上鎖鏈限制活動,導致無法前進,她懊惱地提起裙擺,瞧著粗鍊條皺起了眉頭。 金思明會意,對著李剛招了招手:「阿剛,借你的金剛碎石刀一用。」 李剛「嗯」的一聲,反手取下背上的彎刀,連刀帶鞘扔給了金思明。 金思明接過寶刀,走到她面前半跪著,溫聲說道:「請公主稍安片刻,容卑職得罪了,立刻便給公主除去此物。」說著,扶起她的小小右腳繡花拖鞋,慎重地察看了下,便取了彎刀,對準了鎖頭。 「唰」的一聲,切風而來的凌厲刀勢,沿著白嫩平滑的細膩腳踝,「鏘啷」劈開了難以扯脫的鋼鎖。 葉知秋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彷彿只是一瞬間,有道鋒芒閃過,而自己的右腿還在,卻已脫離了桎梏與束縛。 見她又驚又喜的模樣,金思明仍保持謙恭的神色,將入鞘的彎刀還給李剛,走到桌邊打開層層包裹的古琴,再度半跪著說:「請公主查驗。」 葉知秋激動萬分,連忙走了過去,她的眼底隱含水光,晶瑩的淚珠流了下來,她撫摸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琴,又檢查了個大概,卻發現琴頭的螺栓被人動過了,臉色忽然大變。 「怎麼會……是不是被他……那東西,最後竟落入他手中?」 金思明與李剛交換了一個眼神,溫聲說道:「請公主稍安勿躁。」 葉知秋渾身一震,顫聲問道:「原來是你……是你拿走了?」 金思明本來想解釋一番,李剛逕自走上前,冷冷地說:「魯王監國的兵符印信,現已在我手中。」 葉知秋警覺地問:「你又是何人?」 金思明見兩人互瞪的目光,趕緊補上:「他是李剛,朱三太子的遺脈。」 葉知秋哼了聲:「我大明遺族,且是皇室王孫,怎麼可能有番邦血統,還有『李』這個外姓?」 李剛冷著臉,惡狠狠地說:「妳是大明遺族,結果不也是淪落娼館,還有『葉』這個外姓?」 「你!」 「哼!」 金思明上前拉住了想要上前對女人動手的李剛,卻見葉知秋根本不懼那個高過自己兩個頭的大個子,兩人劍拔弩張、火光四濺,怒瞪時誰也不願服輸,彼此的敵意再深不過,他連忙介入其中,想要緩和一下局面。 「為了復明大業,再下去要出人命的,對公主,對朱三太子,以及那些準備抗清的廣大人民,兩位這樣下去,都不好交代吧?」 李剛豈是個會有顧慮的人,掙扎了幾下,卻發現金思明的力氣出奇的大,但再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跟這個女人一般見識,又「哼哼」地別過頭去。 一個是朱三太子,一個是朱家公主,他們各自的驕傲,甚至是遠房姑姪的地位,本就不同在一處。 葉知秋心中介意,這個搞庶務卻是戰場出身的金思明,為人一向神秘,自己也僅僅見過他幾次;印象中,他總是儘量用笑容掩蓋自己的心思,就算有所顧慮,還是猜到且認了自己為「公主」,並且取了天風海濤琴給她。 但是,李剛一直想當然的爾地認為,這位公主的危險,來自於她和天地會朱以海那票人的陰謀詭計,卻沒想到,此女也有著一身的硬脾氣。 金思明腦中閃電般飛轉,這個女人,或者四師弟,兩邊此時出現在這裡,絕不能是帶著一把古琴來認主那麼簡單,更不會是先鬧內鬨這麼可笑的過程,心中不禁對此時的情況多了一分防範與厭煩。 葉知秋問:「你說他是『朱三太子』,可有什麼證據?」 金思明沉聲說道:「在下目前沒有物證,但有人證,只要公主能配合,日後定然會批露一切。」 葉知秋瞥了眼李剛,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猛虎一般的兇猛男子,有父執輩的清雅氣質,再怎麼瞧,還是認為這傢伙滿身的流氓味道,那雙綠眸更如同凶神惡煞一般。 金思明出了名的膽大心細,他曾任前鋒將軍,因此葉知秋表情的變化,悉數被他收在眼底,但並不介意,心中不是偷著樂,而是甚感不安。 究竟還有什麼陰謀是自己沒看穿的?惟覺禪師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在中興官兵作為一個密探,還發現了這麼多秘密,仍是有點失敗啊! 於是,他安撫地說:「公主,在下希望您日後能支持真正的朱三太子,我們可以給妳……任何公主想要的……讓公主不再是無根的浮萍,成為人上人……」 葉知秋猛地驚醒,沈默了一會兒,纔緩緩問了一句:「代價呢?我還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方能擁有這種感覺?而且……能擁有多久?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忍受多久?一年?兩年?」 金思明很快地說:「公主不必憂慮,卑職已經擬定計畫,只要大師兄能前來此地,不日便可起事,解救公主脫離險境。」 「你這麼有把握?」 「下官已經得到了白門的幫忙,會在豫州(今河南)建立新的根據地。」 「天地會肯幫忙?」 「還有另一位朱家公主,目前正受到白門的保護。」 「誰?」 「朱成碧姑娘。」 葉知秋愣了愣,緩緩一笑,猶如春天海棠綻開,豔光四射,簡直令人無法逼視。 只聽她最後說道:「難怪……既然找到了阿碧,那我也沒話好問了,日後會盡量配合你們的。」 情況忽然急轉直下,這位暴躁的公主收斂了脾氣,使得李剛與金思明面面相覷,不曉得為什麼一提出此女,就能讓葉知秋立即首肯,並且願意日後幫忙他們。 備註: (一)如上圖,明代黃花梨木魑紋六柱架子床(紫檀宮),這種床很堅固耐用,都已經是五百多年的骨董,還是嶄新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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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